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吃過早餐後大家打算去附近的一個公園玩，需要坐近二十分鐘的公交車。
自從家裏買了車，我已經八.九年沒再坐過公交車。
被安置在前面唯一一個空位、面朝右的椅子上後，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怎麽，許久不暈車的我整個人暈乎乎地靠在椅子旁邊的鐵箱子上虛弱得不行。
他們都在後面的過道站着，只有郭新和顧超在我旁邊。
車子一個急剎，腦袋“嘭”一聲磕在箱子上，我暈得更厲害了，眼睛都不想睜開。
到站後在公園入口的小涼亭裏休息了将近半個小時我沒緩不過來，幹脆放棄掙紮，想着實在不行一個人在這坐着等他們結束出來再一起走。
不想影響大家的好心情，我極力說服陪着我的幾個同學別管我。
然後，早就進去的許熙晨不知道怎麽就出來了，徑直隔一個位置坐到我旁邊，一言不發。
之前在車上就隐約地聽到他隔着大半個車廂喊郭新靠着箱子站，把包墊在我的頭和箱子中間，像是怕我磕到頭。
那現在……他是專門來看我的嗎？
可是早上的時候他不是還對我避恐不急嗎？
胡亂飛着視線不去看他，眼角餘光裏他的視線一直落在我身上。
“還難受？”
波瀾不驚的語氣，我終于看向他:“嗯，有點暈。”
“早知道你這樣我今天就不讓你出來了，這裏離市區不遠，你之前不是說要回市裏的家，我送你回去。”
“……不了吧，我還想和大家一起吃個晚飯，再一起多呆一會。”也不想因為我影響你，等把我送回去再過來你也沒辦法好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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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這坐着？”
“嗯，坐着挺好的，沒太陽，人來人往很熱鬧……”
“那我陪你。”
“不、不、不用了，你去和他們玩吧，大家都等你呢。”
我能感覺得到，如果熙晨不去，大概大家不會玩得怎麽盡興。
從昨天在KTV開始，只有他一直活躍着整體的氣氛，缺了他的話，應該很快大家就會散。
連着被拒絕兩次，他不說話了，雖然還是面無表情，但是感覺沉得能滴出墨水來。
遲疑片刻，我硬着頭皮站起來，好像沒剛才那麽暈了。
“……那我和你們一起去吧，我現在好很多了。”
他再沒說話，沉默着在前面帶路，我和剛剛陪着我、後來坐在其他桌的幾個同學一起在後面跟着。
公園很大，需要租觀光車，随時可以下車，也随時可以憑車票上車的那種。
在租車的地方和大家會合，他一言不發地第一個上車坐到第一排，我被秦楠帶着坐在第二排。
車裏一路上都沒安靜下來，但是他的聲音一下也沒出現過。
吃午飯的時候我們照例得坐兩桌，不知怎麽我旁邊空了一個位子。
心裏有隐隐的期待，竟然最後真的是他坐下了。
不知道他現在的心情、不知道他會不會和我說話，我假裝翻手機沒注意到身旁的變動。
隔了一會他也沒說話，我有點失落又感覺在意料之中，幹脆靠在椅子上專心玩昨天那個跑酷游戲。
今天早上等車的時候我在自己手機上下載了。
只是很快我又卡到了一個地方，反複幾次都過不去。
有點煩躁，把手機扣到桌子上和自己生悶氣。
“怎麽了？”冷冰冰的語氣，不過說話了總歸是好的。
“……玩游戲有一關過不了……”
“我看看。”
“嗯，你看，就這裏……”
……
公園這裏只有蓋澆飯，做得特別慢，我們等了很久。
熙晨的菜比較簡單，上得比較快。
我本來早上就沒怎麽吃還難受了一會，他又坐在我旁邊吃的很香的樣子，一時間饑餓感鋪天蓋地，肚子發出小小的抗議聲，我連忙很尴尬地故意喝水試圖掩蓋。
旁邊的同學不知道怎麽就聽見了，聲音不小地開玩笑：“夢瑤餓了嗎？我看熙晨的菜還有很多，你先一起吃呗，一會你的上來再還給熙晨一些。”
……雖然我是真的不排斥這個提議，可是這裏這麽多雙眼睛看着，我如果和他一起吃一盤菜，估計會被八卦死。
我笑了笑，沒說話。
本來這樣也就翻篇了，沒想到熙晨竟然把餐盤向我推了推，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來。”
我:“……”
就是再借我十個膽子我也做不出來當衆和他分食這種事啊。
何況、何況，我們的關系，不過是要好的……朋友而已。
可是第六感告訴我，熙晨是認真的。
慢慢拿起筷子，遲疑着半天沒動。
恰巧老板娘來上菜，我反應極快地把自己的取過來。
一直到晚上，我看到的幾乎都是熙晨的背影。
晚上坐着觀光車從公園出來的時候，大家讨論怎麽回家。
我是最遠的。
這還是我第一次一個人到市裏的家去，其實心裏明明是很想讓熙晨送的，但是看看他的臉色再看看滿車的人，我只慫慫地沉默。
等秦楠一副“大姐大”的架勢說：“放心吧，跟着我，我家也在那邊。”
我揚着聲音應了聲“好。”
塵埃落定。
從公園出來，幾個男生在路邊攔出租車。
秦楠偷偷把我拉到一邊，看看許熙晨的方向：“夢瑤，你說熙晨是不是生我的氣了？臉那麽黑，我剛剛和他說話他都沒理我。”
你還能和他說上話，我可是連個眼神都沒得到。
幽幽嘆口氣，不驕傲地想，估計除了我沒人能把他惹成這樣。
雖然我其實也不是特別清楚怎麽惹到他的。
我輕輕搖搖頭，習慣性不去糾結這種無解的事，安慰秦楠：“應該不會，熙晨他一般都只和我生氣，剛剛應該是沒聽到你說話。”
“是嗎？高中三年我都沒見過他生氣，好可怕。”
“他和我經常生氣，這個程度還好……”我試圖安慰她。
“不行不行，我還是去道個歉吧，剛剛玩水槍的時候噴了他好多水。”
秦楠說着就去道了歉。
風中傳來熙晨柔和的聲線：“沒事，我沒生氣，剛剛是沒聽到你說話。”
我其實也挺想像秦楠那樣和許熙晨相處的。
感覺自己犯錯了就去道個歉，被原諒了就和好如初。
關鍵我們之間，從來就不一樣。
他難道不會考慮一下自己一大早就變臉我會有什麽感覺嗎？
對一個剛濃情蜜意親完你第二天就一臉冷漠、只是同桌關系的人、當着所有人的面吃他的飯、主動要他送自己回家，他可以做到嗎？
那天晚飯，我們中間隔着許多人。
我無數次偷偷看他，卻沒分得他一個眼神。
等上菜的時候，他的大號删了我的QQ。
這件事是他第二天早上告訴我的。
但是時間是我從眼角一萬次的餘光裏判斷出來的。
在這之前，他發微信道歉，說前天晚上他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如果有冒犯，請我原諒。
後來我回憶過很多次那個時候的心情。
明明我坐在沙發上曬着盛夏的太陽，我的每一根頭發絲末端到腳掌，都是冰冷的。
原來那個晚上的所有，都是我以為。
我一個字一個字打：【沒關系。】
發送。
他一直都是這樣。
人多的時候不想說話就算我主動找他搭話他也會無視，但是他想說的時候又不會想想我的意願。
想牽手的時候就一整天都不會放，不想牽的時候一下就松開了。
要借給我MP3的時候怎麽都不讓我拒絕，不想借的時候态度異常堅決結果轉眼就借給別人。
把一半桌洞騰空甜蜜蜜地一定要我放零食進去，沒有的話他還要專門去買，等我習慣了他“累了”的時候就冷着臉讓我把東西拿走。
心情好的時候承諾一個接一個信誓旦旦會做到，心情不好了一個都不會記得。
醉了就動手動腳還親人，醒了就一副陌生人的樣子。
他說在一起就在一起，他覺得感覺不對就人間蒸發。
他說不作數就不作數，他說是女朋友就是“只有一個”。
所以，許夢瑤，你要清醒一點。
他只是喝醉了。
不要有任何多餘的想法，也不能有任何多餘的想法。
深深嘆口氣，不再去看那張近在咫尺的睡顏。
誰知道他醒了給我的是不是又是一個“對不起”。
那種感覺不想再體會一次了。
就當這兩天，做了一場夢吧。
夢裏我喜歡的那個少年長成了堅毅的男子，這個男子他多年對我念念不忘。
手，還是收不回來，即便他已經熟睡。
沒敢掀開被子掰，怕把他弄醒，好不容易才睡着。
算了算了，反正答應呂博要照顧他的，還是等他清醒了再說。
他要再說“對不起”那類的話，大不了再也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