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潼南市的九月份時,夏天的熱潮還沒過去。

正中午的時候,烈日炎炎,站在外頭甚至能聞到陽光烤在衣服上的味道,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幹燥潮熱的氣息。

沈歡埋着頭在自己并不熟悉的儲物櫃裏翻找着,試圖找到一把遮陽傘。

這間房子是自己的母親一個月前買下的,家具布置好後就一直沒人住,自己也才搬來這裏不過一天,屋子裏根本沒有什麽東西。

接自己來到這裏的是她的父親。

她還記得,那個高挑挺拔的男人在自己面前蹲下身,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和:“歡歡,你願意搬到潼南市去住嗎?”

沈父是一名特警,專門負責解決那些令人駭人聽聞的重大特殊案件。近十七年來,能夠回家的次數寥寥無幾。

而他最近工作上終于有所緩和,不必在頻繁的奔往各個地方,可以在潼南市穩定定居。

得知這個消息後,沈父與妻子商讨,想要将沈歡從奶奶身邊接過來照料。但考慮到沈歡已經長大,兩人還是決定尊重她的意見。

在問完話後,沈父見沈歡沒有回答,眼簾微微一垂,嘆了口氣,似乎準備站起身。

但就在這時,沈歡輕輕的拉住了父親的袖子,一張小臉柔和的笑了起來,她說:“好呀。”

沈歡:“我和你走呀,爸爸。”

于是就這樣,沈歡來到了潼南市。

不過沈父之前在外省的工作留了些尾巴,大概需要半個月的時間才能完全處理完。

沈母則是一位編劇,這幾天在跟一個劇組的拍攝,大概一周後才能趕回來。

但因為現在學校都已經開學快一周,進度不太好落下,沈歡便自己先一步來到了新家。

正當沈歡對着空蕩蕩的儲物櫃發愁的時,沈母打來了電話。

“歡歡,我大概後天就能回來了。”沈母在那頭說:“家裏應該缺了很多東西,你看看要什麽就先自己買。”

沈歡應了聲,一邊用手機搜索着附近的超市,一邊臉色不變的用着乖巧懂事的語氣甜甜撒嬌。

怎麽去讨人開心這一點,沈歡已經能做到得心應手了。

沈母這次跟着的劇組是在山區拍戲,信號不是很好,只得匆忙挂掉電話。

不過在挂電話前她似乎突然想到什麽:“對了,有件事,你樓下住着……”

“嘟嘟嘟嘟。”

這句話還沒有聽清,便被那頭的一陣忙音打斷。

樓下住着什麽?

沈歡想了想,卻也沒太在意。

她此刻最發愁的,便是這間空蕩蕩的房子。

想着要買些必需品,即使外頭再熱,沈歡也只能咬着牙硬着頭皮出了門。

電梯從上面降下來的時候,裏面站着個莫約四十多歲的男人。

男人用打量的目光掃視了一眼沈歡,最後将眼睛定在沈歡那一雙細白的腿上,喉結微微一動。

沈歡擡頭望他一眼,男人便立刻将目光收回,朝着電梯角落挪了挪步子。

欲蓋彌彰反而更加引人注目。

沈歡看着電梯的樓層一層層往下降,感覺背後盯着自己的視線越來越灼熱起來。她不由的皺了一把眉,感到渾身不适。

無比讓人介懷的目光。

于是沈歡轉過頭,眉眼帶笑的望着身後的男人,什麽話也沒說,只是直直的盯着他的臉,沒有移開視線。

男人咳了一聲,挪了挪步子,惡狠狠的皺起眉:“你盯着我做什麽?”

“啊,不好意思。”沈歡笑了聲,“我以為你表達禮貌的方式,就是這樣盯着別人看呢。”

男人被噎住。

而就在這時,電梯到達第七層,門開了。

從外面走進來一個少年,戴着黑色的帽子,一只耳朵戴着一只耳機,另一只耳機随意的擺在胸前。

少年長的很好看,眉眼處帶着三分玩世不恭的輕狂,但卻絲毫不給人張揚的感覺。

他身材挺拔,雙腿修長,簡單的T恤牛仔褲卻被他穿出了別樣的氣質。他懶洋洋的靠在電梯內壁上,微微擡眼,朝着沈歡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後收回了視線。

電梯裏有了第三個人,沈歡的感覺比剛才好了一些。

電梯在一樓停下的時候,沈歡特地等了一會兒,讓後面那個男人先走。

但是她注意到,旁邊的少年也沒有急着出去,不緊不慢的靠着內壁,直到男人走出去的時候才擡了擡眼。

在男人離開後,少年突然開口問:“新搬來的?”

沈歡知道少年是在問自己:“嗯,住在十樓。”

少年掉頭,直起身大步走了電梯,然後轉過身伸出手微微擋住電梯門,示意沈歡出來,他道:“願意去一趟保安室喝喝茶嗎?”

他頓了頓,用大拇指朝着男人方向指了指,懶懶的笑了:“那個男人有些問題。”

這句話讓沈歡一愣,但是她很快反應過來,不由失笑着點了點頭,說:“好呀。”

沈歡大概能猜到,這個少年大概是年輕氣盛喜歡玩偵探游戲的男生。

雖說那男人的目光确實刺眼,但是沈歡也知道,在沒有實質威脅的情況下,這種情況就算是警方也不會去找那人麻煩的。

但沈歡倒不想在搬來的第一天就如此不給別人面子,倒不如賣個乖巧,換個交朋友的機會。

夏日的蟬鳴聒噪的令人感到煩悶。

正中午的陽光直直的打在沈歡的頭頂上,陽光刺眼而又灼熱。

好在保安室并不遠,少年輕車熟路的拉開了關閉的門,示意沈歡進來。

瞬間被空調的冷氣包圍,沈歡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

保安室裏頭穿着制服的男人擡起頭,看見少年,笑了聲,站起身子:“江燃,不打聲招呼就進來,你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

江燃?

沈歡看了一眼旁邊的少年。

這個名字有一點點眼熟。

江燃側過頭和沈歡說了句:“你先坐一會。”

老許在椅子上坐直,佯裝不耐:“你又有什麽事?”

“老許,麻煩掉調個監控。”江燃走到那男人的面前,笑眯眯的伸出一只手,搭在那男人的背上:“從昨晚到剛剛的監控,我們那棟樓的。”

老許一把拍掉江燃的手:“別摸摸搜搜的,怎麽着,你這大偵探又疑神疑鬼的了?先別說監控,這小姑娘怎麽回事啊?你的小女朋友啊?長的挺好看的啊。”

老許說着,伸出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沈歡。

江燃輕飄飄的拍了一下他的手指:“新搬來的,住我樓上,不熟。”

老許看他對這種調侃沒什麽太大反應,也就不說了,撇了撇嘴替他翻着之前的監控。

沈歡留意了一下。

一般人請求查監控總會走個程序詢問兩句或者登記一下,但是老許卻沒有問江燃任何情況,倒是很自然的就幫他提取錄像。

沈歡思索了一下,決定不摻和,于是她劃開手機。

手機屏幕上是自己閨蜜發來的消息。

林語琪:姐妹!新家那邊怎麽樣呀!

林語琪和自己從小到大便一直是朋友。

沈歡歪着頭,懶洋洋的打字。

沈歡:遇到個小哥哥,剛見面就請我到小區的保安室喝茶

果不其然,那頭秒回了消息,三條消息冒出來,隔着屏幕都能感覺到林語琪咬牙切齒的樣子。

林語琪:我和你聊新家

林語琪:你和我聊男人

林語琪:渣女!

但是很快,林語琪補了一句。

林語琪:不過去保安室喝茶是什麽神操作?這誰他媽會答應啊?

沈歡:我答應了

林語琪:????

看着林語琪的一排問號,沈歡感覺心情格外的舒适,于是她打出一行字補充道。

沈歡:而且是特別乖巧的答應了

沈歡:是眉毛眼睛彎彎的笑眯眯的說“好呀”的那種乖巧

林語琪:為什麽???

沈歡:因為小哥哥長得好看

那頭在短暫的沉默後,再次恨鐵不成鋼的發出兩個字。

林語琪:渣女!

沈歡想了想,補充道。

沈歡:不過名字有點耳熟,叫江燃,你記得誰提過嗎?

沈歡發完這條消息,便聽到這邊有人喊自己。

老許朝她招招手:“哎,小姑娘,過來看看,剛剛電梯裏面遇見的是這個男的嗎?”

沈歡站起身,将手機放在茶幾上,走上前,微微俯下身看着屏幕裏的畫面。

臨近看,沈歡的皮膚越顯得白皙透亮,且自然的透着冷感,她的長發柔順烏黑,高高的束起一個馬尾,從肩膀處搭落下來,有一縷垂在江燃的耳邊。

江燃側了側頭,避開那縷頭發。

沈歡注意到江燃的動作,伸出手将自己的頭發輕輕的攏到後背。

監控裏播的是昨晚的視頻。

男子進入電梯,坐到十二樓頂樓,然後從電梯中走出。

沈歡辨認了一下男子的五官,然後點頭道:“是。”

江燃皺了皺眉。

老許捅了捅江燃的胳膊,說道:“然後呢?你怎麽看啊?一段監控就說別人有問題?不靠譜吧。”

江燃搖了搖頭,道:“十二樓沒有人住。”

老許笑了:“你真是,揶揄你兩句偵探還上瘾了,興許這幾天有人租這間屋子或者買了下來,你不知道而已。總不見得遇到個臉生的就去查人家吧。”

“十二樓的住戶是一對老夫妻,他們對面的住戶就是這對夫妻的兒子。”江燃頓了頓,繼續道:“三個月前他們的兒子和兒媳出了車禍,另一間房就空了出來。”

老許雖然在這工作,但是并不住在這個小區,所以也不大清楚這些事情,于是問道:“說不準是老兩口缺錢,把房子租給別人了呢。”

江燃搖頭:“兩位老人并不缺錢,在孩子離世之後,沒有動過另一間房的擺設,一直留着。”

老許笑了:“這好辦,去找那兩老人問問不就行了。

江燃冷聲:“但在幾日前,這兩位老人在家時,一位心髒病突發,一位中風,同時昏迷在醫院裏。”

沈歡皺了皺眉。

同時進醫院?

未必太巧了。

老許感到有些為難了:“你這麽說,奇怪是奇怪,但是也還是說不準,這個男人萬一是遠方親戚過來照顧老人,暫時住他們家裏呢?”

“而且你沒證據,也不見得喊警察來開門去查吧。”老許笑了幾聲,抱起隔壁:“你和警察關系再好,也不能不合規矩辦事。你就別操這個心了,我們小區的治安好得很。”

江燃沒有說話,片刻後道:“我再看一眼前兩天的監控。”

老許拿他沒辦法,只得給他調出監控,邊調取邊說:“最多調到大前天的了。再往前的時候我們更新了系統,監控全部覆蓋了。”

從大前天開始的監控錄像裏都有那個男人。

坐電梯到十二樓,下電梯,第二天再出去。

一天基本只出去一次,會帶着采購的購物袋回來,第二天在出去丢掉垃圾。

沈歡皺了皺眉,這樣子的人,看上去并不是一個來照顧老人的親戚。

更像是來蹭吃蹭喝蹭住的。

老許卻不以為意的說道:“喏,你看,他都這樣這麽多天了,要是壞人早就下手了,看上去就是個普通的住戶,你也就別瞎操心了。”

江燃看了老許一眼,卻沒說什麽。

沈歡看出江燃并非被老許怼的無話可說,只是不想浪費時間和他争辯。

于是沈歡掀起眼皮,突然開口說了句:“所有的壞人都看上去像普通人吧。”

老許笑了:“你這小姑娘倒是挺會說話。”

“啊,對不起。”沈歡擡了擡頭,充滿歉意的給老許彎了彎腰,然後道:“我只是剛搬來不久,對這地方不太熟悉所以沒有安全感。”

說到這,她擡頭,眼裏的笑意幹淨溫柔:“所以想着,如果這邊安保做的不是很好的話,要不要和家裏人商量換個地方住呢。”

老許愣了愣,安保不夠完善的話,責任可能也會追究到他的頭上。如果還因為這個逼走業主,恐怕管理人員會為了息事寧人直接摔了他的飯碗。

老許覺得這小姑娘看上去乖巧,說話也溫和,但卻讓人不由的感到發虛,于是他抹了把虛汗,道:“你放心,我會注意一下的,我們小區對于安保這方面絕對是盡職盡責。”

沈歡笑着偏頭:“謝謝。”

江燃垂下眼,看着身旁這個笑的溫柔的女生,眼簾輕輕一動。

兩人出了保安室,江燃走了幾步,突然開口:“這幾天注意一點安全。”

沈歡本以為江燃是在裏面被老許氣到,所以想要出來之後用長篇大論的分析來說服自己,以此漲漲面子。

但是看樣子,江燃只是想提醒她留意一下樓上那個男人,倒沒有長篇大論的說一些推理,來彰顯一下玩偵探游戲的威風。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江燃的話,确實有幾分說服力。

沈歡上前幾步,站在他身旁,問了句:“那你覺得,那人是什麽人?”

江燃看她一眼,語氣清冷的說道:“寄生蟲。”

寄生蟲,就是指沒有賺錢能力,只能依靠別人而活的人。

但是江燃現在指的是,用非法手段,侵占別人房屋,悄無聲息的生活在別人的家中依靠他人而活的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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