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生機

小二哥雖然仍有很多細節不明,卻也大概聽明白了,現在也不是細說的時候,強自鎮定,只是點點頭:“原來如此。我上次在慈恩庵遇到你,後來在庵門口見你上了馬車,其他人竟然都叫你樂陽公主。前幾日,我聽人說,樂陽公主常常來雲來閣,我就想着是不是你,我就常來這附近守着,今日你一下車,我就認出你了,然後就偷偷到馬廄,給你的馬下了點藥。我只是想試試,沒想到真的支開了你身邊的人。”

阿田焦急的問:“小二哥,上次我給你的地址?你可去了?你你……你可有爺爺的消息?”

小二哥道:“阿田,你說你爺爺是昏睡症、每日昏睡嗎?那我也許有個好消息,爺爺可能已經醒了!”

阿田半聲驚呼出口,又趕緊按住口,不敢大叫,她驚喜交加:“真的?真的?你你快仔細說說!”

原來小二哥生性謹慎,上次阿田給他個地址,卻語焉不詳,他也不貿然行動,只是找到那宅院後,在周邊徘徊。誰知道他運氣真好,在宅院服侍爺爺的那個姓侯的小厮,出門時就在門口崴了腳。

小二哥便正好上前幫他醫治,就此認識。

後來小二哥借口送藥上門,小侯也沒有過于提防,小二哥就進了院子門。

這個院子不大,也只有小小二進,平日只有小侯一個人照看,甚為寂寞,認識了一個同年人也很高興,便跟小二哥結交起來。

他只是含糊說在此照顧病人,然後,裏間屋子房門緊閉,窗扉緊閉,大白天拉着窗簾門簾,小二哥便猜測,那裏面關的就是阿田爺爺。

“你說爺爺得了昏睡症,昏睡不醒。可是我上次去,帶了酒菜跟小侯喝酒時,那屋裏卻發出了聲響。那小侯很煩的走進去,還跟裏面的人仿佛對話了幾句,出來時候嘟囔了一句被我聽見:這老頭兒,醒了比不醒還麻煩。我猜,多半爺爺昏睡症痊愈,已經醒了!”小二哥認真的訴說,阿田卻熱淚滾滾,這這真是菩薩顯靈,她真想現在就插翅飛過去,看望爺爺,再帶着爺爺飛走。

小二哥卻沉眉思索,沉聲道:“阿田,我想救爺爺和你,逃出去!”

小二哥鎮定道:“我覺得,有機會。我可以在酒裏下藥,迷倒那個小侯,爺爺既然已經醒了,我就可以先帶爺爺逃出去!先把爺爺藏起來。你若是能找機會出宮,像這次這樣,我接應你,你也能借機逃出,待你脫身了,就可以接上爺爺,逃出京城!”

阿田心情激動,瞪着小二哥,卻想到另一件事:“小二哥!可是,可是我萬萬不能連累你啊,這事,這事,能萬全嗎?”

小二哥點點頭:“你放心!我要行事,一定會萬全的,連那個小侯,我都留的是假姓名。我必會先保證自己的安全,因為我是唯一在外面能幫到你的人,若是我也暴露了,那就更沒人能救你們了!”

阿田心緒激蕩,只覺得心跳的厲害,她從沒想到,竟然真有脫身的機會,而且看上去,還有成事的機會。

可是現在必須先冷靜下來,她深吸口氣,讓自己聲音不要顫抖:“小二哥,你一定要謹慎行事,務必先保證自己的安全。”

小二哥點頭,又問:“可是,若我有消息,我怎麽才能聯絡到你呢?”

阿田皺眉苦思:“我在宮裏,你聯絡不到我。不知道下次何時我才能出宮,若是你先救走爺爺……若是你先救走爺爺……不想那麽多!先逃一個是一個!不管那些了,你一定要先救爺爺!聯絡……聯絡……小二哥,怕是你聯絡不到我,你的地址呢?或許我能找到機會,給你傳遞些消息!”

小二哥道:“我就住在我師叔的藥鋪裏,在城東,是京城中最大的保和堂藥鋪,我師叔就是名醫秦如谏,我現在有大名了,叫秦墨。”

阿田默默背誦:“保和堂、城東、秦墨,好,我記下了。小二哥,請你務必保證自己的安全,請你務必救了爺爺!若是若是我暫時無法脫身,先不要管我,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小二哥還想說些什麽,敞開的窗口卻傳來了馬嘶聲,阿田閃身到窗前斜斜看去,樓下大街上,得貞氣籲籲的跟夥計一人拉着一匹馬回來,得貞還在不停斥罵夥計,罵他沒看好馬。

阿田趕緊道:“小二哥你快走吧!我身邊沒有自己人,其他人一個也不可靠!”

小二哥心下震動,了解了她日常處境,但聽見樓下人聲喧嘩,也不敢多說,只用力握了握阿田的肩膀,轉身跑出了雅間。

得貞罵罵咧咧的進門,這些馬是禦馬,若是丢了,別說公主沒馬車回宮,就算回去了也沒法交代,還是要擔責任,幸好追了回來。

一進門,他看到阿田站在打開的窗子前,立刻厲聲道:“不是說不讓你開窗嗎?”

阿田冷冷道:“是你剛才在樓下大喊大叫,我才開窗看看的!發生什麽事了?你跑到哪裏去了?”

得貞冷着臉走過去,探身出去四下看看,沒發現什麽異常的人,便關上窗子:“不用你管!”

不用阿田管,卻得用小娥管。

待樂陽小娥回了宮,得貞知道自己不主動說,怕是阿田也會說,所以便跪着禀報了這次馬發癫的事。

自從李纨看不上得貞了,公主對得貞也再沒有以往的好臉色:“什麽事都辦不好!要你還有何用?”說哇佛袖而去。

小娥算是勸慰得貞吧,走過來拍了拍得貞頭頂:“算了,本來你也不是車把式,以後便不用駕車随公主出宮了!”

得貞可憐兮兮:“小娥姐姐,那……那我以後幹什麽?”

小娥随意揮了揮手:“你就……随便幹點什麽吧,比如,在宮裏,種種花呀,掃掃地呀!”說完施施然走了。

得貞低頭悶悶地“嗯”了一聲。

其實阿田顧不上告得貞的狀,她一直心情激蕩中,只是表面裝得無事。

待公主入寝,阿田回到跟金氏共住的屋子。今日金氏睡得早,已經入夢鼾聲起了。

阿田喂了喂那只梅花雀,它羽毛已經長齊,不日就能飛走了。阿田想,自己是不是也能如這只鳥兒,一樣展翅飛走呢?

今日她身心俱疲,又受到了重大的沖擊,便也倒頭睡了。

過了一會兒,“當當當”,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金氏睡得很沉,“當當當”又敲了幾聲,金氏才迷迷糊糊醒來,“誰啊?”

“幹娘,是我!”是得貞。

金氏看到阿田也在一旁床榻上蒙頭大睡,便叫:“阿田!阿田!去開門!”

阿田動都不動。

金氏只得自己爬起來,打着哈欠去開了門:“這麽晚了,有啥事啊?”

得貞笑嘻嘻進門,抱着幾個油紙包:“幹娘!好久沒見您了!想您了!找您喝兩杯!阿田睡着了嗎?”

金氏道:“叫都叫不醒!”她心裏嫌棄得貞拿來的是花生米而不是銀錠子,所以就不耐煩:“這麽晚,喝什麽酒呀?”

得貞哄着金氏坐下,喝了兩杯酒,金氏才高興起來:“你這小子,不是如今得了公主青睐嗎?官升的好快啊,還想得起幹娘是誰?”

得貞笑嘻嘻奉承:“您老人家在宮裏多少年了!我還得多跟您請教呢!”

看着金氏高興,得貞若無其事的問:“幹娘,咱們前朝的公主們,若是出嫁開府,那原來宮裏伺候的人,都跟着一起去公主府嗎?”

金氏吹着花生米的皮兒:“那當然!公主開府了,也還是需要人伺候呀!再說了,就比如你,不跟着去公主府,留在宮裏,也得有位置啊!也得有差事啊!難道喂狗養花嗎?”

得貞給金氏斟了杯酒:“那沒有例外嗎?”

金氏斜睨了他一眼:“例外當然有!前朝有位公主,因為驸馬特別不喜歡閹人,所以一個內侍也沒帶出宮。可是她那位內侍總管,當初仗着公主勢頭,沒少得罪人,留在宮裏,就剩下吃排擠了!沒辦法求了公主,公主倒是把他收進府裏,結果,被驸馬找個由頭,活活打死了!哎呦,咱們當奴才的,還不是看着主子?怎麽了,你問這個幹嘛?樂陽公主不是還沒驸馬嗎?說不定和親去吐蕃呢!你不想跟着去吐蕃?”金氏老狐貍了。

得貞尴尬笑道:“我就是随口一問,幹娘你看你,多想了!多想了!咱們公主不想去吐蕃,這親事還沒譜呢!”

金氏嘿嘿笑了:“小子,你腦筋靈活,在這宮裏,就是抱大腿,實在不行就換一個抱呗!”

得貞趕緊掏出兩個元寶,塞給金氏:“幹娘!這是我孝敬你的!以後您多提點我!”

兩人喝到半夜。

阿田微微動了一下,仍然睡得香甜。

第二日,本來公主沒有出宮的打算,不知怎麽,午後又要去雲來閣。

這一次果然不讓得貞随同,而是小娥指了一名護衛,換成便裝駕車。

護衛駕車,便無人看着阿田了。樂陽和小娥,從來也沒想過,阿田會一個人偷偷逃跑。

可阿田心中暗暗籌劃。

待樂陽和小娥離開雅間,阿田先是表面鎮定自若,內心卻雀躍不已。

她站起身,來回走動,心裏琢磨:要是她偷偷跑出去,在公主回來之前折返,能不能來得及?

出去,去安定坊看爺爺?可是那看守的小侯不會讓自己見,還會跟元喜告狀。

去保和堂找小二哥?不知道小二哥有沒有救出爺爺?哎呀,只過了半日,哪有這樣快?

逃跑是肯定不行的,她和爺爺,如果不能同時逃脫,那麽後走那人一定危險極大。阿田先逃,爺爺就死定了。爺爺如果先逃走,阿田說不得被狠狠折磨一頓,但是她還有用,死應該是不會的。

還是去保和堂找小二哥商議一下,可是,可是,保和堂在哪兒?遠不遠?

阿田左思右想,還是寫封信給小二哥,這個倒是容易,給夥計好處,讓夥計送信。

可是可是,這信要是落在他人之手呢?

阿田忽然覺得,這自由,對自己沒用!身邊沒有可信可用之人,自己又不敢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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