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乖乖

這周要放國慶七天的長假, 周五卻有一場生物單元測驗。

張君傑把它叫做“黎明前的黑暗”。

課間, 他吊兒郎當地翹着腿, 給梁從星科普:“知道我們為什麽叫他‘黑老師’麽?因為這人賊喜歡在放假前給我們考試。什麽清明、五一,連去年運動會,開幕式前一晚我們都在小測。你說是不是喪心病狂。”

梁從星坐到這裏之後, 說話說的最多的人不是易桢,反而是後面的張君傑。

張君傑嘴巴閑不住, 一到下課就開始東拉西扯。

他沒同桌, 前面的易桢又不喜歡說話, 好不容易來了個梁從星,又是個小美女。

是個男生都想多說幾句。人之常情。

梁從星本來也無聊, 就靠着瓷磚,手裏玩着一支筆:“你們不是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的嗎。早該習慣了吧。”

張君傑哼了一聲說:“我們又不是機器,大家還是很不喜歡考試的。”

“也對。”梁從星點點頭。

她跟張君傑都屬于班裏的吊車尾。從某種程度上來說, 還挺惺惺相惜的。

“再說了,我成績又不好。我要是你同桌,我巴不得天天考試。多光榮啊。”張君傑說。

梁從星還沒開口說話,上方就響起一個淡淡的聲音:“我也不喜歡天天考試。”

她擡眸。

易桢微微彎下。身, 把一個紙杯放在她桌上。

然後直起身體, 修長白皙的手臂在她眼前一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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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從星當即扔下了張君傑:“易桢,你到哪裏去啦。我找你都找不到。”

女孩子看到他, 眼神就一下子被吸引了似的,很亮, 好像還有點點委屈。

易桢抿了抿唇,語氣溫淡,似乎只是簡單的陳述:“你不是在跟張君傑聊天。”

後面的張君傑莫名覺得脊背泛冷,吸了吸鼻子,空氣中飄着股隐隐的酸味。

“哎,那是因為你不在。你在的話我就找你聊了呀。”梁從星的理由很充分。又轉回來,趴在桌子上朝他說。

易桢拉開椅子坐下,沒接着原先的話題往下講。修長的手指輕輕敲了下紙杯:“喝水。你感冒好了沒?”

“還沒有。”梁從星說。

她感冒一向好轉得慢,拖拖拉拉得總有些症狀在。

紀雪容倒是提醒過她多喝水,但她嫌接水麻煩,白開水又寡淡沒味,總是不去。

沒想到易桢會給她接水過來。

也太體貼了吧。

梁從星忍不住問:“是不是我哥又叫你盯着我呀。””沒有,“易桢眼皮也不擡,已經在換筆芯了,修長的手指撕開新筆芯的包裝袋,從裏面拿出一支來。

看起來不是很想解釋什麽的模樣。

梁從星也不介意,像模像樣地說:“那好吧。謝謝班長關心。”

她心裏美滋滋的,伸手去拿杯子。手指剛碰到,隔着一層紙,就察覺到了溫熱。

“大夏天呢…還喝熱水呀。”她縮回手,吐吐舌頭。

易桢“嗯”了聲,慢慢旋開中性筆。

“喝下去一身汗呢,然後空調一吹,又着涼了怎麽辦。”梁從星十分認真的模樣,偷偷觀察他的反應。

這段時間,她又找到了新的樂趣——故意跟易桢唱反調。

說不出什麽原因,就喜歡看他忍無可忍又無可奈何,還是很好脾氣地跟她說話的樣子。

易桢原先還會被她氣着,啞口無言一陣子。幾天幾個回合下來,也淡定了許多。

他換完新的筆芯,答得也簡單:“不喝下次不給你接。”

梁從星“唉”地嘆了口氣,手指在紙杯口摩挲了一下:“那還是喝吧。”

然後,輕輕皺着眉,把水給喝完了。

易桢瞥了杯子一眼,似乎确認她有沒有真的喝完。然後起身,準備把換下來的筆芯扔了。

“哎。”梁從星叫住他。

易桢微轉過身。

梁從星看見一個無比帥的側臉,心情大好,忍不住彎起唇角:“你的筆芯送我好不好。”

易桢低頭,看着手裏的一支筆芯:“用完了。要它幹什麽?”

梁從星不說:“你給我嘛。反正是要扔掉的。”

他看了她一眼,敗下陣來。無奈地把筆芯遞過去。

梁從星一手接過,另一只手拇指跟食指交疊,沖他比了個心,笑得很燦爛:“你應該說‘給你筆芯’啦。”

易桢忍俊不禁。

他笑起來的模樣實在太好看。幹淨清秀的,好像穿破黎明的晨曦,淺淺淡淡地落在身上。

梁從星剛才撩人撩得大膽,這會兒卻有點點紅了臉。抿了抿唇,十分不好意思地垂下視線。

借着把筆芯放進抽屜的動作,緩解砰砰亂跳的心髒。

易桢也重新坐下,雙手放在桌上。

他微垂着眼,似乎還沉浸在剛才她的笑靥裏,有些許的出神。

後面的張君傑覺得十分沒眼看,把化學書豎起來,擋住自己的臉。

在心裏“啧”了一聲——

前面這兩個人還沒在一起,卻天天要膩死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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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鈴響,生物“黑老師”如期而至。

他手裏拿了一疊化學測驗的卷子,樂呵呵地說:“大家好,我又來了。”

他年紀不過四十,很有幽默感。

大概也知道學生給他起的綽號是“黎明前的黑暗”,毫無芥蒂地拿出來調侃,“昨天有個十六班的學生來問我,要放假了,今天考不考試。我說生物測驗雖遲但到,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大家不要太期待。”

下面響起一陣善意的噓聲。

自從跟易桢同桌,梁從星在課堂上開小差的頻率大為減少——主要是同桌不允許。

這麽一來,她對幾個老師都有了比較深刻的印象。生物老師就是特別幽默的類型,學生都很喜歡。

趁着傳試卷的空檔,薛皓學悄悄轉過頭來,壓着小聲叫道:“梁從星。”

梁從星:“……”

這個班叫她全名的人也不少,但從沒人能讓她頭皮發麻,恨不得自己沒長耳朵。

說起來,坐過來之後,因為同桌易桢太迷人,後面的張君傑話太多,每天分散掉她的注意力,害她差點忘了,前面還坐了這麽個活寶。

“有事啊?”梁從星打開草稿紙,順口說,“別說作弊不作弊的,我們還是好朋友。”

旁邊易桢似乎擡眼看了她一眼。

梁從星這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麽,立刻舉起雙手保證:“我沒在這裏作過弊。真的。”

只是這個薛皓學太像和尚了。又死死揪住開學兩人那點恩怨不放。

讓人懷疑他每次找她說話,下一句就是“施主,抄海無邊,回頭是岸。”

所以她才沒好氣的,要堵掉他接下去的話。

“沒有沒有,我沒那個意思,不好意思。”薛皓學臉憋得通紅,又結巴起來,“我是想說,考、考試加油。”

梁從星:“……”

易桢寫名字的手一頓:“……”

這“好朋友”現在還要來加油了是嗎?

薛皓學完全沒發覺班長的死亡視線已經鎖定了自己,繼續說:“要相信自己!只要你努力,一定可以做對的!”

梁從星一頭霧水,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給人灌雞湯。

就看見身邊的同桌放下筆,不鹹不淡地開口,聲線好像有點點冷:“薛皓學,轉回去。”

梁從星幸災樂禍。

叫這人話多。打擾到易桢做題了吧。

樂完又很得意。

突然覺得有個班長做同桌,似乎很是可以耀武揚威一陣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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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都要放假了,還給我們來這一出。”試卷剛收上去,張君傑就抱頭,“這難度不是normal,而是地獄級hard模式了好嗎!”

梁從星說:“是嗎?”

她倒是沒什麽感覺。

“……”張君傑對她刮目相看,“可以啊,阿星妹妹,跟學霸做同桌就是不一樣。水平一下子就上去了嚯。你要抛棄我了嗎?”

“不是啦,”梁從星往他桌子上趴,懶懶地說,“反正我都不會,怎麽感覺得出試卷簡單還是難。”

張君傑:“……”

好像沒毛病。

就在這時候,梁從星感覺頭頂光線一暗。

她擡起眼,看見易桢交完卷子回來了,馬上坐起來興致勃勃地跟他搭話:“班長,聽說試卷很難诶。”

易桢不回答這茬,垂下視線看她,眸光有點點深,慢慢地說:“都不會?”

他的聲線本來就偏冷。

這會兒語調很淡,似乎有點意味深長,更透露出十分危險的信號。

梁從星:“……”

他聽力怎麽這麽好啊這都聽到了……

她在心裏暗暗叫倒黴。

她咽了口口水:“其實吧,也不是特別難…也有幾題會做的……”

說話的時候,她拼命地往張君傑那邊使眼色,示意對方幫忙。沒想到張君傑此人是個瞎子,已經低頭開始整理起了書桌。

梁從星非常失望。

易桢的臉色更不好看,直接單手撐在張君傑的桌角,整個人俯身過來。

梁從星吓了一跳。顧不得再往別的地方看了。

她的位置靠裏,易桢這個姿勢,就像要把她圈在懷裏一樣。

雖然距離很安全。

但很引人遐想啊……

“放學以後,”他一字一頓,“留下來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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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然後呢?”電話那頭,舒再再的聲音一下子雀躍起來,“你要跟我唠這個我可不困了。”

梁從星躺在床上嘆氣:“然後什麽然後呀。沒然後了。然後就是做題。”

舒再再大失所望:“……不是,他放學留你下來,就是做題啊?”

“是啊。”梁從星更郁悶。

“不應該啊。你想,放學之後空無一人的教室,互有好感的男女學生……”舒再再“啊”地一聲發出感慨,“我可以腦補出一、整、篇……”

“我也可以。”梁從星涼涼地打斷她,“但其實什麽也沒有。”

那天她記得很清楚。

其他同學早早回家了,值日生打掃完教室,整個班級都空空蕩蕩的。

只有她跟易桢兩個人沒走。把生物第二單元的知識點也過完了,考試卷也分析完了……

頭頂的風扇一下一下地轉,外面依稀有蟬鳴。

梁從星拿着筆,被迫認真地寫題,下午被他撩到的那點小心思蕩然無存——

就沒見過這麽專注的男孩子。視線在試卷上就在試卷上,愣是不多看她一眼的。

被子有點熱,梁從星把腿伸出去:“所以他到底對我有沒有意思啊。”

“要是有意思呢?”那邊舒再再問。

“那就表白呀。”

舒再再:“要是沒意思呢?”

梁從星咬了下嘴唇,有點犯難。

想潇灑地說沒意思了,大爺就不伺候了。但腦海中浮現出易桢那張臉,她又怎麽都說不出口。

不甘心啊不甘心。

舒再再明白了:“反正你們現在就保持這個相處模式呗。我覺得挺好的。”

“怎麽好了?”

“要是我喜歡的人,願意帶我學習帶我飛,我能樂得做夢笑醒。我們畢竟還是高中嘛,學習為重。”

梁從星聽聽也覺得有道理。

不過她從小到大懶慣了,基礎就松松垮垮的,到高二再撿起來學,實在是覺得格外困難。

“好好讀書”這四個字在她腦袋裏飄了一圈。

很快就被否決掉了。

七天的假期,一大半被她跟紀分野玩掉了。

基本上都是白天出去聚一聚,找個地方唱歌打臺球,清吧裏喝喝酒。人多就這點好處,聚會不斷,永遠不怕孤獨。

但梁從星玩着玩着也覺得有點沒意思。

她環視着包廂。

面前是一排酒,頭頂燈光閃閃爍爍,一首歌放得暧昧低靡。

好像還不如幹淨明亮的教室,一疊疊書放在桌子上,電風扇嘩嘩地轉…那樣讓人舒服。

回過神來,梁從星也是一愣,開始深刻反思自己怎麽會有這麽危險的想法。

沒反思出結果來,倒是已經打開手機,點進了易桢的微信。

兩個人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放假前。

那天家裏的司機有事沒來接,梁從星自己坐公交車回家。

六點鐘的時候,易桢問她:【到家了嗎?】她回了個:【到啦】

下面就再沒有對話了。

梁從星慢慢咬住嘴唇,察覺到。

好像…不上學的時候,跟他的聯系就變少了。說話也沒有在學校時那種随意又甜蜜的味道……

這個七天假期,還不如不要呢。

她的視線又落回易桢那個一片空白的頭像上。

他放假,不發狀态也不找她聊天。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可氣。

梁從星揿滅屏幕,往後倒下去,靠着漆黑的皮質沙發。

心想,說句話吧哥哥,哪怕這時候冒出來,問她作業做完了沒也行啊……

就在這時候,手機發出一聲輕微的震動。

她心裏惦記着一茬,立即坐起來看。

沒想到,居然真的是易桢的消息:【明天我去圖書館。要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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