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杏子
一大清早，栀香翻過身子看着空蕩蕩的炕頭，起身掀開了自己的被子，掃視了一眼屋子才發現屋內一個人也沒有。
她緩緩地把被子疊好，赤腳下了炕兒。來到桌子前，看到桌面上擺着一個白色的小盆，上面還扣着一個碗。她擡手翻開碗，看到小盆裏卧着四個荷包蛋，拿着微微有些變涼的小碗，栀香心裏大概知曉了霍志剛離開有一段時間了。她拿起旁邊的筷子夾了一小塊放進嘴裏，口腔裏只有雞蛋最原始的略帶點腥氣的味道之外，就什麽都嘗不出來了。臉上有點難為情的吃掉一個荷包蛋後，就再也吃不下去了。她放下筷子，把剩下的荷包蛋繼續用小碗蓋好，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栀香坐在凳子上等了很長時間，也不見門外有一點動靜。随即起身朝着門口走去，拉了一下木門，依然是鎖着的。不由嘆了一口氣，轉過身子孤寂的打量起這個狹小的空間。與自己第一次待的那間土屋子不一樣，這是一間用磚瓦砌成的房子。由于建蓋的時間太長，經過多年風風雨雨的肆虐。牆上開始有大片大片的牆皮往下脫落，露出裏面相互錯落的灰蒙色磚頭。屋內的家具也是寥寥無幾，一個衣櫥，一張桌子，還有倆個櫃子。最左邊的櫃子上放着一臺16寸的電視，看起來相當的老舊，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用。牆角還擺放着一個陳舊的皮革沙發，上面的花紋有着一絲現代工藝制造的韻味。栀香走上前詳細的看着皮革沙發，突然發現在沙發靠背的邊緣處，貼着一張某地捐贈的字樣。她低下頭細瞧着這被日月流逝的泛黃字跡，隐約看出了上面标着的日期。
“2000年5月13號捐贈品。”栀香輕輕念出聲後，詫異的又擡頭看了一眼面前的皮革沙發。一股憂傷油然的蔓延在心頭久久不散。
“小嫂嫂，你在不在哩？” 二伢子趴在窗戶上，瞪着眼睛往屋裏看着。
栀香走到窗臺前，看着二伢子沖着自己搖着小手開心的道：“小嫂嫂，你來門口這兒，俺有東西給你哩！”
木門被二伢子拉開一個小小的空隙。一只小手捧着幾個橘紅紅的杏子，遞到了栀香的手裏。
“小嫂嫂，你吃哩！這可是俺爬到樹上給你摘的哩，可甜可好吃哩！”
看着二伢子髒兮兮的小臉，栀香臉上浮出一絲暖意。伸出手擦了擦二伢子額頭上的汗珠，嘴角一彎，柔聲的說了一句：“謝謝。”
二伢子一愣，臉頰上像被什麽東西燙了一樣，變得通紅無比。急忙低下頭一句話也沒說，就慌忙得跑出了院子。
栀香不解的看着那一抹消失的小背影，有點失落的拿起手裏的杏子，用手擦了擦，放進嘴裏吃了起來。沒想到這多汁甜嫩的杏肉香脆可口，不一會，手裏的杏子只剩下光禿禿的核兒。
“小嫂嫂，小嫂嫂，你還在哩？”
栀香倚着門框，回頭又看向剛才的門縫兒。二伢子手裏又捧着一堆新摘的杏子跑了過來。
“小嫂嫂，給你吃哩，俺又給你摘哩！”
栀香笑着接過杏子，擦幹淨一個遞給二伢子說：“謝謝你，我很喜歡吃！這個給你吃。”
“嘿嘿，這沒啥哩！小嫂嫂你多吃哩！以後俺還給你去摘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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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志剛昂頭看了一眼太陽，掐滅了手中的煙，背起身邊的麻袋，大步流星的朝家裏走去。一走進院子，就看到二伢子手舞足蹈的站在自己家門前，不禁疑惑的喊道：“二伢子，你幹啥哩！在俺家門口幹啥哩！”
二伢子聽到聲音，轉着黑溜溜的小眼睛，一臉做壞事的模樣轉過身看着他。
霍志剛這才看到被二伢子擋住的門縫中，露出一雙黑澈的眸子，正望着自己。才緩緩明白過來，原來這小子來找自己媳婦兒玩了哩！
他把門打開，放下手中的麻袋，把二伢子從門外一手提了進來。
“剛子哥，你回來哩！俺剛才給小嫂嫂摘了杏子吃哩！”霍志剛看着眼前的小不點，擡手胡亂的摸了摸他的頭，弄得二伢子哈哈直樂。
“下次再來打擾你小嫂嫂休息，俺就把你扔到樹上去！”
二伢子撅噘嘴道：“俺可沒打擾小嫂嫂哩，小嫂嫂可愛吃俺摘得杏兒哩，你看，俺們都吃完哩！”
霍志剛看着地上的杏核兒，擡起頭對栀香輕聲開口道：“你要是喜歡，下次俺給你去摘一推給你吃哩！”
“不用了，不用了，吃點就夠了。”栀香看了他一眼，随後低下頭看向地面。
“你看，小嫂嫂就是不愛吃你摘得，願意吃俺摘的哩！”二伢子一臉驕傲的看着霍志剛。
霍志剛眼睛撇向二伢子，譏笑了一聲。
“你還別不信哩，小嫂子還跟俺說謝謝，還給俺擦汗哩！”
霍志剛一臉不屑的說：“不就是幾個野杏子哩，你小嫂嫂可是俺媳婦哩！”
二伢子張張嘴，思索了半天，最後不甘心的道：“你媳婦兒，可是剛才沖俺笑，還跟俺說杏子可好吃哩！說下次俺們一起去摘哩！”
霍志剛眼神一暗，悄悄地捏了捏二伢子的胳膊。
“剛子哥，你捏俺幹啥哩！”
“俺才沒捏你哩，快給俺回家，一會嬸子找不到你，小心打你瓜蛋子哩！”說着把他趕出了院子。
二伢子可憐巴巴地望着屋裏的栀香，連話還沒來的及說，就被突然沖出院子的霍志剛給吓跑了。
回到屋子裏，霍志剛溫和的看着栀香說：“那杏子你真覺得好吃哩？”
栀香臉頰微紅輕輕“嗯”了一聲。
“那你等等俺，俺一會回來！”
栀香看到木門又被鎖上，家裏又變得靜寂下來。皺着小臉，小聲嘀咕道：“怎麽這兄弟倆都是一個樣子，說着說着話，人就忽然跑沒影兒了。
蟬鳴聲越來越急躁，太陽的光照逐漸加強，等霍志剛拖着一個龐然大物進了屋子後，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他脫下上衣，裸露的皮膚表面上吸附着一粒粒汗珠，黝黑的膚色在光影的映襯下，仿佛鍍上一層金粉，閃爍着光芒。霍志剛随手從櫃子裏拿出一件衣服套上後，轉頭看向栀香。
栀香出神兒的看着擺在眼前的一顆碩果累累的杏樹，大眼睛裏全是驚訝。她擡頭看着正拿着毛巾擦汗地霍志剛張了張嘴道：“你，你怎麽把樹給搬來了。”
“你不是愛吃杏子哩，俺都給你弄來哩！”霍志剛微笑着露出大白牙，從樹枝上拽下一個杏子，擦了擦遞給栀香。
栀香小手慢慢接過杏子，小聲的說了一句：“這麽多，我也吃不完啊！”
“沒事，你先吃，剩下的俺吃哩！”
她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杏樹，又瞧了一眼略帶傻氣的霍志剛，嘴邊慢慢浮起一絲柔波。
一個老漢正背着個小竹籃，來到杏樹前。看到地上一片狼藉，杏樹葉灑落了一地，走上前一看，地上就剩下一個很深的土坑坑，瞬間氣的臉上的眉毛都歪了。站在坑前，雙手掐着腰張着大嘴破口大罵道：“這是哪個瓜兒子幹的哩，活了這麽多年的杏樹，你挖的連個毛都不給俺剩下，根兒都給俺挖走哩，你缺不缺德哩，缺不缺德哩！你個瓜娃子，腦子是不是被豬踢了哩，可氣死俺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