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乖乖

第二天運動會結束, 徐婉梅做了個簡單的總結, 然後大家快速去食堂吃飯。因為晚上有一場生物單元測試。

所謂狗改不了那啥, 生物老師一直就是這副德行,極其熱衷于“掃興”,具體表現為, 單元測試總是安排在節假日、校園活動的前後。

大家見怪不怪,抱怨都懶得抱怨了。吃過晚飯, 就陸陸續續拿出書來背。

易桢去寝室了還沒回來, 梁從星低頭從抽屜裏拿了份資料, 攤在桌子上。

張君傑向來是個裸。考黨,本來打算找她聊聊天, 誰知道,卻看見她一副好好學習的樣子:“阿星妹妹,我沒看錯吧,你居然在主動看書?”

要知道, 平時只有易桢在的時候,梁從星讀書才這麽有勁頭。一般情況下,她不是在睡覺就是拿筆在書上亂畫。

真面目暴。露得十分坦然。

梁從星其實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這兩天, 心裏總有種不踏實感, 冥冥之中,還有個要好好讀書的念頭。

回過神來, 已經伸手拿出資料了。

拿都拿了,就順便背一下好了。

當然, 對張君傑,不需要交代這麽多的心路歷程。她只是随口應道:“等下班長要抽查。”

“啧啧,跟班長同桌不容易啊。”張君傑感嘆,忽然又發現了什麽,一臉納悶,“不過,你這份資料是什麽?我怎麽沒有的?”

生物老師偶爾會發自印的資料,但沒有哪份長的是梁從星手裏的那樣的。

梁從星正愁沒地方秀一秀這份資料,聞言,立刻輕咳了一聲轉過去,把正面亮給他看,眉飛色舞的:“班長給我整理的。”

還特意加重了“給我”兩個字。

張君傑悻悻,好奇心重的結果就是又吃了一嘴狗糧。他心生哀嘆:“哎,真是hand hands,loud louds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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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這句話不土不洋,梁從星起了好奇心:“你說什麽?”

“字面意思,就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你有這麽多的重點背不完,我呢,”張君傑拍了拍書,“一本書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背。”

梁從星“撲哧”一聲笑出來:“你挺有才啊。”

還會用英文諧音。

被誇了,張君傑頗有點沾沾自喜的味道:“我也是從網上看來的。不過,這句話你可不要随便亂用啊,因為它本意很猥瑣的,形容的是男女……”

他話沒說完,餘光瞥見易桢已經走進來了,聯想到這人可怕的醋勁,連忙閉了嘴,并且很夠意思地給梁從星使了個眼色。

梁從星心神領會,立刻舉起資料,假裝搖頭晃腦地在背,借機轉了回去。

還沒上課,班裏有人站着背書,有人走動着。易桢的視線受到了阻隔,也就沒注意到這兩人的小動作。

他拉開椅子坐下。

梁從星舉着資料在讀,餘光留神着他的一舉一動。

就在他坐到身邊的同時,一股香味也襲過來。

不是花花草草的那種芬芳,而甚至嚴格來說,不算香氣。只是一種淡淡的,十分清冽的味道。

聞着卻讓人很舒服,又放松。

梁從星輕輕嗅了嗅,偏頭說:“班長,你用的什麽牌子的沐浴露啊?”

易桢的手指在書頁上劃過,輕輕頓了下,大概是沒能理解她為什麽要問這個。

“好香啊。”她眨巴眨巴眼睛,繼續補充。

“……”

明明剛洗過冷水澡,易桢卻覺得,有股熱意泛上來了,連帶着嗓子也發緊。

他擡手松開一顆扣子,也不知怎麽的,脫口就回答了這個問題。

“好,我要去買個同款。”梁從星心滿意足,眼裏亮亮的,像含了星星。

易桢提醒她:“這是男款的。”

梁從星不服,小聲辯解:“那也可以用用看的…”

易桢還沒說話,冷不丁,後面張君傑忍無可忍地一拍桌子:“要考試呢二位,能不能別聊這麽色。情的話題,我一個單身狗坐你們後面容易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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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運動會這三天是給人放松用的,但畢竟是高二,徐婉梅進班,話裏話外都是“別放松”三個字。

梁從星晚上的學習狀态出奇得好,難得的,不用易桢催,就開始背語文課文了。

易桢反而有點不适應。

到運動會的最後一天,上午是八百米決賽。

梁從星這次沒玩手機,全程跟易桢坐在一起,一邊看比賽,一邊等廣播裏通知檢錄。

聽到八百米決賽名單的時候,她第一個說了加油。

易桢抿了抿唇,淺淺的笑意掠過眼睛:“嗯。”

梁從星送他到看臺下面,就不好再往下走了——因為之前她違規跳下看臺,被徐婉梅拎去說了幾句,還扣了班級分。

她笑眯眯地跟易桢揮手,看着他高挑挺拔的背影走遠,然後心滿意足地轉身返回。

誰知剛走出一步,迎面就撲下來一個人,不偏不倚正跟她撞在一起,力道極大。

梁從星壓根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這麽向後倒了下去,腳下幾番錯步還是沒能站穩,後背“哐”得一聲,結結實實地砸在了看臺的欄杆上。

旁邊的人群發出一陣慌亂的驚呼。過了好幾秒鐘,才有人反應過來,跑上來扶她。

梁從星後背一塊幾乎被撞麻了,痛得彎下腰恨不得縮成一團,眉頭直擰,眼淚都快冒出來了。

邊上,那個女生也摔了一下,不過沒摔傷。她發覺自己闖了禍,慌亂到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語無倫次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上來……”

這邊的臺階比較寬,她剛才圖省力,一步跳兩格,身體慣性已經大到剎不住車,即便看到梁從星轉身,也反應不過來了。

梁從星顧不上說話,她的後背連帶着腰那一塊,震麻了過後是細密的疼痛,跟被鐵棍結結實實橫掃一下差不多。

有女孩子的手穿過她手臂下面,小聲問:“梁從星…能站起來嗎?”

周圍也圍着幾個女生,大家關切地詢問她的情況,梁從星應了一聲,勉強扯出一個“我還好”的笑。

她順勢擡起頭來,發現看臺上的人幾乎都在看着自己,關切的,好奇的…那視線,跟聚光燈似的。

她頓時覺得又倒黴又丢人,咬咬牙想站起來,卻發現腳踝處鑽心得疼,根本使不上力。就在這時候,眼前的光線忽然一暗。

那一瞬間,心裏隐隐約約的,有了點預感。

她擡起視線一看,果然是他。

周圍的女生大多是十七班的,看到易桢,馬上就讓開了路,還有人很好心地解釋起了情況。

梁從星更加郁悶,背上又痛,只想把頭埋起來。

她這個人,天生好面子,最不喜歡別人看到自己的倒黴樣。何況現在,她這副樣子,要要多狼狽有多狼狽,一點也不漂亮了。

就是這幅樣子…居然還被易桢看到…

女孩子彎着腰,幾乎是半蹲在地上,身材本就細瘦苗條的,易桢只看一眼,就覺得心髒的某個地方一痛。

他沒怎麽體會過那種感覺,開口的時候,聲音都在顫:“阿星。”

不知道為什麽,聽他這樣叫她,忽然就鼻子一酸,背也更痛了。加上又覺得無比倒黴跟丢臉,梁從星眼眶居然有點泛酸:“很疼。”

旁邊有人補充:“她砸到腰了,腳好像也扭了…”

“我帶你去醫務室。”易桢眸色微沉,低聲說。他背過身,在她面前蹲下,“上來。”

梁從星愣了一下。

他這是要……背她?

不知道是驚訝多還是欣喜多,疼痛之下,梁從星也沒什麽餘暇思考,順着他的意思就趴了上去。

然後,她感覺自己的腿被摟緊,繼而整個人一個騰空。驟然失重了片刻,梁從星有一瞬間的不适應,連忙緊緊抱住了他的脖子。

易桢邁開腳步。人群自動分出一條道來。

即便是事出有因,有個男生這樣背着女生走過去,也足以吸引衆人的目光。

整個看臺上的人或多或少都在八卦,尤其是他們認出來,那個男生,是年級裏出了名的萬人迷學霸之後。

……

“你還有決賽!”易桢下臺階的時候,操場上一聲發令槍響,梁從星忽然想到這茬,一下子挺起身朝跑道張望。

結果背上又是一陣抽痛,她嘶嘶抽氣,又拍他的肩,生怕他聽不見:“易桢,決賽。”

易桢“嗯”了聲:“不參加了。”

“……”

很顯然,是為她放棄了比賽。

梁從星咬了咬嘴唇,想說點什麽。但她發現,無論怎麽說,她都是占便宜的那個,還有賣乖的嫌疑,索性就什麽也不說,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了他對她的好。

從操場到醫務室,要繞過大半個跑道,還有一段很長的路。

梁從星趴在易桢的背上,感覺隔着一層薄薄的衣服,可以輕易感覺到他背部有力的肌肉,不幹瘦也不軟,有種柔韌的堅硬。很讓人有安全感。

她心裏蕩漾着,忽然湊近他耳邊說:“不管你跑不跑,都是我心裏的第一名。”

易桢這會兒正滿心擔心着她的傷,急着想把人送醫務室,又怕走得太快,她趴着不舒服。

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如何讓她趴得不難受”這件事上,乍一聽見她的聲音,還沒怎麽反應過來,只應了一聲。

梁從星對他的敷衍很不滿意,小幅度地拍拍他的肩:“給點反應啊哥哥。”

易桢輕輕閉了閉眼,聲音比平時低了一個度:“你別亂動。”

從剛才開始,她說話說着說着,偶爾就要在他背上蹭來蹭去——

他怎麽會沒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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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醫務室,也不知道是保持一個姿勢太久,還是本來就撞得慘烈,易桢把她放到小床上的時候,梁從星疼得“哎喲”直叫。

易桢開始跟校醫交待情況,剛講了句開頭,眸光就下意識地往她身上落,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校醫也是見慣了的,笑呵呵地打趣說:“班長同志這麽關心同學呢,行了,出去等吧。”

她說着,單手拉上了簾子。

易桢只好輕聲留下一句:“我在外面。”然後轉身出去。

校醫是個長得挺漂亮的年輕女人,姓葉。

她讓梁從星趴過去,檢查背後的傷勢,邊用手把她按得嗷嗷亂叫,邊說:“小姑娘運氣還可以啊,之前有個男生跟你差不多,腰椎都撞斷了,打了六顆鋼釘。”

這麽嚴重的嗎?!

梁從星吓得面如土色,手指下意識地抓緊了小床上的被單,勉強問出一句:“那…那然後呢?”

“現在應該好了吧。好多年前的事了。”葉醫生說,“不過,大概會落點後遺症,你知道的,男孩子嘛,腰都比較重要。”

這校醫姐姐一會兒講恐怖故事吓人,一會兒又開點小黃腔。,嘴上說着,手上還在給她檢查骨頭。那叫一個有條不紊。

但梁從星提心吊膽,沒心思跟着她一起笑了,感覺就像遭受了一番酷。刑,嘴裏哇哩哇啦地叫了個過瘾。

“我腳也傷了。”檢查完腰背,梁從星的聲音都小了幾個度——老實說,她一點也不想要葉醫生再檢查了,但腳踝又很痛。

“我知道,你們班長跟我說了。他很細心的哦。”葉醫生朝她擠眉弄眼。

梁從星抿了抿唇,頭一次從葉醫生嘴巴裏,聽到一句不恐怖也不黃的話,而且還很甜。

終于檢查完畢,腰背只是皮外傷,腳踝扭傷,都沒傷到骨頭,不算嚴重。

葉醫生開了舒筋活血的藥,還特意叮囑她按時塗抹,女孩子的腰也是非常重要的。

兩個未成年人,聽一個活潑的女醫生,在大談特談“腰的重要性”,結束之後,臉上都有點不易察覺的紅。

兩人謝過葉醫生。

易桢輕咳了一聲,示意她坐在床上,“我背你回班。”

梁從星乖順地趴上去。

倒不是她不想自己走,而是,她的腳踩在地上,站都站不大直,更別說走路了。

于是,又讓易桢背一程。

好在,他雖然看起來清瘦,卻絕對不是羸弱的類型。相反體力還十分好,背着她走了一路,呼吸依舊不徐不疾,很均勻。

隔着衣服,也讓人覺得他身上十分有力。

對比自己這種殘廢的現狀,梁從星忽然覺得很不是滋味,有點郁悶地在他背後嘟囔:“我什麽時候才能好啊…”

兩人貼得緊,女孩子的呼吸近在耳畔,易桢喉結輕滾了一下,低聲道:“醫生說,要五天左右。”

“哎,那太久了…”梁從星沮喪。

“不久。”

反正他願意一直照顧她。

梁從星沒領會他的意思,意見還不小:“那怎麽行,那不就是一個小殘廢嗎,多矬啊。”

盡管沒看到她的臉,易桢也能根據這語氣,想象得出她是個怎樣的表情。

“哪裏矬了,”他輕笑了一下,“那也是可愛的小殘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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