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箜篌一曲盡
顏斶應邀去了醉仙樓,一連拖了好久,今日碰巧遇上沅州的花朝節,可以借機将白猶清帶出去,燈花煙火,滿街的行人,最适合談情說愛。
“都在啊。”顏斶剛上樓就看到了白猶清。
別致的雅間,剛好能看到街市上熱鬧的燈會,屋內擺放着一張大圓桌,共六把凳子。言瑾瑜是主家坐在正門口的位子,千樹緊挨着他,兩人的旁邊就是夙違和白歌。
很好,不愧是我的劍靈,還知道将言瑾瑜和猶清分開。
白猶清坐在靠窗的位置,旁邊空着一把,顏斶一猜就知道是給自己留的,便徑直走了過去。
“唉?你怎麽坐那了?起開那是白歌的位子。”言瑾瑜放下茶壺,對顏斶有些不滿,他一開始也想坐那裏的,只不過被白歌搶先了。
“不要緊,我和夙違坐對面也好,還是顏公子和姐姐坐一起吧。”白歌就是故意幫顏斶才坐那兒的。
“我就說嘛,還是歌兒懂事。”言瑾瑜起身就要走過去。
“我說的是兩個字的顏公子。”白歌嘴裏吃着東西,說話有些含糊不清。
“歌兒,我是不是白誇你了?”
“沒有誇,是事實,姐姐也說我很懂事。”白歌又吃了塊糕點。
言瑾瑜只好坐回去,他就算再生氣也不會跟一個小孩子計較。
“來,猶清,你嘗嘗這個,這個特好吃。”言瑾瑜夾了道菜放進白猶清的碗裏,卻被顏斶又夾了出去。
“清兒,吃這個。”顏斶将千樹看中的醋溜丸子夾給了白猶清。
那是,我的!千樹的手停在空中,內心卻在滴血。
醋溜丸子本就沒幾個,她剛吃了些,就剩最後一個卻被顏斶搶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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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樹雖傷心,卻不敢搶回來,畢竟人家是少主。
“千樹姑娘怎麽了?”白猶清見千樹有些不高興。
“沒,沒什麽。”千樹此刻最是害怕白猶清會發現她的身份,多說一句話就多一份危險,她還是專心吃飯,吃飽為止的好。
“夙違,你嘗嘗這個。”白歌夾起水煮青菜,站起來才能放到夙違的碗裏。“好吃嗎?”
“好吃!”水煮青菜最內油水,夙違還能吃的下去也是厲害。
白歌見夙違吃得高興,又夾了幾道菜,這才坐下來。
“歌兒,吃這個。”夙違夾了道粉蒸酥肉給白歌。
這一夾倒還停不下來了,兩人的胳膊一會伸一會縮的,淨在言瑾瑜跟前晃悠,同樣也擾得其他三人吃不了飯。
“歌兒,安心吃飯。”白猶清說了句白歌,這才坐下安心吃飯了。
“不想進殁淵裏,就老實點。”顏斶低頭吃飯,冷冷的飄過去一句話。
“清兒,吃這個。”好不容易能安靜會,又被顏斶打斷了。
“你也吃。”白猶清也給顏斶夾菜。
“猶清。”言瑾瑜見白猶清愛吃魚,就将最鮮美的魚肉剔了刺,給白猶清送去。
顏斶将魚肉夾出來扔在了桌上,“她不愛吃。”
“她明明最愛吃了。”言瑾瑜反駁,他可是觀察了好久的。
“不愛吃你夾的菜。”顏斶一句話,猶清便會意。
“瑾瑜,你不用管我,自己吃飽就好。”白猶清明白的拒絕了他,自己也給顏斶夾了道菜。
“猶清,沒事,你吃好就行。”言瑾瑜只好尴尬一笑,又繼續吃飯。
顏斶越看言瑾瑜越生氣,吃到一半就放下了筷子,看看夙違吃得正香莫名的怒火湧上心頭。
“吃飽了嗎?吃飽了就回殁淵裏!”
“主人,我…咳咳…”夙違吓了一跳,噎住了,直拍着胸,白猶清見他難受就遞過去一杯水。
“回去!”顏斶又是一聲吼。
“不許喝!”那是猶清倒的水,我都沒喝過。
“歌兒,我回去了。”夙違捏捏的看了顏斶一眼,就乖乖回了殁淵裏。
“哼,我也回去了。”白歌死瞪着顏斶,又看向白猶清似乎是在告狀。
“歌兒,不許胡鬧!”
“我才沒有,就只吃一頓飯而已,鬧出這麽多事來,你們看看人家千樹,全程說過一句話沒有,都是多大年紀的人了,還跟個二十多歲的人争風吃醋,是仗着自己年紀大嗎?”白歌句句帶刺,直指顏斶,一旁的言瑾瑜倒是樂了。
“我年紀大?”顏斶自己多大他也不清楚,可這話從白歌嘴裏說出來他就是不高興,轉過身問白猶清,“猶清,我老嗎?”
“不。”白猶清先是猶豫了一小會兒,又遲疑地說出。
“你猶豫了。”
“沒有。”這次回答的倒是挺幹脆。
“嘻—”旁邊傳來一陣笑聲,兩人擡頭望去竟是千樹。
千樹本來在安心吃飯,沒想到因為自己的小舉動竟被盯上了。
完了完了,我怎麽就出聲了呢,我會不會要死了?不是吧,我才剛出來啊,大千世界都沒看完了,少主啊少主,我實在不是故意的啊。
“出來。”顏斶看了一眼千樹,決定還是找她好好談談為妙。
千樹見顏斶走了出去,自己才放下筷子,極不情願的站起來,邁着艱難步伐跟了出去。
我真的要死了。
顏斶将手放在千樹的頭頂:“鬼域唯一一株修煉成人的彼岸花,跟着饕餮跑出來的吧?怎麽沒去找他,反倒跑到我這裏了。”顏斶放下手,看着千樹。
“少,少主。”千樹剛出來就被顏斶拆穿,自己又不知該如何解釋。
“巧合?”顏斶歪着脖子,輕挑着眉看向她。
“可以這麽說。”本來就是事實,千樹又沒做什麽壞事,無論結果如何她都認了,大不了就再修煉個幾萬年的,遲早會化成人形。
“你好大的膽子!凡屬鬼域者一律不準出來,我的命令你就當做是耳旁風嗎?”
“少主。”千樹吓得跪了下來:“少主,修煉不易,我成人形也是巧合,求您別收了我的內丹。”
違者,當取內丹,滅修為。
“竟然有內丹?”有了內丹若要收了她就太可惜了。
“也是巧合!那日鳳凰公主和饕餮大戰時受了傷,将血滴在了我身上,這才有了內丹。”
“鳳凰公主?”
“就是白猶清啊,少主您不是最愛她嗎?”千樹雖成形的晚,但關于顏斶的故事聽的也不少,“我還聽說,少主已經沒命了,是她救了你,您都不記得了嗎?”
“你還知道多少?”顏斶疑惑,他自己的事連他都不知道,這個小妖怎麽就懂得這麽清楚?
“就這麽多了,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起來吧,給你個任務,以後不準言瑾瑜接近猶清。”顏斶轉身上樓,看來他還要好好查查當年發生的事,最好就是要趕快複活鬼帝。
“保證完成!”千樹松下一口氣,以後自己就跟少主站一塊了,為了她的內丹她可是要好好看住言瑾瑜。
*****
西江橋頭的煙火無比美麗,善男信女們都相聚在一起,點起孔明燈,将心願交給夜空,歡聲,笑語都顯得秀風堂無比凄涼,鳳和站在門口,望向夜空,她似乎是在等人,等着結束她生命的人。
“你來了?”鳳和感覺到秦艽正一步步走來:“你看那煙花多美。”
“煙花雖美,但卻轉瞬即逝。”秦艽站在她身邊。
“雖然短暫,但它也曾燦爛過。”鳳和看向秦艽,“我一個将死之人都能看得這麽開,你為什麽不好好的面對呢?”
“面對?面對什麽?難不成是他的無情?”秦艽經歷了太多,面對最多的就是卞充的冷眼。
“你好歹能經常看見他,可我,呵—我最大的遺憾就是他不愛我。”鳳和也多次問自己,為什麽會愛上夏侯軒,可愛上一個人又有什麽理由呢?既然愛上了,又為什麽要問為什麽。
“鳳和,累嗎?”秦艽問她。
“累啊,如何不累呢?你不也是堅持了嗎?”
“我也想過要放下,可他一直幽居在我心裏,當我再次和他見面時我就知道,即使過了這麽多年,我還是放不下他。”她撇下青丘,抛棄所謂的責任,毫無保留的為卞充付出,可結果卻是她自損前途。
“既然放不下,就繼續愛他吧,也許你會感動他也許你會累到放手,像我就沒機會了。”
“早就累了,這輩子是不可能感動他的,因為他沒有心。”
“臨死前還能跟你說會話,我也就知足了,進來吧。”
鳳和進了屋,拿出箜篌,擦了又擦。
“他呆在裏面好久了。”
“他也消失好久了。”卞充說鳳和手裏有鬼帝的一魂兩魄,可若全讓他得到,真複活了鬼帝該怎麽辦?“你能把他們分開嗎?”
“時間太久了,他們的精神游絲全都連在一起,我道行淺,還沒這這本事。”
“那算了,就都給了他吧。”秦艽拿出驅霜瓶用來封印鬼帝的一魂兩魄。
“怎麽了?還想在手裏握個籌碼?”鳳和準備施法。
“不是,我這輩子都不會與他為敵。”秦艽将驅霜瓶打開。
鳳和閉上眼睛,将箜篌裏的一魂兩魄取出來,随即便消失殆盡,只留下早已死去的楊婉,秦艽将他們封在驅霜瓶裏,望着倒在地上的楊婉,她或許該為鳳和做些什麽了。
轟隆——
許是到了雨季,竟下起了雨,本來璀璨的夜空如今變得陰沉沉的,煙花消失了,孔明燈也不見了。
秦艽将驅霜瓶收起來,抱起鳳和,走了出去,她現在門口,看着滿地的落花還真是應景。
秦艽徑直走到秀風堂門口,一腳踢開了門。
“什麽人!”傳來士兵的聲音。
呵,夏侯軒,鳳和為你做了這麽多,如今你坐上了帝位竟将她困在這裏,還派人把守!
秦艽心中滿是怒氣,雨水打在她臉上,她低頭看向懷中的鳳和面色平靜,只有她知道鳳和是懷着什麽樣的心情離開的。
秦艽看向擋在面前的士兵,用出法力将他們一一擊倒。
“快快,禀告陛下。”其中一人在慌亂中爬起來,向後逃竄。
秦艽繼續往前走,一直走到了清德宮門口,已經有一群士兵在等着她了。
“夏侯軒!你的江山是鳳和幫你打下的,你的寶座是鳳和幫你坐穩的,如今你在金銮殿裏坐得安安穩穩,鳳和卻只能枉死,你還做什麽皇帝!”秦艽在門口大喊,耳邊全是雨聲。
她的身旁圍滿了士兵,一個個都拿着兵器指着她。
*****
“公主,公主,宮裏有妖!”合歡殿的總管來報。
“宮裏有妖不是常事嘛,哎呀,你出去,我要睡覺!”夏侯瑾軒翻了個身,拿起枕頭砸過去。
“诶呦我的活祖宗啊,您可別睡了,那妖打傷了許多士兵,現在就在清德宮。”
“皇兄有危險。殿前司呢?”夏侯瑾軒猛然坐起,下了床,準備穿衣服。
“花朝節呢,他們都去看煙火賞花燈呢。”
“下着雨呢還看什麽花燈啊,趕緊過去。”夏侯瑾軒穿好衣服,就出了門。
“公主,傘!”那宦官拿起一把傘就追了出去,給夏侯瑾軒打上,自己淋在雨裏。
“有沒有說什麽妖怪?大興朝有什麽妖敢闖皇宮啊,反了他了!”夏侯瑾軒邊走邊說。
“公主您慢點,聽說那妖很厲害。”
“那趕緊過去,別讓皇兄受傷了。”
*****
“殿前司呢!”夏侯瑾軒被困在清德宮,門上牆上貼滿了符咒,希望能頂到殿前司趕來。
“回皇上,殿前司還沒來呢。”
“一個花朝節,宮裏連個有用的人都沒有,以後花朝節一律不許出宮!”夏侯軒緊鎖眉頭,實在想不通他到底得罪了什麽妖。
難不成是流碧閣的敵人?
“夏侯軒!”凡夫俗子還擋不住她,門口的符咒對妖管用,對她一點用都沒有,秦艽踢開緊閉的門,渾身□□的現在門口。
她抱着鳳和有了進去,讓人将一張桌子收拾幹淨,将鳳和放了上去。
“秦艽,你想做什麽?我們現在可沒任何關系了。”夏侯軒質問她。
“這張臉你熟悉嗎?”秦艽沒有理會他,只站在鳳和身邊,撫摸着她的臉。
“楊婉?”夏侯軒走過去,“她死了?”
“她是鳳和不是楊婉!”
“通知楊淼,讓他進宮收屍。”夏侯軒指着身後的宦官吩咐他去做。
“誰敢動!”秦艽封住門口。
“秦姑娘?我們已經沒有合作關系了,你也沒必要出現在這裏吧?”
“你還真沒良心,我讓你封她為後你不肯,可你連善待她都不願意!她是為你而死的!”
“什麽?”夏侯軒疑惑,不解的看着秦艽。
“哼,你以為只憑你有什麽資格做皇帝?你有什麽地方是值得君青竹為你付出的?全都是她!是她用命換來了你的皇位,換來了你永久的安穩。”秦艽看向鳳和。
“怎麽可能?”
“知道溫言嗎?當初王艾給還沒滿月的你下了毒,是她救了你,溫妙兒死後也是她一直照顧你,如今她借楊婉的身子重生,就只想完成溫妙兒的夙願。讓你登上帝位,自己坐上皇後,又或者是得到你的心。”
“她是溫言?怪不得,怪不得你會彈箜篌引。”夏侯軒走到桌子旁,仔細看着楊婉。
“她不是溫言,只是楊婉而已,我說了她叫鳳和。”秦艽拿出箜篌遞給夏侯軒,“拿着吧。”你是願意的吧,你是希望他記住你的吧。
“這是?”夏侯軒接過箜篌。
“鳳和。”
“她長什麽樣子?”
“沒有。”
秦艽轉身離去,打開門看到了夏侯瑾軒,卻只瞥了一眼就消失在夜空中。
“哥哥,你沒事吧?”夏侯瑾軒跑過去。
夏侯軒只抱着箜篌不說話,夏侯瑾軒看到了躺在桌上的楊婉,“這是,婉妃娘娘?”
“通知國丈進宮,盡快操辦楊婉後事,以皇後之禮,封號鳳和。”
夏侯軒像是丢了魂般,只抱着箜篌踉踉跄跄地走到了裏間。
哥哥你總說我不懂事,可我也明白一個道理,人,總是在失去後才懂得珍惜。
“楊婉,你是個好人,是個善良的人,是哥哥誤會你了。”夏侯瑾軒就呆在這裏陪了她一夜。
“哥哥,你是喜歡白猶清吧,恰巧我喜歡顏斶呢,我想了一晚上,終于想通了,我對他只是一時的喜歡,若說付出我從來沒有,但楊婉是真的愛你啊,若說這愛有什麽遺憾,就只是隔了片山海吧。”夏侯瑾軒知道夏侯軒在身後,扭過脖子又對他說:“你也并不是愛白猶清吧,你還知道嗎?那天我們出宮去了清風堂,她大概就只是想看一看你喜歡的人是什麽樣子的吧。”
“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喜歡,已經擁有的總是看不上,現在她離開了,我倒是覺得是我丢了點什麽,到底是丢了什麽呢?我也說不清。”
*****
我是鳳和,是鬼帝執念化成的執靈,我今日見到一個女子,她整日對我訴說她的故事。
有天她告訴我,她不想過腹不果然的日子了,可她沒辦法只能靠彈曲養活自己。
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學會箜篌引的,湊巧将我放了出來,她答應我不會告訴別人,還替我尋了個肉身,甚是貌美。
後來當今聖上要讓她做妃子,我只好陪她一同進宮,後來她有了孩子,她說她要做皇後,給小皇子光明的未來。
那有什麽,對我來說最簡單不過了,誰叫我是無所不能的鳳和呢。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楊婉的故事就結束啦~接下來白猶清和顏斶的故事也會再進一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