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肅毅伯爵府

春三月, 燕子歸來楊柳青,修葺雅致的肅毅伯爵府庭院裏一片盎然春色,略過最前面小厮們住的房子, 從長廊前廳、過回廊到議事廳再到肅毅伯顧康宏主院,東側的肅毅伯胞弟顧康永院子,西側的一群客房, 再往北就是顧太夫人的永壽堂,永壽堂西北角挨着一個小院, 獨住着肅毅伯嫡長女, 顧清韻。.

獨住是因為這顧清韻親娘亡故, 她又體弱多病, 見不得人氣, 太夫人疼她,在永壽堂旁邊開了個小院, 專給顧清韻住,這伯爵府裏所有的小姐們都沒這個待遇。

柯藍就蹲在這小院子裏,吭吭哧哧地在樹下挖坑, 旁邊地上用手帕墊着一條死小鯉魚。

柯藍邊挖, 邊跟233吐槽:“跟你說, 這小東西, 撒上雞蛋液, 裹上面包糠, 油鍋裏炸的酥脆, 我能吃這一池塘!”

她屁股後面就是池塘, 三米見方,跟個澡池子一樣。

女主就是這院子裏的顧清韻,這次柯藍給自己捏的身份是顧清韻身邊的大丫鬟,是先伯爵夫人留下的人,獨得顧清韻寵愛信任,一身愛心淚窩淺。

“我總結了上個世界的經驗教訓,這次,女主是小姐,我做丫鬟,舔的再過火都是本職工作,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而且女主是個病秧子,我爽了!”

233沉默半響,提醒道:“你克制一點,你是來幫女主報仇的,不是專程來舔的。”

“這你就不懂了。”柯藍說的頭頭是道:“不舔我就做不了大丫鬟,做不了大丫鬟,我就得不到女主的信任,也不方便出入尋找證據幫她報仇呀。”

畢竟那麽一個柔弱的病美人,是很需要她這種強壯的女配照顧的。

“黛眉姐姐,小姐醒了,正找你呢。”

身後冷不防的出現一個人丫鬟,把柯藍吓的夠嗆,她站起來轉過來,擦了擦手,問:“這麽快就醒了?”

碧螺嗯了一聲,“小姐醒了沒見你,問我呢。”

柯藍不敢耽擱,立馬就跑到卧室門口,站在外面,只把頭探進去,溫聲和氣的說:“小姐醒啦。”

顧清韻坐在床上,臉色十分蒼白,連嘴唇都沒什麽血色,身形單薄的跟風筝一樣,偏偏她還高,就越顯得輕飄脆弱,看起來好像一個大喘氣人就要沒了。

顧清韻剛站起來,柯藍立馬就瞪起了眼,“小姐別動,我這就來!”

柯藍動作十分利落的脫了鞋子,沖進來扶着顧清韻的手臂,把人妥善放在椅子上,比對玻璃娃娃還仔細。

顧清韻低頭看柯藍的腳,“你這又是去哪兒了?”

柯藍腳趾在地板上勾了勾,幸好她穿着襪子,“池子裏鯉魚死了一條,我去埋了。--------”

顧清韻眼神幽幽看着柯藍。

柯藍心裏也直嘆氣,那咋辦嘛,女主是個一心想複仇的柔弱多病大小姐,她給自己捏人設的時候,只好捏的熱愛生命一點,不然她也跟個烏雞眼似的,豈不是兩天就得帶着女主自殺?

顧清韻一手放在桌子上撐着自己的臉頰,笑吟吟看着柯藍,問:“你知道那魚怎麽死的嗎?”

柯藍搖頭,這個她還真的不知道,她來的時候那魚已經死了,這麽細節瑣碎的信息她還沒接收。

顧清韻笑出了聲,她常年身體不好,聲音虛弱細小,但氣不穩也不尖銳,聽的柯藍都害怕她笑着笑着過去了。

顧清韻看着柯藍那一臉擔憂的表情,笑容漸漸冷了下來,漫不經心道:“撐死了,我喂的。”

柯藍:……噫,你好變态。

但作為顧清韻的大丫鬟、夫人留下來的丫頭黛眉,她只能一臉震驚,結巴的說不出話來。

顧清韻好像嫌不夠刺激一樣,又說:“我已經跟廚房交代了,哪條死了,就吃哪條。”

柯藍:……媽耶?

柯.黛眉.藍僵硬站在原地,讷讷看着顧清韻說:“……小姐,您心情不好啦?”

顧清韻翹了翹嘴角,看着像是在笑,但柯藍知道不是,這女主,常年心情不好,一天裏三分之一時間吃藥,三分之一時間睡覺,三分之一就是在生氣。

也不能怪她性格古怪,先伯爵夫人,就是顧清韻的親娘,懷孕生産的時候,被肅毅伯——顧清韻的親爹,給害死了,因為他跟郡主好上了。

顧清韻的親娘只是商人之女,跟郡主怎麽比得上,自然只能被動讓位。

顧清韻冷着臉,蒼白又纖細的手背上的血管就像細細的蜿蜒的青蛇,她耷拉着眼睛,擡着下巴說:“去把鞋穿上。”

柯藍腳尖動了動,說:“鞋子上沾了泥巴。”

顧清韻不說話,就看着她。

柯藍只得去門口穿鞋,不得不說,丫鬟女配的弊端出現了。

她剛把鞋子穿上,顧清韻就說:“進來。”

她聲音是不大,但是卻一點都不容置疑,柯藍猶豫了一下,踮着腳尖進門,就站在門口。

顧清韻盯着她,“過來。”

柯藍踮着腳尖晃了晃,軟着聲音說:“鞋上很髒,而且小姐你這兩天身體不舒服……”

她話都還沒說完,顧清韻就蹙眉,不耐煩的又加重了語氣,“過來!”

柯藍走的一步一個腳印,走到顧清韻臉跟前,才猶豫着停下了腳步,顧清韻胸口起伏着,擡頭看着柯藍,說:“不長記性?”

柯藍一臉糾結,主要還不是顧清韻身體不好,她怕感染啥的又生病。顧清韻生下來就體弱,親娘死了之後,顧清韻聽太夫人身邊的一個老嬷嬷說起,知道了母親死亡的真相,之後身體就越來越差,成了藥罐子。

別人都以為她這是天生的身體不好,只有柯藍知道,并不是,顧清韻為了不嫁人留在家裏伺機報仇,一直放任裝病,本來不嚴重的體虛,因為常年吃不對症的草藥,硬生生被藥灌成了病弱。

也因此,她十七了,還沒訂親。

顧清韻又說:“去把床鋪了。”

柯藍又去鋪床,走來走去,滿屋子都是腳印,于是,她又開始擦地……

“你說說這是人嗎?”柯藍委屈屈,一邊吭哧吭哧擦地,一邊跟233說:“你瞅她那樣子,感覺牙疼都能要了她的命,我敢來屋裏亂跑嗎?一點小細菌搞不好都把她弄死了。”

顧清韻坐在一邊看,這伯爵府就像一個巨大的棺材,棺材裏所有人都是腐爛的臭肉,蒙着一層□□,裝作人的樣子,這府裏,不應該有這樣鮮活的人存在。

像墳茔裏開出了一朵太陽花,想呵護,又想碾碎。

中午菜桌上多了一條炸的金黃的小鯉魚,顧清韻慢條斯理的擦手,手指一根一根仔細的擦幹淨,捏着筷子挑破了魚面上裹得蛋皮,裏頭肉少刺多,還都是細密密的刺。

柯藍站在旁邊,貼心的給顧清韻夾菜。

顧清韻筷子一動,指着旁邊的凳子,說:“坐。”

那柯藍自然是要拒絕一下意思意思的,不過拒絕的話在顧清韻眼神裏又憋了回去,然後就小心翼翼的坐在旁邊,屁股沾着半個凳子,全靠大腿紮馬步。

顧清韻把那小魚推到柯藍面前。

柯藍眉頭一皺,你不覺得把這盤魚推給曾經想要埋葬它的人面前很殘忍嗎?

不過,真香!世上一切皆可油炸!

于是柯藍忍痛吃完了。

“父親給祖母請的戲班子早上就到了,臺子也搭好了,估摸着再有兩個時辰就要過去,早些把炭火燒好,我回來用。”

一句話說多了,顧清韻抿着唇吸了兩口氣,緊握着拳頭,眼神幽暗。

柯藍緊張的盯着她,準備随時叫人。

伺候湯藥的侍女端着藥剛一過來,顧清韻臉色就變了,她閉上了眼,一手捂着心口,好似嘴裏只剩下一口氣了一樣。

“大小姐,您沒事吧?”

顧清韻艱難的笑笑,蒼白的臉上這笑容竟有些單純。

柯藍皺眉,從托盤上端過藥碗,說:“你先下去吧。”

她不走,只說:“太夫人把我送給大小姐時,特意交代過,要仔細看着大小姐吃藥,好早些康複呢。”

柯藍剛準備說什麽,嘴一張,顧清韻已經從她手裏把藥碗拿走,一口氣全都喝了,褐色的藥汁殘留在她嘴角,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

柯藍蹙眉,“小姐……太苦了。”

顧清韻把碗放下,擦了擦嘴角,說:“不苦,祖母疼愛我,是我身體不争氣,總不見好。”

她細淺的眉頭微蹙,全是自愧和感激。

等人出去了以後,柯藍琢磨着,小心試探道:“小姐,這藥聞着就苦,吃了七年了,好像也沒什麽效果,要不咱換個大夫吧?”

她嘴上這麽說,心裏可清楚得很,這藥對顧清韻的身體一點用處都沒有,越吃越差。

顧清韻舌尖伸出來,舔了舔嘴角,又咬了一會兒嘴唇,才笑着說:“換什麽?我看這個就挺好,吃了七年了,阖府上下,就你惦記着要換。”

她本沒什麽血色的嘴唇,咬過之後,泛了紅,像是點了水潤的胭脂。

“要不,我去跟太夫人說,小姐身體不适,不能陪她看戲了。”柯藍不太高興,嘟囔道:“這會兒稍微有點暖和,太陽一落,涼氣就重了,回來又要病兩天。”

就這随時要放風筝的身子板,真的是多走兩步路,柯藍都覺得危險的很。

顧清韻歪歪的仰頭看着柯藍,眼神裏不知道裝了什麽東西,把柯藍給看的毛毛的。

柯藍小聲跟233說:“我有點慌了。”

顧清韻說:“不去不行,太夫人準備給我議親呢,借着請夫人們看戲,讓人看看我這個肅毅伯爵府嫡長女如何,特特苦心安排了傍晚的時候,我怎能不去?”

柯藍微微蹙眉,這就要相親了?

顧清韻斂目,說:“不僅要去,我還要精神的,漂亮的去。”

柯藍眨了眨眼,面露愉悅,嘴裏開心的說:“那是要的,太夫人親自給小姐選的人家,一定不會錯,小姐是到了嫁人的年齡了,早點嫁人生子,夫人泉下有知,一定會很欣慰的。”

顧清韻擡眸看着柯藍,眸子黝黑黝黑的,“是嗎?”

柯藍裝作懵懂,不解的點頭。

心裏已經抱着233開始瑟瑟發抖了,有點慌的。

233問她:“你還覺得爽嗎?”

柯藍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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