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吵架
皇上一直在一旁察言觀色,現在聽着雙方已經壁壘分明,便插話了:“吃菜吃菜,今日是家宴,莫談國事!”
他想岔開話題,一眼看過去,就看到正在低頭猛吃的三皇子,一看滿桌也就他最好欺負,便開口問:“麟兒,你最近的學業如何啊?”
三皇子長麟一聽父皇提到他,正在吞咽的他趕緊一口吞下去,差一點噎到:“咳咳,父父皇,老師說,古人的詩文雖好,今人卻也有不錯的佳作,老師正在整理,明日起就要教授誦讀了!”
皇上贊許的點了點頭,二皇子眼見皇上想岔開話題,便接着這個話題:“父皇聖明英武,德披天下,不但這天下百姓富足,百業俱興,而且文昌興盛,大才輩出,不輸古人。哎,樂陽,你喜歡誰的詩啊?”
樂陽低着頭正在生氣。本來他們在說和親的事,既然沒捅破這層窗戶紙,再加上貴妃娘娘拼命在桌子下掐她,她便勉強忍着。現在二哥忽然問她,她一怔,嘴唇蠕動了一下,低低道:“李、李纨的詩……”
皇上皺眉思索:“李纨?是誰啊?”
二皇子快活地笑道:“父皇不知道嗎?這李纨,是現下京中最受人追捧的才子詩人,據說這李纨是風流倜傥,潇灑多情!”
大皇子見皇上還沒想起來,便低聲出言提醒:“父皇不記得了嗎,就是三年前,您禦筆親自劃下去的新科探花……”
皇上“哦”了一聲,恍然大悟:“是他呀?怎麽,他不再科考了嗎?”
大皇子低聲道:“那次之後,他沒有回鄉,留在了京城。據說,以後再不科考了。”
皇上冷哼:“他這是怨怼朕了。朕想起來了,這個李纨,年少成名,恃才傲物,輕浮張狂,不堪大任。只有小才,沒有大志。朕當年把他劃下去,也是存了磨砺的意思,誰知道他竟然就此放蕩下去,哼,那就讓他一輩子在市井閑晃吧!”
樂陽再也忍不下去,一下又站起身來,口中嚷嚷:“我不吃了!我要回宮!”
皇上皺眉:“怎麽好好的,又鬧起來了?”
貴妃死命掐她:“樂陽!不要胡鬧!”
雲丹起身上前,小心翼翼道:“公主,是不是……我惹你生氣了?”雲丹一直不知道公主為什麽對他态度一時一變,只能想到自己是不是無意得罪了公主,這一句是早就想問了。
樂陽雙眼一瞪:“你是什麽東西?你配惹我生氣嗎?”
皇上惱怒:“樂陽!不得無禮!好好一個家宴,就不能好好吃頓飯嗎?”
樂陽一下把筷子摔到桌上,怒氣沖沖,臉漲得通紅:“家宴家宴!好好好!你們是一家人!我是外人!那還用我這個外人嫁去吐蕃嗎?”說完大哭,也不行禮,哭着奔了出去。
皇上氣得頭跳着疼。
德妃聲音不大不小的:“啧啧啧,樂陽這脾氣啊,這是随了誰啊……”
皇上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對貴妃怒喝:“你教的好女兒!”
貴妃趕緊跪下稱罪,衆人一見貴妃跪下,也趕緊都跪下。
皇上氣呼呼拂袖而去,一場家宴,不歡而散。
樂陽恸哭着邊跑邊哭,小娥和阿田在後面差點追不上。
回到樂陽宮寝殿,樂陽又撲到床上嚎啕大哭。
小娥很着急,很心疼,卻不知如何勸解。
看皇上今晚的态度,和親的事,只怕是八□□九了。
樂陽哭着哭着,忽然又爬起來,奔到案邊,寫了封信,高叫:“得貞!”
得貞跑了進來,一見那封信,便明白了:“殿下,今日晚了,待明早宮門一開,奴才立刻就去找李纨公子!”
樂陽又撲到床上哭了起來。
第二日,果然一大早宮門一開,得貞就出宮了。
樂陽哭了一晚上,眼睛紅腫着,懶得梳妝,只松松挽了青絲,攤軟在床榻上,等着盼着李纨的回信。
可是足足等了大半日,快黃昏的時候,得貞才回來,他垂頭喪氣、縮頭縮腦、磨磨蹭蹭的進來,
樂陽一見他,欣喜的支起身子:“怎麽這麽久?回信呢?”
得貞苦着臉皺着眉:“沒、沒有回信……”他顫抖着從袖子裏拿出去信,“就連這信,李纨公子也沒看。他還說,公主以後不必寫信了,他也不會再來見公主了……”
樂陽一驚:“你說什麽?怎麽會這樣?”眼淚立刻湧了出來。
小娥怕公主着急,趕緊說:“得貞,你好好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得貞期期艾艾地開口:“今兒奴才找了李公子一整天,李府也沒有,雲來閣也沒有。找了好幾個小酒館,才終于找到。李公子已經喝的大醉了,奴才把信給他,他看也沒看,就扔還回來,然後就說,就說,以後再也不見公主了……”
樂陽捂着胸口,捧着心,哭得肝腸寸斷。
小娥見得貞目光閃爍,又問:“得貞,你還有什麽沒說的?”
得貞為難,吞吞吐吐才說:“殿下,昨晚皇上在宮宴中對李公子的評價,不知道怎麽,今日傳遍了整個京城。我找到李公子的時候,他喝得大醉,口中還在念叨:年少輕狂、恃才傲物……看上去傷心得恨!”
“啊”,樂陽一聲凄厲慘叫,哭着抓住小娥的手:“完了完了完了!小娥,他這回真的不理我了!他恨毒了父皇,也恨上我了!我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小娥急着安撫她:“公主,你先別急!咱們想想辦法?要不,要不你再給李公子寫封信?好好跟他解釋解釋?”
樂陽哭着來到案邊,撫着紙,一滴滴眼淚滴在紙上,握着筆,顫顫巍巍,卻寫不下去,忽然把案上所有東西一下子掃到地上,伏在案上大哭:“我不知道寫什麽!我不知道怎麽寫!”
小娥也難得急得手足無措。
阿田一直在角落默默看着,低頭思索了一會兒,上前輕聲道:“殿下,我倒是有一個主意。”
樂陽擡起頭,她哭得頭發蓬亂梨花帶雨,淚珠兒挂在臉上,怔怔地看着阿田。
小娥急道:“你有什麽主意?說說看。”
阿田聲音鎮定冷靜,宛如溪澗的泉水般清澈:“殿下,人人都說,“見面三分情”。李公子只是說不來見你,沒說不準你去見他呀。與其寫信說不清楚,不如幹脆見面談開好了。就算李公子要一刀兩斷,也要跟公主當面說清啊。何況,公主你如此美貌,那李公子見了你的面,還舍得跟你分開嗎?”
小娥“哦”了一聲,喜道:“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阿田又道:“李公子不是愛去雲來閣嗎?咱們就去雲來閣堵他,一日找不到就兩日,總有一日能堵到他!”
樂陽止住哭聲,眼中升起了希望:“是了!我們明日就去雲來閣找他,我我我當面跟他說清楚……”說着又流下淚來。
小娥問:“殿下,咱們明日出宮,要跟貴妃娘娘禀報一下嗎?”
樂陽搖頭:“不要。昨晚的事,母妃一定生我氣了,今日她都沒來看我。若是跟她說出宮,她多半會不準的!”
不禀報貴妃娘娘,就無需公主儀仗出行了。
第二日,樂陽微服帶着小娥、阿田和得貞來到雲來閣。
本來不需要替代,就沒必要帶阿田,但是小娥倒覺得阿田遇事冷靜,處置得當,說不定遇到緊急情況還能用得上,因此便帶上了易容後的阿田。
因為沒有公主儀仗,也就沒有公主規制的車隊,只是一輛普通且華貴的馬車,由得貞負責駕車,到了門口,自有夥計将馬車趕到馬廄休息,小娥一個眼色,得貞明白,先去櫃上要了一間清淨的雅間,又塞了銀子,去打聽消息。
樂陽她們進了雅間,得貞也打聽消息回來,果然李纨現在就在雲來閣,而且是一個人在喝酒,連在哪個雅間也打聽的清清楚楚。
樂陽喜不自勝,小娥特地囑咐:“這裏人多雜亂,我得陪着公主,阿田你跟得貞兩個就在這裏等着吧,不要出門,要吃的喝的自跟夥計說就好了!”
樂陽已經急不可耐,戴上帷帽,攜小娥自去尋那李纨公子。
屋裏只有得貞跟阿田兩個,兩人面面相觑無話可說,阿田忽然想起一事,便開口問:“得貞公公,我爺爺……我爺爺可還好嗎?”
得貞冷淡道:“挺好的吧,你放心吧,只要你聽話,我幹爹不會弄死你爺爺的!”
阿田垂眸,自從遇到了小二哥,她一直心中惴惴不安。但是她若是在深宮之中,就一點機會和希望也沒有,若是能出宮,說不定能有一絲希望,就如同那日遇上小二哥那樣。所以,她找着一切機會慫恿着公主出宮。
她心裏盤算着,腳步就不自覺往打開的窗子旁邊挪動,窗子外面是人來人往的大街,萬一、萬一能那麽巧再遇見小二哥呢?
她還沒走到窗子,得貞搶先一步過來,把窗子重重關起來,還警告阿田:“你安分些!別打開窗!”
門口夥計當當敲了敲門:“客官,我送茶來了!”
得貞高聲:“等等!”他自去開門接過茶,都沒讓夥計進來,連個眼色都擋的嚴嚴實實。
阿田直看他,忍不住問:“得貞公公,你是在防備我嗎?”
得貞将茶放在桌子上,輕蔑的掃了她一眼:“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們這樣的外人,還是要小心些的好!”
阿田不覺有些高聲:“得貞公公,我也是一心為公主的!并無二心啊!”
得貞一聽,倒是逼了過來:“那我問你一件事。那日在慈恩庵,你支開了我,與那吐蕃王子,私下裏都說了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