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車廂中的吻(4)
夜班火車淩晨時分到站。下了車,趁頌頌在遠處打電話,A.J.問亦辰:“你們兩個到底怎麽回事?”
他假作不知:“什麽怎麽回事?”
A.J. 說:“一個裝睡,一個發呆,鬧什麽別扭?這一路幾個小時,你們連話都不講。”
他沉默了幾秒鐘:“我們本來也沒什麽話題可聊。”
A.J.不懷好意地朝他咧嘴:“算了算了,就知道你不肯說。沒關系,反正我都看見了。”
他緊張:“你看見什麽了?”
A.J.說“切!”:“中文有句話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對不對?你們都在那兒幹了什麽?我那時候去上廁所,就聽見你們一個說:戳痛你了吧?另一個說沒事沒事,看準了,你放心戳……”
他苦惱地捏眉心:“然後你就偷看了?”
A.J. 不屑一顧:“光天化日之下好不好?公共場合好不好?什麽叫偷看?不過,”他頓一頓,“你們這種臺詞,我也沒好意思看,被你們發現怎麽辦?”他拍亦辰的肩:“我很夠朋友吧?犧牲太大了。老實說,你們有進展了吧?我錯過什麽情節了?”
他默默笑了笑:“老實說,沒進展,你什麽也沒錯過。”
A.J.“唉”了一聲,表示不信。這時候頌頌打完電話回來,話題只好到此為止。
火車站門口不好打車,也許她的這通電話正是去叫人來接。
按原計劃他要直接回辦公室去,他的司機小劉開車來接他,A.J.自然要搭車,還熱情地招呼頌頌上車。頌頌略一猶豫,還是上來了。
A.J.說:“先送頌頌回家,然後送我回酒店,這樣最順路。”亦辰一句話否決:“先送你。” A.J.似笑非笑地看他,他假裝看不見。
這一次又是他和A.J.坐在後座上,他照例沒有話可以說,而A.J.滔滔不絕地說下一周的安排,并說在某本書上看到什麽天目山的“全竹宴”,請頌頌打探好了周末約大家一起去。頌頌并沒有回頭,只淡淡說:“那我去找一找。”
送A.J.到了酒店,天空又淅淅瀝瀝飄起小雨。後座上變得空空蕩蕩,只有亦辰一個人。頌頌和司機小劉坐在前面,小劉大約很高興終于有人說話,和她象往常一樣聊天:“不是說春雨貴如油?今年倒好,一下就下了一星期,今天又要堵車喽。你們還去爬山?沒被淋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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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後視鏡裏能看到她的臉。只見她笑了笑,低着頭,睫毛微顫,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還好。”
車子開到頌頌家的樓下,她終于半側過臉,說了句“謝謝”,然後匆匆下車去。她的行李還在後備廂裏,小劉解開安全帶要下車,他連忙制止,打開車門說:“我來吧。”
她站在車尾,正要伸手,他走過去,搶先打開後備箱,拿出她的行李:“我幫你拿到樓上。”她停了停,還是說“不用了”,從他手上接過自己的行李。
她家樓下的大鐵門不過幾步之遙。她停在門前,轉過身拿出鑰匙去開門。鑰匙插`在鎖孔裏,不知為什麽一時沒有打開。天上飄着細雨,紛紛擾擾,細密的水珠落在她頭發上,織成一張透明的絲網,密密麻麻。她的一手還拎着行李,大概很重,單薄的肩膀沉在一邊,似乎不堪負荷。
“哐當”一聲,鐵門應聲打開。她卻沒立刻進去,在門口停了兩秒鐘,才邁開腳步。正當他以為她終于要消失在鐵門後面,她忽然回過身來。
他無端端地發現自己屏住了呼吸。然而她抿了抿嘴角,平靜地說:“麻煩你告訴A.J.,下周末我有別的事,大概會沒空。他說的全竹宴我會幫他找,你們去吃,我就不去了。”
他點頭,她頓了一頓,然後說得語速飛快:“其實A.J.的中文不錯,在H城住了一個多月,環境也熟悉得差不多了,我覺得他應該不需要我了。接下來幾個月我要找工作,會比較忙。我男朋友也常常抱怨我把自己安排得太忙,所以……”
他在心裏苦笑一聲。确實,如果他是範羽,何嘗會願意她和A.J.出雙入對,即使明知道她只是在工作,也會忍不住抓狂。連他這樣沒資格沒立場的路人,明明打定了主意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到頭來還是拗不過自己,非得跑來橫插一腳。
他當然也明白她的意思,她有男朋友,別的追求者請止步,而對他這個越界的人,今後怕是能躲則躲,漸漸疏遠,不會有太多見面的機會。
這樣何嘗不是皆大歡喜的局面。
他站直了身子,聽見自己平靜地說:“沒關系,我替你轉告A.J.。”
最後她在紛飛雨絲裏與他告別,低着頭,轉身前說的是:“對不起,再見”。
他回到車裏,小劉給他開門:“陳總,直接回辦公室?”他答“是”。他這人怕是真的不大讨喜,不會講笑話,也沒情趣,不會讨女孩子歡心,心裏有各種條條框框,永遠只知道工作。連司機小劉對他的态度也和對頌頌截然不同,和頌頌見過兩面就可以談笑風生,對他卻永遠畢恭畢敬,一句廢話也沒有,絕不會和他讨論天氣或者爬山的問題。
A.J.的電話這時候不知死活地打進來:“送到了?怎麽樣?”
他平時很少發火,永遠讓自己保持紳士禮貌,不動聲色,這時候卻沒來由地火冒三丈:“你有完沒完?能不能別再捕風捉影了?她有男朋友,名花有主,閑人止步,明白嗎?你這樣除了給她平添困擾之外,對任何人沒有好處!”
電話那頭靜默了兩秒鐘。A.J.大概被他的語氣震懾,兩秒鐘後才終于回過神來說:“被拒絕?不是吧……”
關他何事!他很想摔電話,可是A.J.這時候又說:“我還以為頌頌挺喜歡你。她說她有男朋友所以不要你?藉口吧?象她這種情況一般姑娘不是都要找個備胎?他們是異地戀啊……”
“……異地?!”他打斷對方的話。
“是啊,異地好幾年了。他的男朋友早就去了國外,好象是在美東哪個大學念博士……”
“你不是見過她的男朋友?難道不是範羽?”他急急問。
“她那個大師兄?我開始也以為是,後來專門問了頌頌,她說不是啊,怎麽可能,範羽結婚了。她的男朋友好象是她大學同學吧,有好幾年沒見了……”
“叫什麽名字?”他疑慮重重。
“呃……好象是姓林……林震?林晨?……對了,叫林深。”
他失聲:“絕不可能!”
A.J.說:“是啊,我也一萬個想不通,異地怎麽戀得下去?頌頌說他們主要通過她的空間聯系……”
“她的空間?”他打斷AJ,“那個深宇宙不是範羽,是林深?”
“是吧。”AJ答:“我是搞不懂那些網戀的人。只是在網上甜言蜜語幾句,又不見面,怎麽解決生理需求……”
他沒空聽A.J.瞎扯,挂了電話,從手機登錄,去頌頌的空間。她在兩分鐘前發了一篇日志,改了她之前的譯稿,是那首《車廂中的吻》中的一節:
“And still in my nostrils
仍然在我鼻間
The scent of her flesh,
萦繞她肌膚的芳香,
And still my wet mouth
仍然以我濡濕的雙唇
Sought her afresh.
将她再度渴望。”
那位每次都發言的“深宇宙”說:“贊,夠意亂情迷。”
頌頌在下面回了一個字:“嗯。”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Jane櫻桃的地雷,飲歸客,木槿默默和florainss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