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名字

太陽慢慢的向西移動着,削減了些許熱意。霍志剛拿起搭在肩上的毛巾,胡亂的擦了一下臉上的汗珠,拿起斧頭繼續賣力的砍伐着眼前的杏樹。

四周彌漫着陣陣杏兒香,兩大筐杏子立在門前,金燦燦的泛起一層光波。栀香手裏拿着一小盆洗好的杏子,看着窗外奮力砍樹地霍志剛,微微地蹙起了眉頭。都說農村人實在,這下可算是真的見識到了。她看着倆大筐杏子,又低頭拿起小盆中的紅杏兒,神情恹恹的放進嘴裏吃了起來。

“杏子還夠不,要是吃完哩,俺在給你洗去哩!”霍志剛進門看到坐在炕沿兒邊上低着頭吃杏子的栀香,面帶笑容的擦了擦臉上的汗,走上前半蹲着仰起頭看着她。

栀香低着眸子看着霍志剛,神情有些焦灼的努着小嘴道:“夠了,夠了,我現在已經吃不下了。”

“行,你要吃不下哩,就不吃哩!”

栀香擡擡眸子看着霍志剛沖自己憨憨的笑着,臉上微微發紅,快速低下頭看向小盆中的杏子,默不作聲。她搭在炕沿兒邊上的小腿不自覺的微微擺動起來,倆個□□嫩的小腳丫兒有一下沒一下的在霍志剛眼前晃動着。

突然,霍志剛拍了一下額頭,猛然站起身子,走向牆角邊,把麻袋背了過來。栀香被他的舉動吓了一跳,困惑的看着他伸出雙手在麻袋裏面不停地摸索着。

“你看,俺給你買的鞋,你看看你喜歡不哩!”

一雙黃色的塑膠平底小船鞋,鞋頭上還粘的一朵做工粗糙的白色小花,依稀的可以看到上面凝固成小水滴樣子的白色乳膠分布在小花的周圍。他手裏捧着鞋,滿臉期待的看向栀香。

“恩——挺好看的。”栀香僵硬的抿了一下嘴角,然後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腳。

“那,俺給你穿上哩!”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穿的!”

她剛要起□□炕兒,就被霍志剛的大手按在肩旁上,坐回了炕沿兒邊上。

“俺給你穿好不好哩?”霍志剛眼中略帶乞求的目光望着她閃過一絲光瑩。

栀香臉上泛起片片紅暈,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神情柔和的捧起栀香的小腳丫兒,小心翼翼的放進了黃色小船鞋子裏,緩緩開口道:“俺是按着你那雙鞋的尺碼買的,你那雙鞋已經磨得不能穿了,所以俺給你買了一雙跟你那雙差不多的哩。俺們這小地方,買不到像你那質量好的鞋,俺害怕你不喜歡,現在就先湊合着穿些日子,俺到時候再去給你到縣裏找找看有沒有比這更好的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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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只小腳下了地,栀香穿着黃色的小船鞋,在地上輕輕走了幾步。

“咋樣,還舒服不?”

栀香“嗯”了一聲。覺得這個小黃鞋雖然樣子簡陋,但是穿起來是真的很舒服。不由踩着腳上的小黃鞋,又走了幾步,看向他微微一笑。

“你喜歡就行哩!”霍志剛撓了撓頭,腼腆的看了一眼栀香又說:“俺覺得這雙鞋,鞋底子都薄,肯定得磨腳,幹等哪天,俺讓嬸兒給你做幾雙布鞋你穿穿,可舒服哩!”

栀香細瞧着面前這個高大壯碩,長相不算醜的男人,看着他濃黑的眉毛,高挺的鼻梁,消瘦的臉上微微帶上了些許溫和,眼角那條延伸至太陽穴的細細傷疤看上去也不那麽恐怖了。心裏不由少了一些畏懼,多了一點親善。

霍志剛看着那雙盯着自己入迷的眸子,低笑了一聲道:“俺咋樣,是不是長得還行哩!比你們那裏的男人是不是也不差哩!”說着還抖了抖露在外面的兩根黑粗的肩膀。看着霍志剛勾着嘴角睥睨着自己,栀香的小臉變得巨紅,一屁股坐在炕沿兒邊上,低着頭小手不停地捏着腿上的褲子。

“咋哩!你不必羞哩,你這麽看着俺,俺心裏很是歡喜哩!”他輕輕地坐到栀香身旁,低着頭看着栀香的小手,慢慢的握了上去。

“那個,你吃點杏子吧,這麽多,我自己吃不上。”栀香繞過霍志剛的大手,拿來了放在身旁的杏子,遞給了他。

看着栀香躲閃的眸子,霍志剛臉上浮現出一絲失落。良久,才接過杏子,一口吃了下去。

屋子裏出奇的寂靜,栀香伸手扇了扇落在杏子上的小飛蟲,緩緩開口道:“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了。”

“俺叫霍志剛,你可以叫俺剛子。”

“恩。”栀香答應了一聲,又低下頭沉默不語。

霍志剛側頭看着她問:“你哩?你叫啥名字哩?”

“葉栀香。”

“葉—栀—香— ”他小聲的念着栀香的名字,忽而眼睛一亮。“你這名字咋寫,你能寫給俺看一下哩?”

栀香點頭。

“那你等俺一下,俺去拿個紙和筆。”

說着走到衣櫥旁用力的推了幾下,裏面赫然出現一個小屋子。屋子裏的光線很暗,沒有窗戶,只有一個被幾條粗長的鏈條綁住的木門,空隙處露出幾點光線射進屋子裏。對面放着一張破舊的單人床,和一個櫃子。

他從櫃子裏拿出一個快要散架的鞋盒,回到炕沿兒邊上。用手擦了一下上面的灰塵,小心得打開以後,拿出裏面幾個落了灰的本子和一根鋼筆一瓶墨水。

栀香翻開其中一個本子,看到裏面夾着一張白紙,三個清秀有力的大字驀然出現在栀香眼前。

“這就是俺娘寫的俺的名字。”他愛惜的看着紙上的字,眼裏流露出絲絲憂傷。

“這個給你,你看看還能寫不哩?”

接過鋼筆,栀香在白紙的反面,一氣呵成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俺認識這個葉,和這個香對不哩?”

“對。”

“這中間的字,俺不認識哩!”

洋散的光影掃過霍志剛的側臉,他擰着眉毛全神貫注地思索着眼前的字,宛如一個求學的孩童,孜孜不倦的鑽研着。

“栀,栀子花的栀。”

“啥,這個是栀子花的栀,就是俺見過的那個白白的花瓣可香可漂亮的那個花?原來它是這麽寫的哩!那俺能學學這個字咋寫哩?”

栀香的心裏湧起一絲波瀾,望着他真摯的眼神,把鋼筆遞到他手裏,緩緩握起他的大手,一筆一筆的渲染在微黃的紙上。

一個略歪的“栀”字,出現在倆人的眼裏,霍志剛眼角帶笑的觀賞着眼前的大字道:“俺又學會一個字哩!小時候俺們這也沒學堂,俺娘就自己教俺學了好多字。後來俺娘沒了以後,俺就去了村裏李老爺子家學寫字,他家祖上出過秀才,在俺們村也算是有文化的人哩!可惜只教了俺幾天,人也沒哩!俺就再也沒學過字哩。”他把手裏面的白紙撫平,臉上流露出一種珍視與欽慕。他反反複複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嘴裏不停地念着“栀子花,栀子花…”

望着霍志剛,栀香的心裏又多了一份憐憫。她也知道深山裏的孩子,上學不易。即使想學習,被現實逼迫的也不得不拿起生活的鋤頭,一點一點把希望埋進深深的土壤裏,腐爛在大山的囚牢中,化成一粒塵埃,再也不能與外面的世界相融了。想到這裏,她心裏不禁苦笑了一聲,是啊,他們是不幸的,讓人可憐。而她呢?又有哪個人會同情自己?打着不幸的幌子,造就了村民們的冷血無情。披着貧苦的外套,幹着拐賣的勾當,使村莊變成一個抹殺無數少女純真無邪夢的人間刑牢,讓無辜的她們做了這暗黑邊緣中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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