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乖乖

樓梯拐角, 有一扇打開的窗。微風吹進來, 空氣裏淡香浮動。

梁從星的腳尖探出去, 卻遲遲沒往下走。

她的心怦怦直跳,不是因為別的,而是易桢一言不發的樣子, 有點吓人,還很陌生。

其實光說長相, 他絕對是清冷淡漠的那種類型。薄薄的單眼皮, 仔細看來, 對誰都有些愛答不理的味道。

只是他的性格溫和,連帶着将外表的冷淡也削弱了許多。

眼看着他靠近。

梁從星的嗓子好像被什麽堵住了, 一時間沒組織好語言。

就愣愣地站在原地,幾乎是有點直勾勾地看着他,反應不過來。

從這個角度,他五官的輪廓線條分明, 尤其下颌線那一段,略微繃緊,流暢而堅硬。

但表情,卻沒有平時那樣的清淨平和。

眸光深深地, 鎖在她身上, 一點也不移開。

身上隐隐有種讓人感到壓迫的氣息。

梁從星下意識往後退,腳後跟剛碰到臺階, 手腕就被人一把拉回去,用力按在扶手上。

“嘶。”她輕輕地皺眉。

易桢垂眸看了眼, 沒說話,手微微松開了點。

梁從星低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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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白皙修長,扣着她的手背,骨節分明。

遲鈍了兩秒,梁從星才反應過來,易桢碰了她的手。

她整天幻想對他動手動腳,還沒付諸行動,倒是先被人按在了扶手上。

“那個…”雖然很激動,但直覺告訴梁從星,他在生氣,所以,這會兒顧不上春心蕩漾,“你怎麽了啊……”

易桢不說話,他就站在梁從星下一級臺階上,還是比她高出不少。

他要稍稍彎下腰,視線才剛好與她齊平。

距離很近,大概只有兩三厘米。

梁從星就這麽直接望進他的眼裏,薄薄的單眼皮,微微垂着,睫毛長而直,黑漆漆的蓋住眸光。

整個人清秀是清秀,但好像多了點什麽、她看不懂的情緒。

他看了她好一會兒,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怎麽在這裏?”

他原意是想問,她是跟那個人約好了來這裏,還是碰巧偶然。

但梁從星卻完全理解錯了,看他微沉的眼眸,連忙解釋:“我沒有在這裏抽煙…是他扔過來的,我順手接了一下。本來就準備還給他的。”

誰知道易桢來得那麽巧,剛剛好看到周揚扔煙的那一幕。

她很緊張,生怕他不信,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眼睛都看酸了,又連着眨了好幾下眼皮。

易桢抿了抿唇,不說話。

他第一次跟女孩子近距離打交道,把她的一切喜怒哀樂放在心尖,表面上不動聲色,好像是兩個人關系的主導者。

其實,情緒時時刻刻都在被牽着走。

這段時間,他給她講課,催她補作業,她總是一邊抱怨着一邊乖乖完成。偶爾有幾次考試考得好了,就纏上來要獎勵。

易桢分辨不清楚,這是她的真心,還是只是在哄他高興。

如果是在哄他,又願意哄多久。

會不會有一天,覺得跟他在一起,面對的只不過是枯燥無聊的習題,日複一日的學習,太無聊了。

就随時丢下他,又跑回那個絢爛多彩的世界。

這個隐患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在心頭滾上一小圈。幾乎已經成為他的心結。

說出去大概沒人會相信,一中人人豔羨的天之驕子,交口稱贊的優等生,其實也有着如此卑微的不自信。

他久久不說話,梁從星心裏越發打鼓:“你不相信我?”

“沒有。”這次倒答得很快。

“那你不生氣了好不好,我真沒有抽煙。不信你聞,”梁從星說着,生怕他不信似的,擡起了手想遞過去。

半途,她又覺得不是很合适。一時間不知道該收手還是該繼續,就停留在了半空。

易桢的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微微彎了腰,傾身靠近。

梁從星沒想到他真的會過來,指間一下子被淡而灼熱的氣息萦繞,漸漸的,好像起了燙人的溫度。

視線往下,剛好可以看到他白皙的臉側,純黑色的校服領口。

不知道為什麽,有點點色。情的畫面感撲面而來。

她居然有點慌了。

“很香。”他輕聲說,擡起頭來。

她的手指淡淡的,隐隐有種花的香味。

讓人一下子想到六月裏滿牆盛放的薔薇花。

“很香”什麽的…這個答案,也太不符合他平時清淨克制的模樣了。

梁從星望進他的眼裏,總覺得他的瞳仁顏色似乎更深了些。卻不是因為生氣的那種。不知道沾染了什麽情緒,反正看了叫人慌張害怕。

她察覺到危險感,抿了抿唇,縮回手指,臉慢慢紅起來:“那、那是護手霜…玫瑰味的。”

易桢“嗯”了一聲。

大概停頓了兩秒鐘,他慢慢直起身體,按着她的手也松開,自然垂落到身側。

與此同時,梁從星心口那種喘不上氣來的感覺也消掉大半。

她還是不放心,腳尖蹭着臺階:“嗯…我以前覺得好玩兒抽過,可能就幾口吧。那味道又不好聞,我早就不抽了。真的。”

為了把眼前人的冰山臉給融化,她都主動把黑歷史交代出來了,誠心天地可鑒。

“你抽煙,我也不會說什麽的,”易桢輕頓了一下,垂眸說,“只是那對身體不好。”

他似乎又恢複了平時的樣子,清冷無害的,梁從星連忙又保證道:“我不抽的。”

她用上了十二分的乖巧,就差舉手發誓了。

易桢還是“嗯”了一聲。

他其實略微有些出神。腦海裏,只剩下她的手指,白皙纖細,萦繞着玫瑰香氣,嬌嫩芬芳。侵襲着他的神經。

又跟滅火似的,輕而易舉安撫好了他的嫉妒。

以至于,自己要說什麽都忘了。

梁從星覺得氣氛好像有所和緩,便又小心開口:“你說不介意我抽煙…那你在生什麽氣啊。”

他剛才走上來的時候,面無表情的,跟平時好不一樣。梁從星不習慣,小心髒居然吓得有點撲騰亂跳。

而且她向來是好奇心重的,一有不對,就要刨根究底地問。

“我沒生氣。”他垂下眼睫,語氣平緩,也聽不出異常。

梁從星說:“騙人。”

“……”

僵持了好一會兒,易桢才緩慢開口:“你和他…”聲音一出,才發現有些低啞,他頓了下,“很熟?”

“誰?”梁從星一下沒反應過來,愣了下,“周揚?”

易桢“嗯”了聲。

“不熟啊…就以前認識的人……”梁從星話說一半,聲音越來越輕。她忽然察覺到了什麽,唇角忍不住翹起,聲音都變了個調,“班長,你在吃醋嗎?”

梁從星這人,其實是沒多少矜持的,忘性又大,察覺到他那點微妙的醋意,小尾巴得瑟得都快翹到天上去了,哪裏還記得他剛才那沉默陌生的樣子,忙不疊要調。戲一下。

易桢喉結輕滾了下,擡起眼眸。

他不回答,梁從星就當是默認,又笑吟吟地偏過頭,湊近了一點點,輕輕在他耳旁說:“易哥哥,你好小氣啊——”

“但是我喜歡。”

女孩子紅唇輕啓,聲音嬌軟,帶着淡淡的馨香靠近,像蠱惑一般。

腦袋裏有根弦,本就搖搖欲墜,這會兒更是,“啪”得一下就崩斷了——

回過神來,易桢已經緊緊地拽住了她的手腕,一下将人拉近。

他的眼眸愈發深暗,力道大得吓人,梁從星被拉得一個踉跄,還以為自己會這樣栽下樓梯去,吓得緊緊攀住了他的肩膀。

哪知道,他根本就沒有讓她摔下去的打算,另一只手已經牢牢摟住了她的腰。

女孩子的腰纖細柔韌,帶着微微的熱度,他嗓音微啞,聲線被染得低低沉沉:“你……”

梁從星一動不敢動,看着他的眼睛,心有餘悸,跳亂了節奏。

就在這時候,樓梯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依稀有人在說:“要死了要死了,趕不上了…”

“你別急啊體委在檢錄處,叫他給你開個後門,肯定可以參加比賽的……”

“……”

腳步聲越來越重也越來越近,梁從星怔怔地擡眼,看見男孩子的額發被汗水沾濕了一點點,黑得愈發濃重,襯得皮膚愈白。

再往下,略微狹長的眼眸,清澈又深邃,像在克制着什麽。

時間仿佛靜止,兩個人的呼吸聲都清晰明了。過了會兒,她察覺到腰上的力量一松。

他一言不發的收回手,後退了一個臺階。

與此同時,樓梯上面的人也跑下來。是兩三個女孩子,一個穿着運動服,另兩個手裏拿着水跟外套之類的,匆匆跑過他們身邊的時候,好奇的目光一掠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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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也出了教學樓。

梁從星費了點時間解釋跟周揚的關系,其實也不是易桢要求的,只是她覺得他很在意,所以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說着說着,她就小聲嘀咕:“你還說我呢,自己跟蔣絡瑤走得那麽近…”

易桢愣了下:“有嗎。”

他是真的。沒在意過其他人。

“有啊,你還和她一起舉旗子,一起站在前面。”梁從星索性說到底了。小氣就小氣吧,反正易桢也這麽小氣。

易桢解釋:“那是徐老師的安排。”

梁從星悶了一下:“我知道。”

但就是不爽。

好在她也知道自己這樣有點無理取鬧,跟易桢回操場的一路,差不多把自己給說服了,氣也消了。

到操場之後,易桢帶她又往後坐了幾排,靠着看臺的牆,沒有多餘的人來打擾。

他很專注地看着比賽,偶爾把目光落到她身上,然後,就會被迫吃一點平時不碰的小零食。

關于舉旗子的問題,誰也沒再提起。

但是,在回班的路上,梁從星卻發現,走在她右邊的人換成了易桢。

“你怎麽在這裏?”她驚異,“你不舉旗子啦?”

“讓體委去了。”他垂眸望着她,言簡意赅,語氣溫淡。

沒什麽浮誇的表述,乍一聽很平常的一句話。

但,梁從星心裏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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