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賣玉
山裏唯一的一家衛生局裏，霍志剛蹙眉拿着手裏的藥單子，聽着王大夫耐心的給他講解上面開的藥品的用處與用法。單子上的字他零零散散認識幾個，忽而撇到那黑粗字體的數字，眉頭擰的更緊了。
“就是這些藥哩！這盒退燒藥，用法俺給你寫在盒子上哩！還有這中藥，俺給開了點安神補腦的，一天三次，喝的時候可以加點蜂蜜或者白塘哩，要不忒苦。”
“恩，行，王大夫，俺記住哩！”
“要是沒別的問題，俺就給你下單子，你去旁邊屋子交錢，拿藥就行哩！”
霍志剛的手緊緊地抓了一下口袋，臉上帶着些許歉意，他難為情的慢慢開口道：“這個，王大夫，俺今天就帶了150塊兒錢，還差你60多哩!你看這樣行不行，俺就拿一半藥，明天俺再給你送來剩下的錢，拿那一半藥可成哩？”
王大夫抿抿嘴，扶了扶眼眶，從胸口的口袋裏拿出一根鋼筆，又在藥單子上寫了幾個字，而後遞給他說：“沒事，先救人要緊哩！你給他這個單子，他會讓你把藥全拿走的哩！剩下的錢也不着急，你們也不容易，也不急的還哩！”
“那謝謝王大夫哩！謝謝王大夫哩！”
王大夫和藹的沖霍志剛笑了笑道：“快去那藥哩！還有啥問題，你可以随時來問俺哩！”
“行，俺就先走哩，不打擾王大夫哩！”霍志剛看着衛生局又進來兩名村民，自覺地退了出去，拿着藥回了家。
霍嬸兒拿着飯籃子焦急的等在家門口，看到霍志剛回來，臉色稍微緩和，沖着他揮了揮手道:“剛子！”
霍志剛臉色暗沉，冷聲叫了一聲：“嬸兒。”就直徑進了屋子裏。
“剛子。”霍嬸兒輕輕叫了一聲，有點躊躇的跟着他進了屋，看了看躺在炕兒上的栀香，把飯籃子放在桌子上。“俺給你送點飯來，你趁着熱吃哩！”
“不用哩！嬸兒以後別給俺送飯哩，你拿走哩！”
霍嬸兒急忙說道： “這次俺沒往裏面放藥哩！真的哩！俺也不知道那個是啥藥哩！”而後又輕嘆一聲：“俺聽二伢子說，你讓你叔給打哩！還疼不疼哩？俺給你帶了一瓶藥，你回頭抹抹哩！”
“俺沒事，嬸兒你走哩！”霍志剛低下頭看着凹凸不平的地面，皺眉不語。
“行，那俺先走哩，這個飯俺就不拿走哩，你想吃的時候自己熱熱哩。”霍嬸兒面帶愁色，站在門口，看着霍志剛，好似在等他的答複一樣。見他還是靜默着不說話，霍嬸兒失望的出了屋子。走到院子的時候，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自言自語的說道：“瞅瞅我這個記性哩！”随後匆忙走回屋子裏，面帶急促的說：“俺把這個給忘哩，按昨天跟王大夫去衛生所，聽他說藥不便宜，俺怕你錢不夠，俺給你帶了100塊兒錢，你拿去用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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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志剛手上一怔，點燃的煙，不由飛舞起一絲小火花，火星快速落在地上消失了。他面色微緩，擡頭望着霍嬸兒：“嬸兒，不用哩！”語氣中沒有了剛才的冰霜，略帶點愧疚之意。
“你用哩！俺和你叔兒那裏還夠花哩！”
“俺打算，一會去趟縣裏，把這塊兒玉賣哩！這錢俺就不要哩，嬸兒要沒事，你幫俺照顧一下栀香哩。”
霍嬸兒疑惑的看着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桌子上的小紅袋子，好奇的問：“這是個啥？”
“俺娘帶的那塊兒玉。”
“啥？”霍嬸兒睜大眼睛，看着這個小紅袋子又不相信的繼續問道：“你是說要把這個賣哩？”
“恩。”霍志剛肯定的說。
“娃兒，你從小這麽寶貝兒的東西，你真要賣哩？這可是你娘留給你最後的東西哩！你就不再想想哩？想當初你爹病哩，急着用錢，你也沒說把這個拿出來哩，怎麽就對這女娃娃這麽...”
霍嬸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霍志剛一聲吼叫打斷。“俺爹那是心病，他是心裏對俺娘有愧，不管吃什麽藥，再怎麽治也治不好哩！這麽多年他的所作所為，他那樣對俺娘，還好意思用俺娘的遺物來救自己的命？就算他能不要那個臉皮，俺也不會拿出來救他的命的哩！俺不想再讓他玷污俺娘哩！就算是俺娘的東西俺也不許！俺娘已經夠可憐哩！”霍志剛激動地說着，眼角慢慢濕潤，手上的煙也猛然掉落。他紅着煙，臉色變得猙獰起來。“俺恨他，俺恨當年他對俺娘的那些手段，如果他還有一點點良心，他就不會把俺娘逼死！讓俺那小妹妹掉下山摔死！他是罪有應得！”
霍嬸兒滿臉驚恐的看這個幾乎快要咆哮的霍志剛，呆呆的站在牆角邊兒上，眼角的褶子也微微浮動着，一顆顆水珠從上面經過，流進人的心裏。她一個大氣也不敢喘，無聲的抽噎着，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雷鳴般的聲音驚動了炕兒上的人。栀香微微動了一下，被子随即露出一角。霍志剛聽到動靜，放低聲音，平緩了一下情緒，滿臉憂急的來到栀香身邊，摸了摸她的額頭，才漸漸舒展了一下眉頭，憐愛的望着栀香，小心地給她蓋好被子，待聽到她呼吸聲平穩下來，才回頭看着霍嬸兒，默默開口道：“嬸兒，俺剛才不是故意吼你哩，俺真的不喜歡叔這次做的事情，這樣跟俺爹有什麽區別。俺已經買了她，她怎樣鬧，俺都可以遷就她，本來就是俺先對不起她哩！俺要什麽沒什麽，每天陪着俺過這個窮日子，跟着俺在這個山溝溝哩吃苦，她不抱怨俺，俺就知足哩！”
“剛子，俺知道你心善，可是，可是這女娃娃，你以為你這樣待她好，她能記得你好哩？就像你說哩，這山外的娃娃們跟咱們這個山溝子裏的娃娃不一樣，面外什麽樣的小夥子沒有哩，她們什麽樣的人沒見過，哪裏還瞧得上你這窮小子哩！你就算這樣用心對她好，到最後也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哩！這女娃娃兒，俺一看就犟，心裏也是有主意的孩兒，你真心對她，她未必領你的情，到最後苦的還是你哩！俺的傻剛子喲！”
“俺知道，那俺也心甘情願！”
霍嬸兒錘着自己的心口，看着他連連嘆氣。
俺自己的事，俺自己會看着來哩！嬸兒別管哩！告訴俺叔也別管俺哩！現在，先幫俺看一下她，俺去趟縣裏把這塊兒玉賣哩，就着再去買點營養品給她補補身子，就馬上回來！”
霍嬸兒滿臉憂愁，看了一眼栀香，還想再說些什麽，猶豫了半天，最後都化成一聲聲嘆息。看着即将要出門的霍志剛，不放心的囑咐了一句：“俺給你看這着，你路上小心哩！咋點回來哩！”
霍志剛拿起桌子上的玉，眼裏充滿不舍。轉頭看着依舊沉睡的栀香，毅然決然的拿起它，去了小縣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