第20章 青山隐隐14
夏清已經陷入到了瘋狂的邊緣,他不惜引入妖族拉着百姓跟這個皇朝一起陪葬,既然自己得不到,那麽誰都別想要。
等到見到夏清的時候,這位已經成為帝王的男人高高的站在丹陛之上,負手而立。
經歷過先前的事情,不管是真心還是裝個樣子,大家對其都沒有什麽好臉色。
“夏清,豫州的生民慘狀是否是你接引妖族所為?為了獲得妖族的幫助你竟然不顧治下百姓的死活,簡直是無道昏君!”
有人一開口,就要先給他扣下一頂大帽子。
“昏君?哈哈哈哈……”
夏清仿佛聽見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不可抑制的笑了起來“怪不得人家都說道者賊也,依我看你們簡直比竊賊還不要臉皮,這裏是我大禹的國都所在,天子殿堂,你們是怎麽站在這裏跟朕說話的,你們要侵吞朕的江山,難道還不許人抵抗嗎?”
“這妖族肆虐,你們至少要占一半的因果!”
他這話一出,冥冥之中仿佛見證了什麽誓言,衆人都感覺身上一沉,頃刻間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沾染在身上,俱都是感覺到心靈蒙塵,就連元神也沾染了一層灰色。
“不好,天道有感,妖族肆虐産生的因果孽力至少有一半要算在我們身上。”
有識之輩俱都變色,沒想到在這裏被這禹帝陰了一把。
“大家不要怕,現在我修行界氣運正盛,等我們回到門派,氣運庇護之下,這些區區孽力自然不再話下。”
也有人開口穩定人心。
蘇溪隐隐間卻有些明悟,現在修行界氣運正盛,這些孽力自然無法奈他們何,但這些積累的怨氣孽力不會消失,随着修行界人沾染的因果孽力越多,等到修行界氣運衰退之時,就是孽力反噬之時,到時只怕會掀起殺劫,清算這一切。
天道好輪回,且看繞過誰?
禹朝的這場殺劫,不也正是人祖的餘蔭耗盡後天道對禹朝的清算嗎?
——假借修道者之手。
這麽想來,她的心念頓時為之一空,似有無數的興盛衰敗在她腦海中閃現,又與她曾今所學過的政治上的辯證法相結合,盛極而衰,歷史的螺旋上升性,讓她不由自主的發出會心的一笑,佛祖拈花,迦葉微笑,而今,她也悟了。
輪回之道。
一切只不過是場輪回,沒有什麽是永恒的主角,也沒有什麽會一直衰敗下去,就像潮漲潮落,花開花謝,宇宙有誕生,有□□,但是也有坍塌的那一天,然而待到一切都毀滅後,不過又是新生。
同樣,現在修行界吞并九州,借住九州的資源物力很快就會迎來一個前所未有的興盛繁華的時刻,然而,在它興起的那一刻起,衰敗的因就已經刻下。
蘇溪曾經看過的道德經中有言,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持而盈之,不如其己。
伴随着修行界的大興,損耗加大,靈氣必然更加稀薄,九州的資源也不是無限的,當誕生的速度趕不上消耗時,争鬥必然更加頻繁……這些都是禍患。
還有将來必然面對的來自人道的反撲。
早在這些人踏入修習的大門,他們就和普通的人民已經分隔開來,他們修的是道,成的是仙,追求的是天道,是長生,修行對他們自身的改變,壽命的增加,容貌的優化,可以說,他們雖然外貌上和人類還是一樣,但他們早就是一個新的種族。就像曾今俞雲杳對蘇溪說的,仙道中人。
正如蘇溪曾今所遇到的,制造水車的事件,科學技術,人文制度的發展處在一個停滞的狀态,幾萬年過去了,皇位傳皇位,爵位傳爵位,挑水還是一樣的挑水,織布還是一樣的織布,如死水一樣,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可怕的從來不是毀滅,不是動蕩,也不是倒退,而是一動不動,停滞。
在蘇溪所處的第一世中,人道昌盛,僅用了五千多年的時光,人類就已經将科技遍布了整個星球,未來,還将走進星際。
而在這裏,人道文明的發展在被壓制,哪怕禹朝在腐敗,在不好,也應該由民衆,由這九州的人民來推翻,它是屬于人道的一種制度。而現在,它被修行界的人推翻了。
然後修行界的人能幹嘛呢?
他們能為官做宰,治理一方嗎?他們能庇護百姓,推廣科技,研究怎樣種出的稻谷産量更多,好讓百姓吃飽穿暖,或是制定法律法規,怎樣做才能做到最好的量刑裁決,不讓壞人逃脫也盡量不讓好人蒙冤嗎?
他們不能!他們又不是吃飽了撐的。
包括蘇溪在內,最大的目标是要努力修行,提升自己的修為,然後争取有一天能飛升成仙,至于這些普通人,他們只不過是這些修行界圈養起來的牲畜,然後在其中挑選出一些修行預備役而已。
以天道代人道,以天心禦人心。
但是修行界不會永遠興盛下去,人道也不會永遠被壓制,發展運動,是永恒的主題,不論是向好還是向壞。
就在這電光火石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夏清身上時,蘇溪已經完成了一次頓悟,這使得她對禹貢九州圖這件至寶的掌握又加深了幾分,自身的境界也提升了一大截。
回過神來,她就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但她不打算說出來。
擡頭與殿上的夏清對望,兩人都從對方眼中找到了熟悉的感覺。
但是可惜,在場的修為高深的不止蘇溪一個。
“咦,你不是夏清!”說話的是上清派的年青一代的首席弟子,他目光如炬,緊緊的盯着上方的夏清,雖是問話卻帶着肯定的語氣。
上清派的地位尊崇,他的話十分具有說服力,一時間衆人愕然,站在這裏的不是君清,那會是誰?
竟然能瞞過衆人的眼睛,差一點就這個人給欺騙過去。
既然被揭穿了,蘇溪也就不在替她隐瞞“她是蘇雲微。”
當初蘇雲微與君清一同離去,蘇溪也就沒再關注,只是後來聽說她被封了皇後,再後來就沒了消息,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了她。
被揭穿了身份的蘇雲微也不再僞裝下去,她的氣質頓時發生了變化,現在,哪怕她長得和夏清一樣,衆人也知道這不是夏清。
他們意識到,自己可能一開始就找錯人了。
“夏清在哪?”
有人逼問,目光已經帶上不善,斬草除根,禹朝覆滅,夏清身為禹帝,是決對不能放走的,不能留下禍患。
“你們不用費力氣了,他現在估計已經渡過北海了,事實上,這二十年跟你們的作戰一直是我來指揮,包括接引妖族加入戰争。”
面對衆人的逼問,蘇雲微重要的信息一句都沒有交代,衆人氣惱不已,然而她是禹朝的帝後,并非一般的阿貓阿狗,在各大掌門主要人物到了之前,針對她的處置,衆人只好對她先行關押起來。
是夜,蘇溪獨自來到關押蘇雲微的地方,隐去身形,沒有驚動任何人溜了進去。
蘇雲微已經恢複了原貌,身上戴着禁锢法力的鎖鏈,靜靜的等待着她的到來。
她對于蘇溪會冒險來赴約毫不意外,因為她們本質上是一種人,都是,野心勃勃,不甘久困于人下之輩!
“多謝你對我的信任,對于你能冒險過來赴約,我不會讓你吃虧的,只要你能幫我一個小忙,我就告訴你一個關于禹貢九州圖的秘密。”
“什麽忙?禹貢九州圖的秘密?”
“當然,禹貢九州圖畢竟是禹朝之物,有些秘密你們是不會知曉的,其實我讓你幫的忙很簡單,我只是想讓你幫我回去看一下我娘,如果她還活着,就幫忙照看一二。怎麽樣,簡單吧,你是吃不了虧的。”
“可以。”蘇溪思考了一下,答應下來。
“我可以立誓。”修行之人的誓言會被天道見證,輕易違背不得。
“不用了,我相信你。”
面對蘇雲微的善意,這讓蘇溪內心有所觸動“為什麽?”
她發出提問,如果留在天守閣,憑蘇雲微的資質,也會有不錯的前途,為什麽,偏偏要攙和進來,
“為什麽,因為我也是人祖的後裔啊,這禹朝的帝位,我為什麽坐不得!”
“溪妹妹,其實,我們真的很相象啊!”都是那麽的,不甘心于命運的安排。
如果她沒有主動聯絡夏清催發他的野心,那麽她現在或許還是天守閣一名內門弟子;如果她沒有在看到家中密藏的記錄後去固執的臯塗山尋寶,那麽她還只是個每天生活的戰戰咧咧的庶女;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她或許早就被父親聯姻或是獻上做了那個權貴的妾室,以色侍人,被随意的當做玩意輾轉贈送待客,就算将來她有了孩子,也要和她背上相同的宿命。
可是現在,她成了那些往日只能擡頭仰望的仙人,成了大禹的皇後,還差一點,就成了史上第一位女帝。
就算失敗了,可是青史上也會留下關于她的一筆,千百年之後,還會有人知曉她的名姓。
蘇雲微把她所知道的一些事情告訴蘇溪“你要好好挖掘它的潛力,禹貢九州圖,遠比所有人想象的更重要。”我希望你能走的更遠,在我看不見的地方。
如果我注定已經失敗,那麽我希望你能踏着我的骨骸,走向更高更遠的地方,向所有人證明,哪怕最卑微最渺小的地方,也能長出蒼天巨樹,遮天蔽日,無懼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