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在感情方面我的确不太靈光,不會判斷別人是不是喜歡我,也不會判斷是不是真的喜歡別人。

就像當初,熙晨告白之後我才确定他喜歡我,我喜歡的人是他。

可這并不代表我是個感情白癡。

把以我和許熙晨為話題的那麽那麽多聊天記錄都看完已經是淩晨三點。

都說“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原來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曾做過那麽多妥協和保護。

是,不可否認的,他的确把所有風雨雷電都給了我,但是別人不曾見過的、正午十二點的豔陽也是屬于我的。

我課上困了的時候他會悄悄和我說話轉移我的困意。

參加活動人家說給別人系藍絲帶有美好的寓意,他就領一條徑直回教室系到我的手腕上。

課間休息有人吵的時候他兇兇地把人趕走,教訓他們“沒看到有人在睡覺嗎”。

我重感冒一節課用了他一包面巾紙擤鼻涕,有潔癖的他下課不顧我阻攔直接用手拿着那些紙丢到了垃圾袋裏。

一向矜貴得不得了的人知道我耳機硌耳朵搶着和我換耳機。

明明被我氣的要死還會注意我是不是不舒服,我一道歉立馬就原諒我。

……

之前我想到的都是他的不好,不免心生怨懑。

可是,可是倘若他真有那麽不好,我當初根本就不會喜歡他,更不會耿耿于懷這麽多年對他念念不忘,甚至那時氣憤極了也沒想過要和他老死不相往來。

一個巴掌拍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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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當初兩個人都有不對的地方。

我揪着他的錯不放的時候,他可能也在因為我的錯傷心。

……但是無論如何我都沒說過不喜歡他的話,他當初卻說得那麽清楚,他很累,我不是他的理想型。

何況如果真的喜歡的話,又怎麽能那樣對我呢。一聲不吭地消失,再出現就是直接通知“嘗試失敗”。

然後這麽多年也沒什麽反應。

不對,呂博昨天說他這幾年是有想着我的。

而且他這兩天的表現……是和以前有不一樣的。

真心話大冒險都說得那麽直白。

就算“酒後吐真言”不是真的,他還在群裏那麽明确地回複。

不不不,不要自作多情。

人家從頭到尾還是沒說過“喜歡”這個詞……在清醒的狀态下。

喝醉說的誰知道他記不記得,之前他都奪走我半個初吻了不還照樣給了我一盆冷水。

……這次更過分,這次直接毀了我的清譽啊!

所以我當時為什麽會在衆目睽睽之下讓他牽手賴着,我又沒醉!

啊啊啊啊要瘋!

翻個身,把頭埋在被子裏屏着呼吸,到極限再翻過來深呼吸。

腦海裏一閃而過的是獨屬他的,溫暖的觸感。

牽手的時候,熱熱的。

我不太記得他第一次牽我手的情形了,只記得我當時特別忐忑,感覺特別奇特。

那段時間裏,幾乎每節課我們都是牽着手上的。

我把左手放在膝蓋上,他的手就會伸過來,偶爾用大拇指緩緩摩擦我的手背,心裏酥酥的。

偶爾我記筆記聽講太認真忘記了,他會靠過來委屈地小小聲:“給我你的手。”

後來我鬧脾氣的時候把椅子搬離他的時候,他也會繞過背攬住我的腰把我抱回來。

很有安全感。

不過那時大多時候的牽手攬抱都發生在課桌下面,我們,始終是心照不宣地隐秘着的。

反倒是現在,多年未見,彼此未曾談過情意,所有的情愫都是在大庭廣衆之下。

從前天見面,我們在面對對方時誰都沒有提起最後那段時間的任何一件事,兩個人粉飾太平,一如這些年來寥寥無幾的對話。

盡管他唱了《素顏》;盡管他承認了我們“談過戀愛”,我是他“唯一的女朋友”;盡管那天他像當初一樣握住了我的手;盡管他叫了我“小豬”;盡管他說他想我;盡管他又哄我關心我。

我仍然不确定一旦提起過往,會是什麽樣的局面。

我們與別人不同。

既然現在的喜歡,是過去的延續。

那過去的一切勢必會對現在的進展産生影響。

沒見到他以前,我以為我已經足夠成熟,可以把當年那段混亂的、傷心的、無始無終的“青春”當作平常的回憶。

然而見到他的那一刻,就有聲音告訴我:不可能。

我掙紮、我糾結、我壓抑,因為我從來都不懂他。

不懂,我之于他,到底意味着什麽。

下午睡了太久,天邊有亮光透出來的時候我才慢慢有了困意。

昏昏沉沉地不知道最後有沒有睡着。

再睜開眼的時候已是天色大亮。

眼眶酸酸的,有微微的暈感,熟悉的缺覺引起的感覺。

秦楠和曉琪還沒醒。

怔怔盯着天花板半天,腦子裏還是一團亂麻,但是身體不太對勁。

急急下床跑到衛生間——

果然是個關鍵時刻掉鏈子的主。

我的姨媽一直都不準,持續時間也不短,但一般都沒什麽感覺。

只是昨天喝了那麽多酒,又穿了一天高跟鞋,這幾天還沒休息好,隐隐的痛意告訴我這次大概不會太好過。

真是,本來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大家說盡量一起在海城待幾天逛一逛就當旅游的呢。

在床上躺了一會,痛意一點點強烈,困意也漸漸上頭。

今天還是就在床上度過吧,正好能好好理一理這一團糟的事,省得愈來愈亂。

睡意朦胧間想起什麽,摸到手機發在小群裏發了條消息說自己今天不舒服不出去了,又給秦楠曉琪發了消息讓她們幫忙把熙晨的風衣帶給他。

關了靜音把手機塞到枕頭底下,什麽也不想,終于沉沉睡去。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這兩天我不是和許熙晨呆着就是閑下來想許熙晨,好不容易睡一個好覺,夢裏也都是他。

高三最後一個學期,四月份的那次姨媽,是我第一次痛經。

那段時間有一種一元一個的“糯米糍”雪糕在學校裏賣得很火,小小的一團裝在袋子裏,甜甜的,涼涼的,很好吃。

每天上午跑操結束或者下午第二個大課間的時候,許熙晨都會跑去超市買兩個回來,我們一人一個。

偶爾有新上市的雪糕,他也會買兩支回來我們一起吃。

就這麽不間斷地吃了一個月,加上整天熬夜作息紊亂,我終于知道為什麽舍友每次大姨媽造訪都需要吃止疼藥還得請假在宿舍休息了。

整個小腹像是被什麽東西絞在了一起,擰得五髒六腑都要碎了,全身的元氣都像被抽幹。

上課只能勉強趴着,走路比烏龜還慢,飯根本就咽不下去。

熙晨很快就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下課把我從桌上挖起來,皺着眉頭很擔心地問我怎麽了,說我的臉慘白慘白的。

我說肚子疼,聲音啞到聽不見。

他眼裏滿是擔憂,最終卻也沒說什麽。

我需要狠狠握着一只手按着小腹抵擋痛意來專心聽課,他便一直沒有牽我的手。

課間操的時候我請假了,他上完操一回來就坐到座位上,和我面對面趴着,莫名害羞地小小聲地問我:“你……是不是那個來了?”

“嗯。”我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麽也沒有不自在的情緒。

“很疼嗎?”

“其實我還好,以前都沒疼過,也不知道這次怎麽了。”

“那疼怎麽辦呢?”

“忍着……不過我聽陳玉她們說好像有專門的止疼藥什麽的,但是我從來都沒喝過。”

“那你找她們借一點吧,看你疼得一頭冷汗。”

“還是不要了”,我搖了搖頭,“不知道那個會不會有別的反應。”

他點點頭,稍稍坐起來把左胳膊的袖子撸了上去,左手握成拳頭挨着我左手的手背:“……那你抓着我胳膊,疼的話你就掐我,我皮厚不怕疼。你看你左手握得青筋都出來了。現在怎麽說也是我的私有財産,你小心點。”

心下被他的舉動和話弄得暖融融的,我悄悄擡頭看進他的雙眼,辨認那裏閃爍着的可以稱得上“心疼”的東西。

依賴地聽他的話松開自己握成拳的手,握住他的左手腕。

硬硬的,熱熱的,男生的手腕。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後來雖然身體還是很虛,疼痛卻好像緩解了很多。

晚上回宿舍試着在桌邊坐着看了一會書,看不進去。

躺在床上舒服一點,但是根本睡不着。

翻來覆去一晚上身體更虛了,自己動一下每個毛孔都要冒冷汗。

痛感卻更強烈了。

早上好不容易拖着步子到了教室,我連趴在桌上睡覺都疼到想跳起來。

熙晨沒來,感覺更疼了。

實在忍不住雙手圈着埋頭偷偷哭起來。

熙晨一來就問我今天怎麽樣,怕洩露哭音,我只搖搖頭。

他拽我的袖子要看我,我不太想讓他看到我這麽脆弱的樣子,就一直躲閃。

最後抵不過他,我擦擦眼淚把右胳膊放下去露出臉,側過頭看他。

他臉色也不好,手指滑過我眼角,溫言細語:“怎麽哭了?就因為疼就哭了……那麽疼嗎?”

我分外委屈地“嗯”了一聲。

他不說話了,摸摸我的頭開始收拾東西。

我重新把頭埋在臂彎裏,閉上眼睛試着睡覺,迷迷糊糊總感覺他一直在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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