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霍叔

霍志剛牽着小花把栀香和二伢子送回家,自己又獨自去了全老爺子家卸了糧食,把小花牽進棚裏喂上食兒後才去和老爺子告別離開。臨走時老爺子給了一袋子的糧食,霍志剛拗不過這個倔老頭,只得道了聲謝謝收了下來。之後又拖着拖車去了村裏的生産大隊還了拖車,這才扛着一袋子糧食回了家。

托全老爺子給的些玉米,花生,幾個土豆和兩顆大白菜的福,這天的晚餐可算是相當豐盛了。栀香用這些蔬菜做了玉米餅子,又炒了個土豆絲,用醋腌了些花生,做了個素白菜湯,齊齊的端上桌子後,直叫小二伢子漬漬地流口水小嘴巴不斷地吧唧的吃着。別說小二伢子了,就連大塊頭霍志剛也撐得肚子鼓鼓的,吃完後去了廁所呆了半天才心滿意足得摸着肚皮回來。

這一小家子人撐腸拄腹的上了炕兒,早早的伴着滿天的星星入了夢鄉。半夜,突然刮起了風,風卷着小石子撲打在玻璃上發出輕微的響聲。遠方傳來幾聲犬叫聲,四周的家畜開始漸漸騷動起來。

“剛子,剛子——”随着這洪亮的聲音響起,一束強光隔着玻璃射進炕上,門被“咣咣”砸的亂響。

“剛子,剛子,快醒醒。快醒醒哩!”

炕上的三人同時被驚醒,霍志剛利索的下了炕去開門。二伢子害怕的揉着小眼睛縮進栀香的懷裏。

“誰哩!”

“是俺,俺是你李叔哩!”

霍志剛開門看到面前氣喘籲籲地李叔問道:“叔,咋哩?”

李叔扶着門框喘了一口粗氣道:“伢子的爹不知咋回事吐血了,現在叫人送衛生局那去哩,你霍嬸兒吓壞了,也弄不了他,叫俺來找你過去看看哩!”

二伢子一聽自己的爹吐血了,馬上大聲哭嚎起來,嘴裏不停地呼喚着一聲聲“爹——”他從栀香懷裏掙脫出來,蹬着小腿下了炕,鞋都沒穿就往一溜煙兒跑出了門外。

“伢子!”霍志剛大喊了一聲,急的拍了下大腿。又回過頭看了眼栀香。“李叔,你先去追二伢子的,天黑俺怕他摔着,俺一會去追你們的!”

李叔拿着手電筒照了照二伢子跑的方向道:“行,俺去追他,你也快點跟上來哩!”

栀香下了炕,拿起二伢子的小鞋有點着急的問:“二伢子跑哪去了?”

“沒事,你別擔心,俺讓李叔追他去哩,你先在家等着俺們回來,俺去看看俺叔的。”霍志剛說着從裏屋的包裏拿出幾百塊錢,看了看手電筒的電池道:“你再睡會兒,俺先走哩!”

“我也跟着去,我不想一個人呆在屋子裏,我害怕。”栀香上前走了一小步手裏還捧着那一雙小鞋,猶憐憐得盯着霍志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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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志剛摩搓了幾下手指,看了一眼外面暗黑的大山,蹙了蹙眉頭。而後快速的牽起栀香的手,鎖了門去了山下的衛生局。

倆人到了那裏,正好瞧見霍嬸兒一臉憔悴的和王大夫在樓道裏說着話。

“王大夫,俺叔咋樣哩,沒啥事哩?”霍志剛大步上前來到倆人中間。

“剛子。”霍嬸兒臉上挂着淚痕,粗老的手扶上霍志剛的胳膊。

“嬸兒別擔心哩,這有俺哩!”霍志剛拍拍霍嬸兒的手,把霍嬸兒扶到旁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王大夫推了推眼鏡道:“就是喝酒喝的,引起急性胃炎,導致的胃粘膜損害,引起的嘔血症狀。他這個病來的比較急,再加上年紀大哩,就比較嚴重。先待在這觀察上一晚上,要還不行就去縣裏的縣醫院看看哩!”

“還得去縣醫院看病,這得花多少錢哩!”霍嬸兒一邊抽噎着,一邊嘴裏罵着:“這個傻貨兒,俺都勸他別喝這麽多,就是不聽俺的話,現在自己個兒躺在那倒是消停了,俺和伢子可咋整,家裏哪還有錢給他治病哩!”

“嬸兒別哭哩,還有俺哩,你別擔心,錢的事俺來想辦法,先給叔治病!”

霍嬸兒看了一眼霍志剛,止了止哭聲,寬慰的點了點頭。嘴裏又念罵道:“這個老東西,到老了還給小的們添事哩,弄得一家子跟着糟心!”接着連續嘆了幾口氣,不解氣的錘了錘自己的腿。

“行哩,嬸別說哩,咱們進去看看叔哩!”霍志剛扶起霍嬸兒,朝着王大夫說:“王大夫,俺們能進去麽?”

“能,小二伢子還在屋子裏守着了哩!不過小點聲,別影響其他病人休息就行。”

霍志剛點點頭,轉身拉了拉栀香,三人一同進了病房。

小二伢子紅着小眼坐在床上望着霍叔,見到霍志剛和栀香來了,立刻小眼睛裏跟按了個水龍頭一樣,嘩嘩的往下掉着小眼淚。撅着嘴抹着臉下了床光着小腳丫一頭紮進霍志剛懷裏。

霍志剛蹲下身子,撫了撫二伢子的後背,然後抱起他轉頭說:“嬸兒你和栀香二伢子回家哩,這裏站也不能站,睡也不能睡的,俺自己守着叔就行哩!”

霍嬸兒搖搖頭小聲說:“剛子,你帶着他們回去睡哩,這老冤家醒哩就得折騰,沒俺在這□□着哪行哩!”

小二伢子也從懷裏探出頭,鼻子囔囔的道:“俺不回去,俺要守着俺爹!”

“那行哩,俺去給你們拿個凳子來坐着哩!”霍志剛擦了擦二伢子的臉。把他遞到栀香懷裏,推門出去找凳子去了。

天空漸漸泛白,山鳥們也漸漸活躍起來。霍志剛在外面抽完一根煙回來,看到樓道裏的栀香抱着二伢子坐在凳子上閉着眼睛睡着覺。輕輕走過去,把身上的外衣脫下來,蓋在他倆身上,又進屋看到霍嬸兒愁容滿面的一動不動的望着霍叔不肯休息,走到旁邊的櫃子旁,拿起水壺倒了杯熱水遞給霍嬸兒後,自己又默默地折身回到樓道裏疲憊得坐到栀香身旁靠着牆閉上眼睛睡着了。

栀香動了動身子,睜開眼,往懷裏攏了攏正抱着的二伢子,又挺起腰板,把霍志剛耷拉的腦袋扶上自己的肩膀,而後倚靠着他,也慢慢睡了過去。

中午剛過,霍叔慢慢醒了過來,這一家子人的臉上才慢慢有了些喜色。

霍叔臉色灰蒼的坐立在床頭,看到小屋子裏擠了一堆人,又看了一眼霍志剛,有些不自在得說:“咋來了這麽多人,你們快回去哩,俺沒事。”又生氣得沖着旁邊的霍嬸兒罵道:“你個傻娘兒,咋叫來了這麽多人哩,快叫他們走,俺沒事,收拾收拾東西,咱們也回家!咳咳咳——咳咳咳——”話說了一半霍叔猛然咳嗦起來,吓得小二伢子轉身出去叫來王大夫。

“你這個老冤家哩,你說你這樣還鬧騰個啥哩!”霍嬸兒焦着的一手拿着手巾擦着霍叔的嘴,一手上前接住霍叔嘴裏咳出來的痰和血。憂心忡忡的說着:“慢點,慢點,先順口氣哩!”

霍叔喘了幾口粗氣,又咳嗦了兩聲,才被霍志剛扶回床上躺着。一張黃臉上泛着一種枯朽腐白的顏色,臉上變得幹巴巴的沒有一絲生氣,霍叔虛弱得躺在床上,難受的也不說話了。

王大夫進來看了看,手裏又拿來一瓶藥給霍叔輸上液。看着他說:“咋樣,還好哩!”

霍叔緩緩地點了點頭。

“輸上這瓶藥再看看,不行就得送到縣醫院看看了。”

霍叔一聽臉上就更灰白了,他揮了揮手艱難的張開嘴說:“沒事,俺現在沒事哩——用不着——用不着去縣裏——”

王大夫嘴角一勾說:“那你就得老實聽俺們的話,好好住在這裏觀察幾天,少抽煙,別喝酒哩!”

“不讓他喝酒,他聽哩?跟那個酒比他親兒子都親!”霍嬸兒在旁邊說道。

霍叔難受的用手捂着胃,擡起眼皮子,瞪了一眼霍嬸兒。

“你看看,俺說他,還瞪俺!”

王大夫低聲笑了笑扶了扶眼眶又說:“你要是想把這病治好,以後就別喝酒哩,最好把這酒給戒哩。”

霍叔一臉為難的看着王大夫拉了他的胳膊問了一句:“王大夫,俺以後少喝還不行哩?”

王大夫拍了拍霍叔的手道:“戒了哩,對身體好,還能省下點酒錢,留着補貼家用哩!”

霍叔又不死心的說道:“可——可俺買的酒不貴哩!5塊錢一大桶,俺能喝上好幾天哩!”

“啥,才5塊錢?”王大夫嘆了口氣說:“你想想那制作費,加工費,運輸費加起來才賣5塊錢的酒,能對身體好哩?可能你這胃也是那便宜的酒給喝的越來越壞的哩!要是再喝下去,俺看你這病也好不了哩!”

“俺就說你從王寡婦那裏買的酒不行,你就不聽,讓那娘們兒騙的勾了魂兒,現在連命都快沒哩!”霍嬸憤憤的在旁邊罵道。

“當着孩子和大夫的面,你說啥屁話哩!”霍叔瞪着兩個眼珠子,被霍嬸兒氣的臉上稍微泛紅,暗灰的臉上竟有了些氣色。

“行哩,行哩,倆口子別吵哩,總之這酒你以後不能喝哩,再喝下去就是神丹妙藥也救不了你哩!”

霍叔惱煩的抓了抓頭發,扭過臉誰也不理的悶頭生着氣。

霍嬸兒在背後咬牙切齒的指着霍叔罵了句,就把王大夫送出了門口。

“剛子,你先帶着伢子和女娃回去哩,這人也醒哩,俺自己看着就行!”

霍志剛應下說:“那俺把他們送回家,一會俺做點飯給你們送回來!”

“嗯,行,快回去哩,你也折騰了一夜,累的夠嗆,回去歇會再來哩!”

霍志剛回家安頓好栀香和二伢子後,做了些飯菜又重新回到衛生局和霍嬸兒一起守着病床上的霍叔。

從這天起,霍志剛一天三次從家往衛生局反反複複的來回送飯,不管刮風下雨,一次也沒落下。這飯一送就是半個多月,好在霍叔的身體日漸硬朗,倆人的關系也破冰和解了。

等到霍叔病好出了衛生局,小二伢子也乖巧的跟在倆個大人的屁股後面忙前忙後的□□着他爹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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