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乖乖

“我靠, 賊熱。這像十一月嗎?夏天吧這是。”

吃完早飯回班, 張君傑随手把一瓶冰水放在桌上, 大喇喇地叉着腿坐下,“這天氣開運動會。絕了。”

梁從星往窗外瞥了一眼,才七點鐘不到, 太陽已經完全露出來了。地面上的光斑耀眼,散發出熾熱的溫度。

的确挺熱的。

不少人都脫了校服外套, 裏面穿的是統一的黑白色校服, 為了等會兒走開幕式好看。

離開幕式還有一個多小時, 班裏的同學剛吃過早飯,三三兩兩站着聊天或背書。

各種聲音混在一起, 嘈嘈雜雜的,直到徐婉梅進來發運動員號碼布,講了些注意事項。

易桢拿了號碼布下來,梁從星立刻探頭去看。

白色的微舊紗布, 紅色漆字,端端正正的“027”。

大家都是一樣的布,也不知道為什麽,他這一塊格外好看。

她捏起一個角的別針, 偏着頭看他:“我幫你別好不好?”

他“嗯”了聲, 轉過身去坐下。

少年的肩膀平直,脊背挺拔, 隔着衣服,也能依稀看得出脊背上覆的一層緊實的肌肉, 而并不是跟普通男生那樣幹瘦的身材。

梁從星輕輕捏起他衣服的一個角,手指把別針扣開。

這兩個人坐在前面,連空氣裏都要冒出那種戀愛的粉色泡泡了。畫面一時間,有點純情,有點和諧,又有點隐隐的暧昧在裏面。

張君傑非常想撇開眼去,但誠實的身體背叛了他——他還是托着腮,看的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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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看一邊說:“阿星妹妹,你當心戳到班長啊。”

梁從星沒好氣:“我又不是你。”

不過,她還是屏住呼吸,十二分細致地別好別針——等四個角弄完,差點出了汗。

她動作慢,對易桢來說,無疑是一種煎熬。

隔着薄薄的一層布料,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她每一個細微動作。感受到她的手指,隔着衣服,輕輕地觸碰到他的皮膚。

渾身幾乎一下子繃緊。

像缭起了簇簇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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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幕式的介紹詞是語文課代表寫的,中規中矩。最後一句口號叫“十七十七,勇奪第一”。

走方陣的時候,廣播裏又個女聲慷慨激昂地在播。

張君傑剛好跟梁從星挨着,語氣裏滿是嘚瑟:“這口號,我想的。很能代表我們班吧?”

梁從星平視前方,嘴唇翕動:“已經跟六個班撞了。”

張君傑:“……”

各班方陣要繞塑膠跑道走半圈,然後到達看臺。

隊伍很長,速度也慢,張君傑又開小差:“阿星妹妹,你臉色不太好啊。”

其實他想說,何止臉色,梁從星整個人都籠着一股低氣壓。明明在班裏的時候還挺正常的。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梁從星沒說話。

她的确是,向來高興不高興都擺在臉上的。張君傑看出來也不奇怪。

為什麽不高興呢?

她的視線朝前面移過去。

每個班的隊伍前面,都有兩名代表班級形象的學生做領隊。

選拔标準據說是這三條:成績好、品行端、氣質佳。

十七班的男生當然是易桢,女生則是體育不錯、長得不錯、成績也不錯的蔣絡瑤。

兩個人穿着校服,挺拔地站在隊伍前面,一眼看去就給人一種十分登對的感覺。

“今年女生舉旗手換人了啊。”坐到看臺上,女生們讨論的話題也是這個。

運動會沒那麽嚴,大家大致按班裏的位置坐,也有些要好的女生換了位置坐在一起。

梁從星被唐小棉熱情地拽到前面。

“我聽說,”秋婷壓低了聲音,“是蔣絡瑤自己跑去找徐老師的。說自己報八百米,能不能做舉旗手。”

其他女生或多或少都有點明白過來——蔣絡瑤喜歡易桢這事,從高一起班裏就傳的風風雨雨了。

不過一直沒見有大動作。

這次這麽大膽,莫非是要擺明車馬,勇敢出擊了?

唐小棉關注點完全不一樣,她“啊”了一聲,拉着梁從星說:“阿星,我就說你也應該去毛遂自薦的!你看別人都上了!”

十七班的看臺位置不太好,沒樹蔭擋着。梁從星把校服外套脫下來,蓋在頭頂,聽聲音聽不真切,聞言“嗯?”了一聲。

她從白色校服下探出頭,漆黑的頭發略帶點卷繞在耳後,皮膚白皙,眼眸很亮,唇很紅。

一眼驚豔。

唐小棉作為一個女的,都快被她迷倒了:“你這麽好看,應該站在前面給我們班撐門面的。”

她的性格一直就是這樣,想到什麽就脫口說出來了,也沒顧及邊上還有很多女生。

秋婷咳嗽了一聲,拉了了她的袖子,用目光示意她往後看——蔣絡瑤就坐在後面,跟她們隔得不遠。

看表情,俨然是把她的話聽進了耳朵裏。

唐小棉這才回過神,縮了縮腦袋,不說話了。

梁從星支着下巴,沒怎麽聽女生這邊的動靜,心裏後悔着呢。

說起來,剛開學唐小棉就提過舉旗手這事,那時候,她覺得傻不拉幾的,誰愛去誰去——但當時她也不知道會是跟易桢一起,并排地站在前面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即便她去自薦,徐老師多半也是不會同意的,畢竟她的成績太差,不符合要求——除非搬出富穎這個教務主任來,打一打人情牌,但那樣就太沒意思了。

成績、成績。又是成績。

要是她成績好的話…也可以理直氣壯地和易桢站在一起了。

莫名其妙的,梁從星忽然對自己有點恨鐵不成鋼,煩躁地“啧”了一聲,重新罩上校服,低頭打開手機來看。

上午的比賽項目是男女八百米,還有實心球等幾個徑賽。

易桢要參加男子八百米,九點鐘,廣播裏傳出通知。他跟另一個男生起身,一起去檢錄處檢錄。

下臺階的時候,經過梁從星身邊,他腳步一頓。

看見她大概是熱暈了,把腦袋罩在校服裏,像個藏起來的小動物。校服下露出來的腿修長筆直,腳踝細瘦且白,在陽光下幾乎耀眼。

他的視線停留了兩秒,什麽也沒說,轉身下了臺階。

耳畔傳來“砰”的一聲響,像是發令槍。

梁從星忽然被驚到,一只手掀起校服,另一只手立刻把手機放回口袋。

乍一下曬到陽光,十分刺眼,外面的世界仿佛都是絢白的。

她伸手擋了一下,閉眼了兩秒,看見紅色的塑膠跑道上,幾道你追我趕的身形。

緩過神之後,她意識到這是比賽開始了。

前一晚,她特意關注過比賽時間。上午是男子八百,易桢要參加的。

她立刻站起來往後看,那人卻已經不在位置上了。

立刻有點急,生怕他趁自己不注意,就跑完了。

梁從星眯起眼,在跑道上掃了好幾個來回,沒發現他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氣。

張君傑從後面走下來,直接大大咧咧地蹲在後一級臺階上,拍她肩膀:“班長剛才去檢錄了。怎麽,沒親口跟他說加油?”

他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梁從星悶悶的。

剛才她在回紀分野的消息,事情比較重要,就多聊了幾句。誰知道,一掀開校服,那人就已經走了。

也不過來跟她說一聲。

“沒事,我們在這裏看也一樣。你這個位置,最佳風景區呢。”張君傑挺想得開。

說是最佳風景區,并不是沒有道理的。

梁從星前面,有幾個女生對運動會不感興趣,早就帶了卷子過來寫,頭埋得低低的。

目光越過她們,下面的跑道一覽無餘。

“現在是高一在比?”梁從星問。

“嗯。高一男子,比完高一女子,然後才是高二呢。”張君傑兩只手臂垂下來,十分沒形象地蹲着,“別緊張啊,班長很牛。逼的。去年全校男子組第二。第一是個體育特招生,他今年沒報八百。”

怎麽說呢,是覺得很厲害,但是并不意外。

從第一眼看到他,梁從星就莫名覺得,他應該是一個成績很好、運動也很好的男生。

果然不出所料。

現在唯一後悔的是,她沒早點轉學過來,沒有早一點點遇上他。

“阿星妹妹,我問你個問題啊。”張君傑八卦的心早就蠢蠢欲動,“你喜歡班長什麽啊?”

梁從星大大方方的,“長得帥咯。”

“……”張君傑無語了下,“就這個?”

這麽膚淺?

“其他算是附加分吧。”梁從星說。

“那我長得帥不帥?”邊上那個男生插嘴,調侃着說。

張君傑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兄弟,要跟班長比,你自己心裏沒點逼數嗎?”

“……”

說話間,高二第一組的男生已經開始跑了。

易桢分在第四組,還有幾分鐘的時間才會輪到。

梁從星順帶着看了一下其他人的比賽,一旁,張君傑跟另一個男生開始評頭論足。

“你看這個男的,明顯一開始沖太猛,體力跟不上了。現在掉到第四名了都。”

“第一這個十三班的吧,上次運動會的第三名。今天好像狀态有點不行。”

“他也是一開始沖太快了,”張君傑評價,“年輕人,體力也要跟上去,光有爆發力不得行喲。”

梁從星在這時候回頭,順口打聽了句:“班長體力怎麽樣?”

這個年紀的男生,提到“體力”一類的,難免就要想歪。

尤其是一個女孩子問出來,張君傑嘿嘿地笑:“你想知道?”

梁從星也是在紀分野他們的黃色笑話裏浸。淫久了的,哪裏還會聽不懂,翻了個白眼不搭理。

十七班所在的位置剛好是終點附近,到這一段,幾個選手都開始沖刺。

不遠處,高一班級的駐紮地,此起彼伏的“加油”聲如浪潮,一段高過一段。

梁從星看了一會兒,忽然站了起來。

“你去哪兒啊阿星妹妹?”

梁從星說:“我下去看看。”

“怎麽了?”張君傑懵了,“就坐這兒吧,我們位置太靠裏了,不方便出去的啊…再說你下去裁判老師也要趕人……”

他話音沒落,梁從星早就利索得站起來。随着起身的動作,校服外套落在位置上。

她長腿一伸,沿着幾個女生背後的臺階,直接走進了隔壁十八班的地盤。然後,單手撐在看臺邊緣,輕輕一用力,一個縱身跳了下去。

那姿勢漂亮,輕盈,熟練……一看就沒少幹這種事。

張君傑嘴巴張了兩下,一大堆話沒來得及說,最後,只吐出兩個字:“牛。逼!”

看臺這一側,是個圍網圍起來的小空地,坐着高三年級多出來的班。

看到有個人從兩三米高的地方跳下來,不少人吓了一跳。

梁從星沒事人似的拍拍手,跑到圍網的門邊。

終于輪到第四組。

發令槍響的時候,梁從星覺得自己大概比選手們還要緊張。

她咽了口口水,很快就看到了易桢。

不是視力好也不是別的什麽原因,是他跑得太快了,第一個半圈就把後面的人拉開了很長的距離。

後來,這種距離越拉越大,一直保持到終點。

他離她最近的時候,雖然僅僅一瞬,但那一幕卻落入腦海定格——

黑色的頭發在光下閃耀,皮膚白皙,身上每一根線條都繃緊,隐隐含着力量感。

梁從星看得熱血沸騰。

那是她喜歡的少年。

等到登完成績,選手解散,梁從星才回過神來。她趁人不注意,一溜小跑到跑道上,半途把易桢劫走了。

兩個人在圍網空地上,面對面站着。

不遠處,有其他人的視線打量着。梁從星又伸手,把他扯遠了一點。

手指碰到他衣角,不知怎麽的,輕輕顫了一下。

距離近了,更感覺得到,對面有種屬于男性的,清淡而又不容抗拒的氣息。

他身形挺拔,眉目英俊立體,黑發被汗水沾濕了一點,襯得皮膚更白,嘴唇卻紅。

整個人有一種,剛剛運動過後的,清純又禁。欲的性感。

梁從星的目光沿着他身上的每一根線條走,忽然落在結實修長的手臂,還有腰側上。

隔着衣服,都看得出線條的緊實。一看平時就沒有疏于鍛煉。

腦袋裏輕而易舉地,冒出了張君傑有關體力的讨論。

下一秒,她的臉似乎比易桢的還要紅。

“怎麽了?”直到對面的人出聲詢問,她才勉強回過神來。

“唔,那個,”梁從星抿了抿唇,不知道怎麽措辭。目光又一次擡起來,又落回自己的腳尖。

心怦怦亂跳。

她本來只是很想見到他,很想誇他一句你很棒,但真的見到這樣的他,反而喉嚨一緊,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她發覺自己越來越色了。看到易桢,就會有很多不正經的想法,簡直像一個純種的女。流。氓。

還沒等梁從星說出什麽,不遠處,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阿星?”

兩人循聲望去,梁景明在座位上挺直脊背探出身,頗為狐疑地打量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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