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乖乖

到這個份上, 還不明白是反話, 那怕不是真的腦子不行。

張君傑啞口無言, 梁從星咽了口口水,非常識趣地,悄悄地, 一只手捏住試卷的邊。

還沒等她把試卷拿走轉身,身後忽然有人靠近, 伸手按住一角。

試卷挪不動了。

易桢沒坐下, 直接從梁從星上方俯下。身, 單手執筆,垂眸在草稿紙上寫解題過程。

他修長的手臂就在她眼前, 一側頭就能看見。

距離近了,更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氣息。

梁從星整個人就像被他半圈在懷裏,心撲通亂跳,可對方垂着眼眸, 仍舊一副平靜自然的樣子。

仿佛只是無心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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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課間,梁從星從廁所回來,手插在外衣兜裏,慢悠悠地往十七班走。

剛過十八班前門, 她就頓住了。

因為, 易桢跟一個人立在前面的欄杆邊說話。

夜色深沉,他背對着這邊, 教室裏的燈光在高挑的後背打下淡淡的影子。

對面那個女生靠着欄杆,聲音不大不小地傳過來, 有點嬌嬌的聲線:“我還沒想好啊,班長。”

借着微弱的光線,梁從星認出那是她們班的一個女生,名字叫蔣絡瑤的。頭發綁成一束馬尾,高高紮在腦後,有種很帶精神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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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沒想好…什麽沒想好?

雖然說偷聽不道德,但事關易桢,梁從星才不管那麽多。

她輕輕頓住腳步,轉了個身,雙手輕輕搭在欄杆上,隔着兩人不遠處,假裝在看外面的夜色。

這個距離,易桢的聲音也聽得清楚,語氣淡淡的,有股天然的溫和在裏面:“什麽時候可以給我答複。”

蔣絡瑤思索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說:“其實我也挺為難的哎。我不知道那天會不會是我大姨媽。”

說着,她大膽地瞟向易桢,想看看他會不會有腼腆害羞之類的反應。

易桢神色不變,“如果在生理期,可以換人。”

這也是一中運動會比較人性化的方面,運動員臨時身體不适,有校醫報告,是允許更換選手的。

“啊…我知道。但是吧,我其實還沒想好,畢竟去年跑過了,今年突然又不想報了。”蔣絡瑤笑吟吟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有意逗他,“哎,班長,你多來找我幾次,說不定我就同意了呢?”

這就屬于比較大膽的示好了。

易桢眼睫微垂,視線也沒落在她身上:“報名表我今晚上交,你想參加可以過來登記。”

說完,禮貌地跟她一點頭,不再停留,轉身就回了班。

他一離開,梁從星跟蔣絡瑤之間沒有遮攔,視線一下子就對上了。

蔣絡憤憤瑤咬着唇,十分不甘心的樣子,看到她在這邊,目光一下子冷冷的,轉身就走了。

梁從星沒事人的樣子,繼續抄着手回班。

易桢拉開椅子坐下,張君傑立刻往前趴:“班長,蔣絡瑤還是不肯跑啊?那你打算怎麽辦?”

易桢擡手輕輕掐了下眉心:“不跑就算了。”

“蔣絡瑤去年八百米破紀錄了吧,她不參加,我們班總分就不一定打得過十六班了。他們班三個特招生呢。徐老師肯定不高興。”張君傑說。

徐婉梅是個比較重視集體榮譽的班主任,不僅僅在成績和日常行為方面要求很高,一年一度的運動會、藝術節也很看重。

這次,也是因為易桢把班級運動會報名表交上去,她看到蔣絡瑤沒報,所以叫易桢去做思想工作。

“你說她幹嘛不報,咱們學校畢業不是有加素質分嗎。對她高考也有好處啊。”張君傑嘀嘀咕咕,餘光看見梁從星走進來,注意力立刻轉移,“阿星妹妹,你跑步怎麽樣,報個八百米吧?”

“八百米?八米還可以考慮一下。”梁從星晃晃悠悠地走過來,易桢起身給她讓位。

她伸開長腿,一腳跨進去。

已經是十一月初,氣溫比不上夏季那麽熱。

梁從星今天穿了條修身的藍色牛仔褲,腿型修長筆直,很完美。露出一截細瘦白皙的腳踝。

易桢的視線在上面停留兩秒,眸光深了深,不動聲色地移開。

很快上課鈴響,班裏恢複安靜。偶爾有人站起來,出去問問題。

一節課下課,梁從星扔下筆,伸了個懶腰,準備跟易桢出去散步。

這是兩人最近養成的習慣。

梁從星其實懶得很,屬于能躺着絕不坐着,能坐着絕不站着的類型。

但是,比起悶在教室裏發黴,出去散步還有帥哥作陪,傻子都知道怎麽選。

張君傑對此發表評價:“發現沒?班長就跟你一個人的似的。”

結果,今天梁從星不得不正視一個問題,班長其實并不是她一個人的。

因為易桢剛起身,就被一個女生叫住:“班長,可以問你道題嗎?”

梁從星也跟着擡眼,發現就是蔣絡瑤。

都已經入秋了,蔣絡瑤還不怕冷似的,把校服外套脫了,露出裏面穿的白色緊身T恤,身材勾勒得很有幾分看頭。

蔣絡瑤把碎發挽到耳後:“就耽誤你一會兒。”

易桢側頭,輕聲跟梁從星說了聲“等一下”。

梁從星“嗯”了聲,懶懶地趴在桌子上,聽他們講話。

蔣絡瑤問的是上次周測的一道附加題。

對于普通同學來說,其實并不需要掌握——高考有研究這種題的時間,還不如多檢查幾遍試卷。

但她托着腮,一副十分好學上進的樣子:“這裏可以再講一講嗎?”

梁從星心裏蹿起小火苗。

易桢居然還真的繼續講,十分耐心的樣子。蔣絡瑤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地點頭,手肘放在他桌子上,身體前傾,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易桢把草稿本往前一推,不露聲色地向後一靠:“你先看看解題過程。”

蔣絡瑤伸手按住草稿本,往自己這邊移了下,偏頭看着。

“對了班長,那個八百米,現在有沒有人報?”她過了會兒說。

理科班女生本來就少,會主動申請跑八百的更是沒有。

蔣絡瑤在女生中問了一圈,早就把報名的人摸了個透。

她這麽久不報,說白了就是在拿喬。想着班長大概會為了班級榮譽,過來多找她幾趟的。

沒想到,也就找了那一次。

“沒有。”易桢說。

“那我報了,你每天傍晚能不能來給我計時?”蔣絡瑤問,“我要試跑幾天找找感覺。”

梁從星趴在桌上,翻了個白眼。

這完全是在模仿她追人的套路嘛…征求過她同意了麽?但是不得不說,易桢可能真的吃這一套。

畢竟他不太會拒絕人,大概。

她正準備出口阻止一下,沒想到易桢淡淡地說:“不好意思,我沒有時間。”

“這樣啊……”蔣絡瑤很遺憾的樣子,忽又俏皮地、帶了幾分玩笑地說,“那我就不報了吧!”

眼神閃爍,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看着他的反應。

正常的男生,這時候也會開口哄幾句,比如“你這麽厲害、你不跑誰跑”之類的。

但易桢不會,他慢慢擡起眼皮,語氣仍然淡淡的,“這是你自己的事情。”

蔣絡瑤氣得牙癢癢,沒說什麽,抓上草稿本就走了。

心裏暗暗地想,誰說班長好纏得很,還不是這麽難說話,孤孤冷冷,一講到男生女生間的話題,距離感就蹭得一下飛漲。

……

易桢低頭看了下表,還有兩分鐘上課,散步是去不了了。

他把桌子整理了一下,索性翻開輔導書,給梁從星圈題目出來做。

“這是晚自習下課之前要完成的練習。”圈完之後,他把輔導書遞過去。

梁從星支着頭,伸手接過,看也不看地随手放在桌子上,她眉眼彎彎,語調拉得輕悠悠的:“易哥哥,好帥呀。”

易桢的手在半空中輕頓了下,慢慢收回:“什麽。”

“拒絕人的樣子呀。冷酷無情的。”

梁從星真的是又一次美到了。蔣絡瑤灰溜溜地回去,讓她很有種“一直被模仿,從未被超越”的嘚瑟。

易桢真的是,跟他所說的一樣,從不給其他人纏着的機會。

“不是,”易桢沉默了下,“你叫我什麽?”

他微微側頭看過來,鼻梁挺直,眸光很深,從眉骨到鼻梁嘴唇,被白熾燈鍍了層冷白的光輝。更像潤玉一般,清隽秀氣。

這樣的他,莫名讓梁從星紅了下臉,甚至不敢跟他的對視,抿了抿唇:“就、新稱呼啊…”

這個稱呼,靈感來源于上一次她脫口叫了他一聲哥哥,就覺得很順嘴很好聽,而且有種撒嬌般的親密感。

一直想找個機會再叫一聲。

結果這會兒撩完人了,她又有點犯慫。

因為,易桢的目光好深,專注地落在她身上,讓人有點喘不過氣來。

易桢覺得嗓子有點點輕啞。

這時候說出來的話,或許聲線都會變調。

他輕輕地咳了一聲。擡手握拳,指節蹭了下鼻尖。

兩人都沒說話。半晌,梁從星小聲問:“不、不喜歡嗎?那我不叫了……”

心裏忐忑着。

易桢對她太好了,也太特殊了。好到她有些得意忘形,現在想來,剛才那一步是不是太唐突冒進了一點。

“沒事,”易桢單手撿起桌上的筆,聲線微低,“你喜歡就好。”

只不過,她叫一次,他就要多忍一次。

煎熬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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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桌以來,梁從星的小性子被易桢磨平了不少,也能安安心心地靜下來做會兒作業。但并不能長久保持。

運動會開幕式前一晚,她裹着校服外套,趴在桌子上開始耍賴:“我好困,真的…學不動了。”

晚上說好抽背課文,但昨天紀分野一個哥們家酒吧新開業,梁從星也去湊了回熱鬧,玩到十一點多鐘才回家。

困倒是不困,只是課文沒背,怕遭到班長無情的懲罰,她才開始哼哼唧唧的。

“昨晚沒休息好?”易桢放下書。

“嗯嗯。”梁從星點頭。

他擡手看了眼表:“那你休息十分鐘。下節課我們再背。”

梁從星:“……”

結果,還是要背。

他真的是個鐵面無私的好班長,定了計劃就要按計劃做,為了她的成績,一點人情味也不通的。

梁從星悶悶地趴着,想到那天他對蔣絡瑤說的話,忽然道:“你怎麽不跟我說,你讀書不讀書,都是自己的事情呢。”

她不是個合格的學生,做什麽都很懶散,常常要他一催在催,而且有時候,還把這個當作樂趣,故意磨磨蹭蹭逗他。

也不知道易桢是怎麽耐下性子的。

“梁從星,”易桢放下筆,側頭看過來,“不是你說,要跟我天下第一好?”

梁從星眨巴眨巴眼睛。

他神态自若,語氣微低:“既然是第一,總要特殊對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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