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鬧騰

這件事就真的這麽悄無聲響的過去了,金媽媽并沒有向貴妃娘娘禀告,也從此再不向阿田問起這件事,仿佛從未發生過一般。

阿田本以為,樂陽此後總還會再來借用她幾次,哪知道小娥竟也再未曾出現過,仿佛樂陽宮也已經忘記了有她這樣一個人。

閑暇的時候,阿田只能在心裏偷偷琢磨,樂陽此後又要用什麽法子去偷偷見李纨公子呢?

日子緩慢的過去,金氏一如既往的教授她種種繁瑣之事。

其實,該學的也已經差不多了,可金氏一直很有耐心,仿佛在等着什麽事發生,直到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每日來送飯的人傳來了什麽消息,金氏開始有些焦躁不安起來,有時候笑眯眯地看着阿田,眼中有隐隐的期待和欣喜。

阿田覺得,可能離開樂陽宮的日子不遠了。

一日,金氏拿出一套淡粉色的一等女史的宮裝,命阿田換上,又替阿田梳妝,阿田注意到,這妝是模仿樂陽日常所化。

金媽媽一邊給她化妝,一邊親昵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貴妃娘娘說了,你學的也夠了,今日先去給公主瞧瞧,若是公主點頭了,就算學成了,不過,”她笑眯眯小聲道,“娘娘不知道,公主殿下早就試過你了!”

化妝收拾完畢,阿田依舊戴面紗,随金氏趕往樂陽宮。

一到樂陽宮,金氏就覺得有點不對。

平日樂陽宮是宮中最紅火熱鬧之處,今日卻大門緊閉,拍了好久的門,開門的宮女見是金媽媽,才讓她們進門,看起來若是外人便要攆走了。

進得宮內,往日那些高傲總是睨視的樂陽宮宮女們,今日都是躲躲閃閃,不欲多說話的樣子。

金媽媽拉了一個宮女,問公主在宮裏嗎,小娥在哪兒,那宮女勉強指了指寝殿,卻不帶她們去,仿佛在躲着寝殿似的。

金氏疑惑地帶着阿田走近寝殿,只見寝殿雙門緊閉,還沒走到門口,忽聽到裏面“嘩啦”幾聲巨響,仿佛什麽瓷器被打砸在地上,緊接着傳來樂陽大聲哭鬧,然後又是一頓砸東西的聲音。

金氏一下子就站住了腳步,糟了,公主今日在發脾氣呢。

這皇宮裏的奴才們都知道,樂陽公主發脾氣,那是誰面子都不給的。得罪了皇上、娘娘,縱然是死罪,但也不是完全沒活路,但要是得罪了樂陽公主,那就是立刻死路一條,都容不得等到天亮。

金氏心下打鼓,側目看了一樣旁邊垂頭的阿田,心裏拿不定主意要不要離開樂陽宮。

正在沒主意的時候,寝殿的門一下子打開,小娥急匆匆出門,然後又不忘回身關上殿門,怕其他人看到裏面的一片狼藉。

小娥匆匆下臺階,皺眉高喊:“貴妃娘娘來了嗎?再派人去請!”

旁邊有宮女內侍答應着:“早就飛奔去了!”“是!我再去催催!”

金氏趕緊抓了個空兒,上前拉小娥:“小娥姑娘!小娥姑娘!公主今日……心情不好嗎?要不,我們先回去?”

小娥掃了一眼金氏和阿田,冷冷道:“等着!”

這時門外忽然一陣喧鬧之聲,顧貴妃帶着一群宮人急惶惶進門:“樂陽怎麽了!”

仿佛是呼應顧貴妃的到來,寝殿內又是一頓“噼啪”亂砸,傳來樂陽撕心裂肺的哭喊:“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小娥趕緊上前,顧不上施禮參見,苦着臉道:“娘娘!公主聽說,今日吐蕃王子觐見皇上,指名了求公主和親,而皇上沒說行,也沒說不行。這不,回來就鬧上了!”

寝殿裏一陣更加大聲的摔砸。

顧貴妃急得臉都白了:“胡鬧!”一錯眼,看到了縮在一邊的金氏和阿田,一指她們:“正好!随我進去!”

金氏趕緊“哎”了一聲,扯了阿田,随在顧貴妃身後。

顧貴妃率領衆人直奔寝殿,一推門,沒推開,樂陽竟在裏面上了門闩。

貴妃急得拍門:“樂陽!樂陽!是母妃!你開開門,讓母妃跟你說!”

樂陽在寝殿內哭鬧:“我不聽!我不活了!你走!”

貴妃急道:“樂陽!你別胡鬧!你開門聽母妃跟你說!”

此刻,殿內反而靜悄悄下來。

衆人扒在門上聽,裏面安靜了,貴妃心想大約樂陽冷靜下來了,繼續拍門勸說:“樂陽!咱們不怕那吐蕃王子,母妃不都給你想辦法了嗎,你開開門,讓母妃跟你說……”

裏面仍舊靜悄悄的。

忽然從殿裏傳來“啪”的一聲脆響,不是打碎瓷器的聲音,仿佛是重物落在了地上。随後又是靜悄悄的。

貴妃疑惑地看了一眼小娥,小娥也疑惑地對視。

忽地貴妃心裏一下想到了一個念頭,把自己吓了一跳,更加着急地大聲拍門:“樂陽!樂陽!你回答一聲啊!你別吓母妃啊!你別做傻事啊!”

殿裏沒有回應,衆人一下明白過來,都急着拍門,紛紛大叫“公主!”“公主!”。

一群女人着急,竟然除了大叫一時想不到別的法子。

一群叫喊聲中,一個清脆冷靜的聲音大喊:“貴妃娘娘!請您讓一讓!”

誰敢讓貴妃娘娘讓一讓?

衆人循聲望去,高喊的人,是戴着面紗的阿田。

旁邊的人,除了小娥和金氏,都不識得這個戴面紗的一等女史是何人。

顧貴妃也看到是阿田,神智本應該告訴她不要理阿田,可是已經急得失了心智,身體不由自主地讓開了。

衆人一看貴妃讓開了,當然也跟着讓開。

阿田微微蜷縮起肩膀,稍微一作勢,猛地将小小的身體撞向殿門。

衆人一下反應過來,“撞門啊!快撞開!”

衆女子一起使力撞門,這時候就顯出金氏的本事了,肥碩的身軀一撞,那根精巧的門闩立刻崩斷,衆人一擁而入,只有金氏摔了個跟鬥。

衆人一進殿,就看到一根白绫高高吊着樂陽的脖子,腳下一張踢翻的凳子。

顧貴妃只覺得眼前一黑,腿一軟,立時就要暈過去。

又是阿田,一馬當先奔過去,雙臂抱住樂陽垂下的雙腿,使勁往上擡,口中高喊:“快快擡高公主的身子!”

衆人會意,趕緊跑過來,小娥抱着另一條腿,使勁往上擡。

這樣能緩解白绫的絞勁兒。

這樣下面幾個人抱着公主,其他另有人踩着凳子放下公主。

衆人把軟癱癱的樂陽放下來,擡到一邊的塌上,樂陽早已雙眼緊閉,毫無意識。

貴妃搶過去哭喊:“樂陽!樂陽!快去傳太醫!”

旁邊有一個清脆聲音喊:“貴妃娘娘!請您讓一讓!”

這回貴妃趕緊讓道一旁,只見阿田已經抄起旁邊一銅盆,兜頭将一盆冷水全潑了樂陽一頭臉。

樂陽被冷水一潑,陡然醒轉,又咳又嗆,睜眼看到貴妃,立刻恸哭起來:“母妃!……”母女兩抱着哭成一團。

衆人都是一頭大汗,現在才終于松了口氣。畢竟眼睜睜看着貴妃公主大哭不合适,小娥暗地使眼色,令衆人都退了出去,留着貴妃和公主舒緩舒緩。

出了寝殿,金氏剛剛摔得老腰疼,咧嘴揉着,問小娥:“小娥姑娘,今日……亂哄哄的,要不我們先回?”

小娥頗有深意的看了阿田一眼,阿田在一旁垂頭沉靜,看不出剛剛的果敢。

小娥還是冷冷吐了幾個字:“等着吧!”

過了好一會兒,大約貴妃和公主哭累了,直接就召金氏和阿田進去。

貴妃和公主還是并列坐在塌上,公主蜷在貴妃懷裏,兩人俱是眼睛紅腫着,公主白嫩的頸間,有一道淡淡的淤青痕跡。

拜見後,貴妃命阿田摘下面紗,對公主勸道:“樂陽,上次你可能沒仔細看,她其實很像你的,金媽媽又悉心教導了這些天,我看可用!”

公主低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擦着眼淚。

貴妃又回首過來,随意問了阿田幾個問題。只是今日她也鬧累了,沒心思再多考問,問了幾句,就交代金氏:“金媽媽,你辛苦了。你們先回上陽宮吧,随時等候命令……”

樂陽擡起頭插話:“母妃,把阿田留在我宮裏吧!”

貴妃一愣:“你這人來人往的,恐怕……”

樂陽皺眉不耐:“我身邊的人,誰敢啰嗦?只要她戴好面紗就好。”又扭身撒嬌,“母妃,她只是相貌像我,可是除此以外什麽都不像,把她留在我身邊,日常伺候我,又能熟悉我,模仿着,不是會更像嗎?”

貴妃想說,她只是替你上花轎、入洞房、去吐蕃而已,只要長得像就行了,何必處處相像?但是今日她不想駁了樂陽,又一轉念,點頭同意:“這丫頭,倒是處事冷靜,現在情況特殊,你身邊多個可用之人也好,那就留在樂陽宮吧,”又問小娥,“小娥,她日常住行,均要私密妥當,你可要好好安排。”

小娥點頭應諾:“是,必要萬無一失。”

金氏忽地在一旁陪笑搶話:“娘娘,讓老奴陪着她在樂陽宮吧,一則可以在旁照應,另一則也可以繼續督導她!”

貴妃一想:“也好,金媽媽人更謹慎妥當些!你需要看着她,且不可讓外人看見她的面容!你這次勞苦功高,放心吧,你侄子的事我放在心裏了!”

金媽媽喜滋滋的謝恩。

一番鬧騰,早已夜幕初上,貴妃累得頭暈眼花,回宮休息去了。

小娥早就準備好了,在寝殿門口騰空了一間內侍值夜班的屋子,指給金氏住。

小娥對金氏說,公主指了阿田近身服侍,以後阿田就跟小娥一樣,在寝殿內貼身服侍公主,晚上要值夜,就睡在床邊腳踏上。于是便先趕了金氏出去。

待公主洗漱完畢,旁人退出,室內只留下小娥和阿田兩人。

小娥拿了熱巾子給樂陽敷中頸中的淤青,抱怨道:“公主,不是說好只是鬧鬧嗎?你怎麽來真的?”

阿田雙眼微微睜大了些、

樂陽得意笑道:“不吓吓母妃是不行的!只不過沒想到你們那麽久才闖進來,差點真的出事!”

小娥回頭冷冷看阿田:“公主把你當自己人了,你以後可要好好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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