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到鄰市已是第二天早上。
“暮姐你慢點。”王欣跟在暮遲後面,小跑才能跟上暮遲的腳步,而且要命的是暮遲腳上還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
暮遲聽到了王欣擔憂的話,但她不敢慢下來,她怕一慢下來又錯過了,原本她算好時間教訓完劉銘皓昨天就能飛回來,誰知在路上遇到堵車錯過了飛機,之後最早的一班機便是今天早上,難道老天爺是在警告她,即使重來錯過的還是只能錯過嗎?不!她不要。
走出機場出口,暮遲攔了一輛出租車沒等後面的王欣,便讓司機開車,王欣跟了她一年,但是她的身世王欣并不知道,在沒有解決完麻煩事之前,她不希望身世被娛樂圈的人知道。
所以等王欣拖着行李看着揚長而去的暮遲時只剩下傻眼,暮姐沒有手機,看樣子又不是回公司安排的住處,那麽接下來她要怎麽與暮姐聯系?
出租車司機很熱情,聽暮遲報的目的地是醫院,又見暮遲風塵仆仆的樣子,于是一邊發揮的哥走街串巷抄近路的潛能,一邊安慰暮遲“小姑娘別着急,我保證用最快的時間将你送到。”
暮遲知道司機是好心,她回了一個淺淺的笑容,“謝謝大叔。”
大叔很會看臉色,見她沒有交談的欲望,于是關小收音機的聲音沒再打擾她。
熟悉的景色在窗外飛快的倒退,十年後的臨市變化很多,但卻沒有了現在的親切,曾經她想逃離這個地方,如今她只想永遠留在這裏,因為這裏才是她的家。
暮遲是一個烈士遺孤,在她十歲那年,她的父母兩名優秀的軍人,在一次任務中雙雙遇難,是父母同事的爸爸收養了她,那位父母的同事也在那場事故中犧牲。
在暮遲的記憶裏,她永遠沒有爸媽的任務重要,別人每天放學都有爸媽接,而她要不是自己回家就是保姆阿姨接她回家,保姆阿姨到學校去開家長會的時間比爸媽兩人加起來的次數都多,所以從那時起她讨厭穿軍裝的叔叔阿姨,因為他們一來爸媽就又要丢下她。
為什麽她的爸媽就必須要去抓壞人,別人的爸媽就不可以嗎?她寧願爸媽不是英雄。
盡管對爸媽有很多埋怨,但爸媽也還是有讓她開心快樂的時候,只是這種開心快樂在她的十歲畫上了句號。
穿着軍裝的叔叔阿姨交給她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盒子裏面裝的是她的爸爸媽媽,他們對她說要勇敢,要堅強,可她一點也不想要勇敢,一點也不想要堅強,她想要爸爸媽媽。
後來穿着軍裝的叔叔阿姨領着一個穿着軍裝的爺爺來到她家,讓她跟着爺爺走,然後她去了家裏人全是穿着軍裝的爺爺家裏,爺爺告訴她這就是她以後的家,可她一點不喜歡這個家,她讨厭穿軍裝的人。
于是她學着堅強學着勇敢學着獨立,她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她能依靠自己的努力闖出一片天空,才不要這些穿軍裝的人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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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真的成功了,只是這成功如昙花一現很快被人摧毀,她被碰的頭破血流,聲名狼藉,她沒想到最後一刻卻是她最讨厭的人給了她最後的尊嚴。
暮遲緩緩閉上眼睛,上輩自殺的那一刻,她想的最多的就是,如果老天能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不會再讨厭他們,一定好好聽他們的話,不做模特,不進娛樂圈,不演戲,不做影後。
“小姑娘?”
“?”暮遲睜開眼睛。
司機大叔指着窗外“到了。”
醫院,一間高級病房裏站在一位中年男人和兩名婦女,這三人中有兩人經常能在新聞聯播中見到,剩下的一位一身綠色的軍裝,讓人忽視不了她的存在,而這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對面病床的老人身上,那是他們的父親。
吱!病房門從外面打開,一身筆挺西裝的年輕男人從外面走進來,他的身後跟着一群醫生護士,他對病房裏的中年男人說:“爸,醫生已經準備好了。”
中年男人蘭建軍看向病床上的父親,“爸,你看……”
老人轉頭看看牆上的時鐘沉默一會兒後才說:“走吧!”
雖然老人沒再說什麽,但是他眼裏的遺憾和不舍還是被病房裏的其他人感知到,穿軍裝的女人落後一步攔住侄子“瑾深,電話還是沒打通嗎?”
蘭瑾深,也就是剛剛進來的男子,他搖搖頭,對方手機一直處于關機狀态,“可能是在拍戲吧!”
拍戲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都拍吧!要不是老爺子不放心,誰管她呢!蘭瑾深的姑姑蘭玉憐也就是穿軍裝的女人在心底埋怨。
他們不知道的是那部手機在暮遲掉進湖裏時一同掉了進去,之後手機沒有撈上來,暮遲也沒有讓助理補辦手機號,所以才一直處于關機狀态。
病房離手術室很近,專門請來的專家以及醫院高層都已經等候在手術室門外,蘭老爺子,軍界開國功臣,即使早已淡出大衆的視野,但是跺跺腳依舊能讓臨市震上一震,所以不管是醫生還是醫院負責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老爺子,您不用擔心,手術很快就好。”主刀醫生安慰老爺子,同時也是安慰外面這些等候人的心。
蘭老爺子已經七十幾歲,雖然平時有鍛煉身體各方面的指标都還好,但這次畢竟是器官摘除手術,風險還是存在的。
蘭建軍上前握住老爺子的手,“爸,我們在外面等你。”在父親面前他不是那個嚴肅冷峻的市長。
“好。”老爺子點點頭卻沒有松開兒子的手,他拍拍兒子的手背,然後朝孫子招招手。
蘭瑾深上前握住老爺子的另一只手,“爺爺,我在這裏。”
“遲遲還小不懂事,以後就交給你們了。”一個讓他驕傲的兒子,一個是讓他驕傲的孫子,把人交到他們手上他才能安心。
蘭玉憐咬着嘴唇轉過身去,臨上手術臺還是不放心那個人,而那個人呢?現在還不見人影。
蘭瑾深握緊爺爺的手作出承諾“爺爺你放心,不管怎樣,我會護她周全。”
樓道口,暮遲捂着嘴哭出聲,這就是她怨恨了二十幾年的家人,卻是最寬容她的人。
哭聲引來這邊的注意,蘭玉憐最先看到暮遲,這一瞬她沒有了怨念,只興奮的上前将暮遲帶到父親身邊,“爸,你看遲遲來了,遲遲也在外面等你呢,你就放心上手術臺吧!”父親能安安心心上手術臺比什麽都重要。
“爺爺!”暮遲終于喊出聲,一路趕過來的不安終于落到實處,一切都還來得及,她還可以彌補。
老爺子紅着眼眶點點頭,這聲爺爺他有多久沒聽到了。
雖然這個場景很溫馨,但醫生還是不得不出聲打擾,“老爺子,我們該進去了。”
“等等!”暮遲擦幹眼淚站起來,在衆人不解的視線中取下脖子上挂着的項鏈,“爺爺,這是我的平安符,您帶着。”說着她把平安符塞進老爺子的枕頭底下。
不等老爺子拒絕,暮遲轉身對醫生九十度鞠躬:“麻煩你們了。”
醫生雖然不知道這突然出現的女子是誰,但看她與蘭老爺子親密的樣子,醫生伸手虛扶了一下暮遲,“這是我們該做的。”
随着醫生的聲音落下,蘭老爺子被護士緩緩推進手術室,蘭老爺子臉上是輕松的笑容,他已經多活了這麽多年,就算從手術臺上下不來,這輩子他也值了。
手術室外的等待無疑是煎熬的,蘭家人沒有去院方特意安排的休息間等候,幾人都堅守在手術室外。這個時候的暮遲并沒有上前對蘭家人說爺爺會平安出來大家不用擔心,她也像他們一樣找個凳子坐下來靜靜的等候着。
上一輩子爺爺做手術她沒有趕回來,接到蘭瑾深的電話她時只說了一句,知道了,雖然當時的蘭瑾深沒有說什麽,但暮遲知道這人生氣了。那時的她視蘭家人為陌生人,蘭瑾深生不生氣她絲毫不在乎,所以在半個月後接到爺爺突然去世的消息她也只是平靜的回來參加葬禮,走了一個過場。
記得那天從墓地回來,玉憐姑姑直接甩了她一個巴掌。
他們蘭家沒有養過這麽沒心沒肺的養女,要不是老爺子臨走時交代要好好照顧你,我真希望蘭家與你斷絕關系。
這是玉憐姑姑的原話,也是她後來再也不敢去墓地看爺爺的原因。
暮遲擡頭看向手術室,“手術中”三個大字異常醒目,她不是耶稣教徒也不是信佛之人,但現在她祈禱諸天神佛、耶稣、上帝,請一定讓爺爺平平安安,她願用餘生幸福去做交換。
“你的手機是怎麽回事?”冷峻的聲音在暮遲的身旁響起。
蘭玉憐,蘭老爺子的三女,與柔弱的名字不同,她是一名英勇的陸軍軍官,暮遲曾經想過她溫聲細語說話是什麽樣子,但很遺憾這種情況從來沒有發生過。
“手機掉水裏了,這段時間有點忙,手機卡還沒來得及補辦,姑姑。”最後姑姑兩字暮遲喊得特別輕,記憶裏姑姑對她始終充滿敵意。
“那你怎麽知道爺爺動手術的事?”這道低沉的聲音不用擡頭墓遲也知道是誰。
暮遲放在大腿上的手下意識的緊了緊,“我有打電話回老宅。”
蘭瑾深沒再說什麽,但是暮遲知道他考究的視線一直沒從她身上移開。
而一直沒有說話的大伯,同樣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感,安靜的空氣中上位者與身俱來的氣壓讓人喘不過氣來。
“看你這樣子,是連夜趕回來的嗎?”聲音傳來的同時一雙溫暖的手覆在暮遲的手背上。
這是蘭瑾深的母親薛文媛,一名軍區記者。
一直不敢直視蘭家人的暮遲這才擡起頭來,對上一如往昔溫柔的眼神,暮遲眼中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洶湧而來。
“伯母!”
“這……這是怎麽了?”薛文媛手足無措看向自個兒丈夫,要知道暮遲從十歲到他們家後到如今的二十歲,整整十年他們從沒有見暮遲掉過一滴眼淚。
一個堅強到令人心疼的孩子如今卻淚流滿面,能不讓人震驚嗎?
作者有話要說:
聽說多更的人運氣好。o(*////▽////*)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