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內心的矛盾

這樣的苦日子沒過幾天,時間進入10月,秋日拉扯得白日更短了。

溫柔的斜陽裏,一只烏鴉飛了回來,專門在文景的頭頂轉來轉去,空投物品已經在腸子裏醞釀好久了。

惹得她趕緊抱頭,拿起旁邊的竹刀就扔到了天上。

“噶——噶——扔不着——”一人一鳥結仇一般,每次見到,都是一番大戰。

“哈哈哈,要,別欺負文景少女了!快說任務吧!”杏壽郎擡起手臂,讓烏鴉停下。

“南西,南西,箱根山溫泉附近,有旅人在山上失蹤,人數已達10個——杏壽郎,快去殲滅鬼吧!”

杏壽郎——現在為止還只能稱之為男孩,笑容收斂。

從秋天登錄島嶼開始,就已經是泡溫泉的時候了,不盡快處理的話,大概會帶來更多的傷亡。

這個任務預示着假期的結束,也許要忙到臨近新年才能有下一個大假期了。

東西早幾天前就已經收拾好了,杏壽郎連飯都沒來得及吃,急匆匆走了,臨走之前不忘布置作業,“文景少女!就照這個勢頭下去吧!期待你的蛻變!”

“嗨!”

然後千壽郎和文景,并排目送其跑遠。

日頭收斂的黃昏,門口的燈籠點亮,照得地上兩團光暈。風從兩個人中間穿過,文景愣了一小會兒的功夫,身周的衣服已經變涼了很多。

小男孩也感覺到了這種冷意,貼近了旁邊人的腿。

周圍一片安靜,文景說起話來,都受了環境影響變小了很多,“千壽郎,我們回去吧。”

“嗯。”

适應了杏壽郎的大嗓門,将其當做生活的背景音後,現在突然安靜下來,就顯得整個庭院空空蕩蕩的。

‘聲音也能當做是院子的填充物嗎?’安靜坐在一起吃飯,只有碗筷碰撞的聲音,千壽郎還是改不了食不言寝不語的習慣,文景咬着筷子,擡頭看看房梁,‘沒了杏壽郎的聲音,感覺房梁都高了很多,牆壁也遠了很多,房間似乎被放大了。’

她是個成年人,也思念過別人,所以她明白這種感情叫做相思。

但是不那麽強烈,離別對她來說像是吃飯睡覺一樣普通,不,應該說,離別就像是每天三次的藥片。

——不要将情緒寄托在別人身上,他們會帶着到處亂跑,并且随意丢棄。多看看自己,多關心關心那些不變的東西,這樣生活才不會像一場大病。

文景很擅長切斷自己的情緒,像拂斷蛛絲一般,将自己的情緒收回來,這樣即使一會兒蛛絲是要拉直還是垂下,都和她沒關系了。

所以,很快的,在文景心裏,杏壽郎像是走了許久似的,關于他的很多想法就都收到了櫃子裏。

另外一些東西,則從櫃子裏被拿了出來,放在了臺面上。

比如和鄰居家的交際,煉獄家的父親不喜歡家裏有太多人,将仆從都遣散了,所以杏壽郎如果出任務,連千壽郎的飯都需要鄰居家負責。

現在文景來了,可以負責這一塊,也因此迅速讓周圍鄰居家裏知道,煉獄家來了個女孩。

第二天,她便跟着新交的朋友——中島清子,一起去前街看女學生了。

明治末年,日本國內反抗義務教育的勢頭慢慢下去,入學率也逐步提升,說是義務教育,其實也只包含初等小學,小學以上就是自願。

中學生大概占到小學學生的10%,大部分人的教育也就僅止于此。

很少一部分人會往上讀高中,東京這邊的第一高中,十幾年前建立,每年大概只有百人入學。

更往上的帝國大學,幾乎就是有錢人的專屬了。

在這塊區域,差不多一半的适齡孩子都上了小學。

因為煉獄家父親不怎麽管事,文景在前幾日偶然聽說小學參觀日的事情,還帶着千壽郎一起去了。當時同行的人就是中島清子,她家的條件不錯,經營着一家拉面店,還在這塊的商會裏一直有活動。

他們家平時受到的街坊鄰居照顧很多,所以文景這個新人來了,第一個前來打招呼的就是中島清子。

話說回來,即使他們家條件不錯,也無法支撐清子繼續上學了。家裏的孩子衆多,雖然小學是不用錢的,可也相應的少了能幫忙的人手。

高中,成了中島清子的心病。

于是她就買了箭羽紋的小振袖和深紅色的行燈袴,在貴族女子高中的附近看女學生放學。

文景直言不諱的吐槽,“穿這麽一會兒制服,能讓你感覺變成高中生嗎?”

清子将鲷魚燒塞給她,于是她不提了,每次都乖乖的跟着清子去。

“煉獄君又出發了嗎?”對于煉獄家的職業,這些老鄰居都有所耳聞,不了解的也會被告知是很危險但光榮的工作。

“是啊,昨天就走了,大概又要很久不回來了。”文景還是一身男裝,從杏壽郎那邊順的,找了鄰居幫忙改小了尺寸。

她在煉獄家沒有零花錢之類的說法,但這次杏壽郎出門,倒是和她交代了這段時間的家裏吃穿用度去哪裏拿錢,為了顯得清清白白,她每天買什麽東西都記賬。

中島碾了碾腳底,有些扭捏的說,“煉獄君也到相親的年紀了呢,可惜家裏沒有能主持的人。”

文景将最後一口綢魚燒扔進嘴裏,“杏壽郎現在志不在此啊。”所以,別指望了,這個時代成婚很早,21世紀的早婚标準放在這裏都有點晚了。

“那麽——”中島終于鼓足勇氣,卻剛出口又縮回去一半,“文景小姐呢?”

作為女性,她很能明白文景的美麗,對方穿着男裝站在身旁,就已經勝過了全副武裝的自己。但讓她很奇怪的是,街坊鄰居裏,對其美麗的讨論很少。

“哪方面呢?”文景就知道,要不是天天在心裏念叨着她,中島清子怎麽會對兩人至今交流的細節都記得如此清楚,“如果是戀人方面的話,我也志不在此。”

文景志在哪裏呢?這個陌生的時代,又是女性,她所學的根本派不上用場,回中國的話,對面戰火紛飛,逃還來不及。

所以,混吃等死呗,自從杏壽郎走了,除了每天的跑步,其他的訓練,文景一概只履行60%。

“那麽,文景小姐的立場到底是什麽呢?”中島清子似乎今天非要問個明白。

“立場?”文景剛剛在心裏過了一遍混吃等死的想法,剛想說“米蟲”,後面又換了詞,“我不過是一個弟子罷了。”

至于煉獄家會不會有新的女主人,以及那之後,她又要換米缸的事情,文景一概不去想了。

“這樣啊......”清子的手指頭相互繞着,快要打結了。

少女情懷總是詩,中島清子明顯是有什麽話想說的,但在她開口之前,文景是不會好心去問的。

兩人就這麽無語到黃昏時刻。

“走吧,馬上天黑了,不安全了。”拉着清子走回去的路上,對方的手變成主動拽着文景。

有什麽破碎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我馬上就要開始相親了。”

所以呢?文景松開手。

“所以,下次煉獄君回來的話——”

突然,文景笑着指了指前面的鋪子,“我先去買點東西好嗎?”

接下來的好幾天,文景都對外說自己感冒不能見人。

中島清子撲空了兩次後,生活也被店裏幫忙和相親的事情排滿了,對于煉獄家那個女孩,竟然連臉都記不太清楚了,只隐約記得兩人出去過幾次。

每次走到前街時,并肩而行的記憶還在,卻無法将之對應給任何人。

——————————

再度自己動手搞沒了一個朋友後,文景差不多确定了,這邊适齡的女孩,只要長期住在這裏的,基本都對杏壽郎抱有好感。

甚至好幾個大叔對其的熱衷程度,都讓文景懷疑他們是想自己嫁過來,而不是讓自家女兒嫁過來。

尤其是一家沽酒的商店,老板曾經被煉獄大叔救過,他有好幾個女兒,“我家三女兒溫柔能幹,正适合杏壽郎那小子呢。”

大家打趣說,“前年你說大女兒性格堅韌,适合杏壽郎,去年又說二女兒活潑可愛,适合杏壽郎,今年變成三女兒了嗎?”

“是了,我就是看中了那小子做女婿,随便一個女兒都适合他!”

煉獄大叔就經常在這家買酒,文景都怕他酒醉後被糊弄着同意兩家婚事了,在寒潮即将來臨的11月,向稹壽郎建議說,自己每天早上趕早市,可以幫他買酒。

當時大叔沒有醉,坐在內庭緣側,盯了文景好一會兒。

此時,文景已經來到煉獄家兩個多月了,她懷疑稹壽郎這是第一次正眼看她,不愧是前炎柱,威壓甚重,被盯了一會兒,文景就已經開始冒汗。

“随便你。”

得到答案後,女孩爬起來想離開,那個姿勢一看就沒怎麽練過,不怎麽優美。

“我說你,到底是為什麽來這裏?”

文景的腳一頓,被釘在當場,“想加入鬼殺隊。”這話說的她自己都心虛。

“呵,先不說才能,你沒有加入鬼殺隊的決心,這點我看得很清楚。所以別在這裏浪費時間了!”

稹壽郎是個體格高大的男人,長相是煉獄家一脈相承的英俊,但酒已經讓那雙明亮的眼睛渾濁起來。

又灌了一口酒,看到女孩還不離開,他吸了一口氣将耐心調動出來,“就假如你說的是真的,那這裏也不适合你。”

炎之呼吸,适合性格火熱的人,千壽郎,還有這個新來的女孩,都不适合。

“去學水之呼吸吧。”說完這話,稹壽郎回到了屋裏。

文景什麽都沒聽進去,內心的矛盾讓她無法平靜下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