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是将軍⑩
而李府的誠意很足,說實話何母是動了心的。唯一猶豫的就是兩家差距太大,怕李家公子此番求娶沒安好心。
這一年他們家的好事算是一個接着一個。先是長子得了功名後又有高門大戶來向女兒提親,除了謝府派人來的事有些膈應人,一切都順當得讓何母有種不真實的飄忽感。
生怕又有當頭一棒把她從美夢中敲醒。
何家生意做得很大,當今聖上屢次提高商人地位,官商早不是雲泥之別。再加上兒子有望做官,也算一只腳邁進了官家的門。何家在京中,腰杆子也不是挺不直的。
況且自己女兒生得也不差,怎麽就不能嫁進李家呢?
何母想了又想,還是決定先側敲旁擊地問問女兒的想法。
而何繁一頭霧水地聽她娘拐彎抹角地問她是否與李昭南相識。她娘憋不住話,沒幾個來回就向她說清了李尚書府來家裏提親的事。
何繁倒是吃了一驚,她和李昭南數月未見,他怎麽就跑來提親了?她當初和沈興玩得好,自然就算是李昭南的對頭,每次無非針尖麥芒不歡而散。雖然早猜測到李昭南怕是看出她的女兒身,卻沒想到他有了娶她的意思。
她第一反應倒和她娘一樣,覺得李昭南沒安好心。不過倒沒什麽可猶豫的,她沖她娘搖搖頭。
自然是不能嫁的。
——
江陰王伏誅,朝中明裏暗裏搭上江陰王的,都被一個個提出來清算。謝雁行終于回府是在半月後。
換了常服他徑直去了何言碧院子裏。結果他才進門,何言碧就迎上來提起這幾天的事。自然先要說幾句家常話來關心他,不過兩個人自成婚後交集實在不多,無話可聊。而且何言碧心裏有事,也就随意扯幾句,謝雁行一一認真答了,兩個人就有些大眼瞪小眼的意思了。
謝雁行不覺得尴尬,何言碧見他又要開口說什麽,搶先打斷了他。
她盡量斟酌着措辭,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頗有些遺憾地說:“母親不告訴我,我還不知道,原來你當初想娶的是別家的姑娘。”她露出小小的醋意,轉而又善解人意地說:“我本來想替你把她納進府中來。我嘴笨,不會哄你開心,但我又希望能叫你處處滿意。這麽一想,府裏多個妹妹來關心你,我也能接受了。”
母親勸過她,沒哪個男子不願意納妾的,她要表現得賢惠大度些才好。但她不甘心,存心找人去惡心何家一通。
這樣鬧過了,何家但凡有點骨氣都不會同意。若是同意了,可見他們也是趨炎附勢的一家,拿捏起來再容易不過。她倒是希望他們同意,畢竟這樣的嘴臉展示給謝雁行看,不信他真能看得上。
她垂着目光自顧自接着說:“只是何家不識擡舉,将我的人打出門來。這樣粗俗的做派,實在……”她這才擡起頭,卻被謝雁行的目光駭住。
謝雁行很高,兩個人站得又近,低頭看她時她能清楚地看見他眼底的神色。
冷硬,帶着一些譏諷。
他很慢地說:“你是想做什麽?”語氣淡淡的,但何言碧再遲鈍也知道他生氣了。她微微退後一步,扯着嘴角補救:“我以為你是還……”
“還想着她?”謝雁行幫她把話說完。他不蠢,何言碧當初是怎麽做的妻子,現在不是說能改變就能改變的。她在穆家的事他沒查過,但也聽過,她那麽抵觸納妾,簡直深惡痛絕,嫁給他倒是能接受了?
“何家沒有同意,然後呢?你又做了什麽?”他沒等她組織好措辭,轉身就走。他無須問她,自然會去查個清楚明白。
何言碧後宅裏使些小伎倆算是厲害,可一旦出了後宅,做事時尾巴難免斷得不幹淨。謝雁行很快就知道她到底又做了些什麽。
他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禀報,話尾說:“女兒家名聲最重要,這一遭下來雖然影響不大,但很多人還是絕了向何家提親的心思,想來是忌憚将軍府。”
謝雁行沒有應聲,心裏想着:她受了委屈,不知道會如何傷心。
打探消息的人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把話說完:“倒是李尚書向何家提親了,雖然何家沒有立刻同意,但話應該也沒說死,後來李昭南還親自登了一回門。”
屋子裏沉默無聲,禀報的人等了很久才等到謝雁行的應聲。
他不知情緒地嗯了一聲,說:“出去吧。”
沈興數着日子等到生辰,提前很多天時就特意親手寫了請帖邀何繁來玩。
何繁想着到時若遇到了謝雁行不知會多尴尬,于是很抱歉地也回了封親筆信推辭,又認真準備了禮物給他。
配着信一道送去沈府,禮物包得嚴嚴實實的讓沈興生辰當日再拆。沈興暗戳戳把禮物放在房裏,憋了幾天,沒忍住。
結果離生辰還有幾天就給拆了。
盒子裏卷着一幅畫。知道何繁一向擅長作畫,上面也無名家落款,反倒邊角有個小且秀氣的“沈”字,有了獨屬于他的意味。該是她親手畫的。
他看着上面再尋常不過的山水景致,流水在近處,遠處岸上古樹參天,樹下幾個小小的人并肩背對畫面。他想,其中會不會有兩個是何繁和自己。
這麽想着,他抵着額角笑起來,手按在畫上輕輕摩擦。
頓了一會兒,在書案上鋪開紙,也起了畫畫的興致。
結果這畫在生辰那日,倒是被借他書房躲清靜的謝雁行不小心看到了。本是卷起來放在書架上,謝雁行一手取書,從架子上碰落。骨碌碌滾開展在腳邊,一眼就能看清畫上所繪。
這畫沈興才畫了一半,背景空白,畫上的人輪廓卻十分細致。長發半挽,金釵固定在黑發間,雪膚紅唇,眉眼俱是彎彎。
謝雁行俯身撿起畫軸,畫上人離得如此近,一如當初。
他以前是看不得她對別人笑,現在連她出現在別人筆下也不能接受了。
——
李尚書汗出如漿。
跪在殿內,皇上背對他站着,任由他抖成篩子又驚又疑。而謝将軍百無聊賴地垂眸看地板,兩個人都不理會他。
他舔舔嘴巴,艱難地說:“皇上,我與江陰王私下絕無信件往來,不知是何人冤枉微臣!”
如今朝中清查謀逆餘孽,他恨不得能一場大病呆在家裏躲麻煩,當初只是和江陰王喝了回酒,就被人捅到了禦前。
清者自清,可還是覺得這種誣陷真是要命!
大殿門緩緩打開,他走出去才終于長舒一口氣,有了劫後餘生的感覺。
帝王猜忌最誅心,他手在額上一抹,都是冷汗。見謝雁行擡腳就走,忙追過去喊住他:“謝将軍,謝将軍!”他擋着謝雁行的路,拱手拜托道:“謝将軍可要為我說句話,我是真的和江陰王毫無來往啊!”謝雁行私底下替皇上搜集證據,得他幫着解釋幾句比什麽都有用。而且他這次被坑,還是謝雁行提醒了他一句,他才及時跑來自證忠心。
謝雁行停下腳步,側身認真地開口:“李尚書若當真與江陰王謀逆無關……我自然會幫着你向聖上解釋。”
那剛才你還裝啞巴!
不過李尚書只敢心裏腹诽幾句,謝雁行在朝中從不站派,能不能幫自己還要仰仗他的心情。
等他腿肚子打顫地回到家,一眼就被自家夫人看出來是出了大事了。被纏久了只好和她和盤托出,包括後來同謝雁行的一番談話。
李夫人心雖寬,但想問題顯然比李尚書思維要發散些。仔細想了半日她分析着:“我早聽說,謝将軍對那何家姑娘有意。是不是咱兒子要搶他的人,讓他不高興了?”所以不肯立刻幫他洗清冤枉,該是在等他表态。
否則為什麽還要提醒他,又不幫到底。
李尚書只娶了正妻,一個妾室也沒有。五個兒子都是嫡出的,也從來盡量随着他們性子。娶親也全憑他們樂意,女方家世清白就可。
何家兒子何淳殿試時表現出色又位列三甲,一眼看過去前途無限。
當初他們也聽到過關于何家小姐的謠言,但都一笑而過,并沒有放在心上。這下子,傳言就算不全真,他們也要掂量一下了。
哪怕猜錯了,總是沒壞處的。
所以李夫人在家也坐不住了。收拾了一下,很快就帶着厚禮,誠意滿滿地親自去何家說提親的事還要再多考慮,兩家都不必如此着急。
何母嘴上跟着附和,心想:哎呀,我都懂,這意思就是後悔了呗。還慶幸着,幸虧自己沒急哄哄地同意,少丢了一回人。
第二日上朝,李尚書特意在大殿外等着謝雁行。話裏話外打聽着他到底有沒有接收到他的“誠意”
謝雁行自然明白李尚書的試探,他覺得自己沒什麽可遮掩的。
因為他的确有意暗示了李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