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破蝶
“我怎麽會在赴一個美女的約的時候去找另一個美女。”白堇晨把打印出的照片放好，眼睛掃了面前的少女一圈，“你就是為這個特地跑來這裏一趟？”
“散步正好路過，外面天氣太熱，來你這裏躲躲日頭。”
“那順便請我喝杯咖啡吧。”
蘇宥安挑了挑眉：“不應該是男生請客嗎？”
“我請的話，就是去酒吧。”少年無所謂地攤了攤手，“我不喜歡喝咖啡。”
“你開車。”蘇宥安嫣然一笑。
白堇晨的車很拉風，明黃色的瑪莎拉蒂，他家并不算數一數二的富貴人家，看起來在車上狠花了些錢。不過也是，作為一個高等的花花公子，車對于其裝飾的重要不亞于美女本身。他開着這輛車載着蘇宥安來到POPPY門口，門口的人很明顯與他熟識已久，朝蘇宥安擠擠眼睛，大概是把她當成了白堇晨的新女友。蘇宥安無奈地笑笑，跟着白堇晨走進去。
POPPY裏的氣氛與素馨這樣介于迪廳與酒吧之間的場所截然不同，縱使也有狂舞的人群，也有紙醉金迷的糜爛氣息，眼裏所見是晃動的名牌，馨香的洋酒氣息。偶爾一縷鋁管香煙的氣息飄過。
“拿錢堆出的檔次啊。”白堇晨輕輕道。
蘇宥安訝異地看着他，沒想過這話會從一個标準的纨绔口中說出來。
“覺得這話不該由我來說？”白堇晨看出她心中所想，淡淡地笑了笑，“其實所謂的檔次，也不過是衡量一個人權與力的标準而已，并不在其美感與藝術性。而我們這些人時常出入這些高檔的地方，也不過是為了顯示自己與其權利財富相匹配而已。”
“那你來這裏也是因為這個？”
“不可否認有這個因素，但我更多是因為讨厭煙味。”白堇晨朝舞池揚了揚下巴，少女會意，一甩頭發融進舞池裏。
他們倆在狂舞的人群裏扭動四肢，又在節奏中被沖散。不過兩人并不在意，随着音樂，跟着節拍放縱。這本是個節奏瘋狂的年代，也就早就節奏瘋狂的步伐，這對于現代都市的人來說，不知是幸福，還是悲哀。一味地向前會令人錯失許多美好，但同樣會令人忘記許多悲傷，亦或是孤獨。
音樂終于停下來，蘇宥安似乎覺得疲憊，四下張望白堇晨準備跟他離開。回過神的一瞬，對上一張莫測的臉，那人抿着唇，一言不發地看着她。
蘇宥安愣了愣：“Thunder。”
Advertisement
“一個人來的？”雷琛像是漫不經心地問。
蘇宥安四下望了望，白堇晨很适時地迎上來：“我跟她一起來的。淩修高校，白堇晨。”
看對方神色笑着補充，“與宥安是很純潔的關系。”
“別誤會，我們也是很純潔的關系。”雷琛笑笑，“銘盛高校，雷琛。”
兩個人都笑了，蘇宥安不動聲色地退了一步，琢磨該以何種理由挑動這兩個人掐起來，在這樣燈光璀璨的舞臺，不發生點什麽簡直對不起觀衆。
事實證明蘇宥安的想象力終歸有限，還沒等她開口，眼前乍然的黑暗讓整個酒吧瞬間安靜了下來。
停電了嗎？蘇宥安想，但她馬上否決了這個觀點，因為下一秒，遠處又亮起了粉紅色的光。煙霧機噴灑的幹冰升華液化，光束在舞池中央鋪出粉色的光帶，高跟鞋的聲音在全場的寂靜裏尤為突兀。
少女一身天藍色晚禮服，卷發過肩，踩着地上的光點款款而來，最後在雷琛面前停下。
蘇宥安看見了這個少女，手不自覺握緊，對方顯然也看見了她，兩人臉色都是一變。
洛霏先一步回過神來，擡頭凝視面色複雜的雷琛。
“有人告訴我，幸福要靠自己去搶。”洛霏以這句話作了開場白，雷琛皺了皺眉想說什麽，被少女打斷：“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從我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回不了頭，所以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在你身邊？”
少女仰面望進少年黑色深邃的眸，表情堅定而決絕。
整個酒店一片寂靜。
白堇晨看了眼洛霏又看了眼蘇宥安，微微皺眉，卻沒說什麽。他有一種錯覺，眼前這個少女是想要斬斷過往，她來這裏布置這一番就是為了聽那個少年親口拒絕，她在等那個可以讓自己放手的理由。
“洛霏……”雷琛稍有猶豫，欲言又止地別開眼，似乎在組織一番語言，可以拒絕她又不至于傷害她。而他視線之外，洛霏眼裏的摧殘一點點湮滅，卻有另一種光芒生根發芽。
蘇宥安挑着眉一瞬不瞬看着他們，眼中嘲諷一閃而過。
“答應她吧。”她不輕不重地開口。
所有人被她這一聲驚醒，氣氛頓時熱絡起來。
“答應她！答應她！”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整個POPPY的人一同拍掌，臉上洋溢着不同的神情，嘴裏喊着同樣的話：“答應她！答應她！”
幾乎所有人都在拍掌聲中注視着這一對主角，也不知道是在祝福，還是只為了看他們的反應。
雷琛看了一眼蘇宥安，女孩抱臂回視，唇邊一抹難以形容的笑。爍爍的眸光，似是玩味，似是挑釁。良久，少年也笑了，在所有人面前張開手臂，将面前少女圈攬入懷，人群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
洛霏的臉貼在他胸口，表情沒有驚喜，呆呆地好像失落了什麽，眼裏空洞洞的一片。那一星剛萌芽的亮光像是燭火晃了一下，只留下一縷白煙。
雷琛松開洛霏，眼角餘光在四下轉了一圈，人海茫茫，蘇宥安與白堇晨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他垂下手，眼中黑沉沉地，衆目睽睽之下牽着少女的手慢慢走出POPPY，少女始終一言不發，像個木偶任由少年帶着她穿越人群，走到門口。
“我……”他猶疑着開口，被洛霏打斷：“不用說了。”少女聲音低下去，“我知道的。”
“我一直都知道。”
少女與少年擦肩而過，攔了輛出租車，木然坐進，車門輕響一聲合上，至此，她不曾回頭看那人一眼。
汽車噴出濁重的尾氣，雷琛望着漸行漸遠的汽車，霓虹的色彩在他臉上轉換，掩去了原有的表情。
出租裏，洛霏仰面呆呆地望着車頂，她知道雷琛在看她，就在後視鏡彙聚的迷幻光彩的掩映中。但令她驚訝的是自己竟然沒有任何要哭的欲望，也沒有預想中鋪天蓋地的巨大悲傷。她轉目車窗外璀璨的星河，記起學姐告訴她，那是星體萬億年前的光芒。
洛霏忽然覺得生命就是個笑話，在悲歡離合的舞臺上演着凄美寂寞的故事，以為感動了天地，不料淚水流盡那一刻，臺下的人哄然而笑。
一個紙質的盒子裏立着一根枝條，枝條上一個淡綠色的蛹。蝴蝶破開蛹體順着枝條緩緩爬出，攏在一起的雪白翅膀顫抖着想要張開，就在它舒展蝶翼的一剎，腳忽然抓不穩樹枝，直直墜了下去。
男孩看着盒子撇了撇嘴，蓋上盒蓋随手扔進垃圾桶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