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的剩飯，我吃

顧羽羽醒的時候，還有點迷糊，整個房間只有床頭有一盞橘色的小夜燈散發着溫暖的光亮。

她坐起來時，心頭溫暖，她都要記不清這種貼近人心的溫暖上次是什麽時候感受到的了。

刺啦－－

油燒開了，菜倒入鍋裏被翻炒的聲音這個時候進入耳中，顧羽羽忽然睜大了眼睛。

循着聲音看過去的時候，發現只有一道門之隔的地方有燈光，還有散開的油煙飄散在空氣裏。

她揉了揉額角，鼻子裏彌漫開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爆蔥花的味道。

她依稀還記得他們家沒有發跡起來的時候，她和父母還住在小平房裏，爸爸燒菜的味道，和這個很像。

這麽想着時，她下地穿鞋，往亮着燈，散發油煙味的房間走來。

門虛掩着，等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忽然就停住了。

這應該是廚房，廚房裏，尤新正忙碌着做菜，他的動作很快，卻又很穩，不疾不徐的放油鹽醬醋，他旁邊的案臺上已經做好了一道柿子雞蛋，一道酒釀丸子，兩道菜的色澤鮮亮，看起來就讓人食指大動。

顧羽羽把放在菜上的目光又轉向尤新，他臉上的表情無悲無喜，仿佛做這些菜只是一道程序，打開開關就能動作。

他，平時做飯就這樣？

看着他有些木然的表情，顧羽羽心中的小小好奇不由得又不合時宜的浮了上來。

“需要幫忙嗎？”顧羽羽走進去，離尤新不遠不近，聲音也不是太響，她其實是怕聲音大了吓到他。

尤新翻動了幾下大勺裏的菜，才轉過臉來，看到顧羽羽，他臉上還是閃過一抹意外，又很快恢複了木然無表情。

“嗯，那麻煩你把飯盛好，端進去，碗筷在碗櫥裏。”并沒有拒絕顧羽羽要幫忙的提議，尤新很快分配好了工作。

顧羽羽笑眯眯的找到碗櫥，拿出兩只青花大腕，又走到鍋臺邊，移開鐵鍋蓋，大鍋裏是已經蒸好的米飯，她用笊籬盛了兩碗飯，又蓋好鍋蓋，才拿了筷子很快進了屋。

對于顧羽羽竟對這種農村的大鍋燒飯如此處變不驚，竟還這麽熟練的盛飯過程。尤新感到很意外，他鍋裏的菜還差點糊了。

顧羽羽卻很得意，她小時候可沒少幫老爹幹活，這點小事難不倒她。

等進了只有一盞小夜燈的屋裏時，她才想起，應該開大燈，但她又不知道燈的開關在哪裏，只好又端着碗到廚房門口，問：“屋裏有大燈吧？開關在哪兒？”

尤新正在給菜裝盤，聽她問，放下盤子，走出來，在旁邊的牆上按了下，燈亮了。

只是這燈的亮度只能說比小夜燈要好一點，白色的長白熾燈管，把人照的就像是一張紙那麽薄弱，沒有質感。

顧羽羽還想對尤新笑一下，說聲謝謝，轉身，尤新已經回了廚房。她只好端着碗筷走到屋子中央，把碗筷放在那張竹桌子上。

她想着還有三道菜，又去了廚房。

尤新已經端了兩盤菜出來，顧羽羽只好端了他剛炒的那道菜跟回來。

尤新把菜放好，等顧羽羽坐下後，才也坐下來。

顧羽羽摸了摸屁股底下的凳子，也是竹子做的，似乎這間屋子的主人特別喜歡這種竹制品。

“這兩張椅子，和這張桌子是我自己做的。”似乎是發現了顧羽羽對這種竹制品的好奇，尤新兀自說道。

顧羽羽擡頭看他，臉上出現一抹傻乎乎的表情。他并沒有看她，而是自己端了碗，準備吃飯，只是看到自己手上的一大碗飯，又停住了。

“你盛的有點多。”他輕輕嘆了口氣，站起來準備去廚房把飯撥出去點。

“沒事，你要是吃不了，剩下的飯就給我，我能吃掉。”顧羽羽也站了起來，卻是為了阻止，等發現自己說了什麽以後，她的臉忽的就紅了。

要知道，吃剩飯這事，只有在最親密的人之間才能進行。

顧羽羽和尤新這倆人說是朋友吧，其實還差的很遠。

“我，我是說，你吃不完，要是你吃不了，可以撥給我。”顧羽羽摸了摸後腦勺，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

尤新看着面前這個有一點傻氣的女孩，忽然就什麽脾氣都沒有了。他其實不能算是多好的人，他不喜歡麻煩，不喜歡為別人擔心。可生活裏的麻煩遠遠不是他想躲開就能躲的開的，他只能盡量讓自己少沾惹麻煩。

看見她出現在摩寨門口的時候，他其實想躲開，可是，看到她就要被灌倒的時候，他又不忍心了。

把她帶回自己的住處來，他并不是很願意，但基于他們那點微不足道的友情，他還是把她帶回來了，她說的話，歧義太大，他并不認為她說的是真話。

就在剛剛，她故作禮貌的說要幫忙的時候，他心中又出現了一抹反感，他想，這個女孩心思真多，于他來說不是什麽好事。

可是，也就是在剛剛，她說：你吃不了，剩下的飯就給我，我能吃掉。

他還記得和楊黎在一起的時候，他剩下了飯，楊黎看了一眼，就說：扔掉吧，隔夜的飯再吃會壞掉的。

楊黎當時是和他最親近的人，她尚且不肯吃他的剩飯，面前的女孩子又是以什麽樣的心态說要吃他的剩飯呢？他想不明白，最終只能将其歸為這個女孩是真的大大咧咧。就因為這種性格上的缺陷，讓他忽然就把那種猜疑放掉了。

就這麽想着，尤新就那麽端着碗，半天沒動。

顧羽羽不知道尤新是不是生氣了，也不敢動，只是看着他。

過了一會兒，尤新終于動了，他沒有去廚房，而是回到桌邊，把碗遞給了顧羽羽。

顧羽羽先是愣了下，然後很開心的把他的碗接過來，小心的往自己的碗裏撥了點飯。

撥了一塊，她擡頭看他，他沒什麽表示，于是，她再撥了點，飯還有四分之三。

她再次擡頭看他，他坐在了桌邊，卻沒有把碗接過來的意思。

她又撥了一大塊，碗裏的飯剩下了三分之二，她不肯再撥了，把碗放在他跟前，說：“晚上雖然不能吃太多，但總要吃飽的。”

顧羽羽沒打算繼續依着尤新的意思了，所以說完了，就低頭吃飯。

尤新盯着顧羽羽的頭頂看了一會兒，眼中卻閃過一抹笑意，也開始低頭吃飯。

飯桌上靜悄悄的，沒人說話。

顧羽羽把最後一顆飯粒吃完，桌上的菜已經剩下不多了。她忍住想打嗝的沖動，不僅看向尤新，他吃飯慢條斯理，但也很快，不知什麽時候，他已經吃完了，沒有放下筷子，應該是在等她。

她又覺得臉紅，她所有的笨拙都讓他看見了。

“你做的飯菜很好吃，我沒忍住，吃多了，嗝－－”結尾，顧羽羽終于如願以償的打了個嗝。她的臉就徹底紅了，饒是她再臉皮厚，在同一個人面前出夠了洋相，也是無顏見江東父老的。

尤新的嘴角徹底彎了起來，不知怎麽的，原本他只覺得顧羽羽是懷有目的在接近他，現在，他卻覺得與她似乎又走近了點，或許，就算她有目的，也無妨了呢。

“吃完了飯，你需要走一走，要不，晚上恐怕你會睡不着的。”尤新笑着說，然後起身收碗筷。

啊？

顧羽羽瞪大了眼睛，尤，尤新在笑，真的在笑，他笑的很好看。

她的眼睛幾乎就黏在尤新身上，直到他消失在廚房裏。

她收回目光，低頭，笑了。

幫尤新把碗筷盤子刷完，歸攏進碗櫥後，聽尤新說這裏晚上還有篝火晚會，她也忍不住想去看看。

“尤，尤新，你也去嗎？”顧羽羽坐在竹床上問正在整理旁邊竹沙發上的一些散落紙張的尤新。

尤新轉過臉來，疑惑的看她，顧羽羽又問了遍，他才說：“我不去了，這裏的篝火晚會我看過很多次了。你可以去看看，哦，對了，晚上你就睡在床上吧，我睡這張竹床，沒問題吧？”

顧羽羽看看那張竹床，并不算很長，睡在上面大概會很不舒服。她趕緊站起來，說：“尤新，還是你睡床上吧，本來我就是後來的，鸠占鵲巢總是不好的。”

她可不想明早一起來，他睡的渾身酸疼，她卻精神舒爽，好歹她也是個女人呢。

尤新愣了下，他的年紀比她大，先前因為她的話，他對她的莫名疏離也少了點，現在，他就把她當作妹妹了，哥哥怎麽能讓妹妹睡竹沙發呢，倒是他，已經習慣了随遇而安。

“我……”

“好了，聽我的，你睡床，我睡沙發，就這麽定了。那我先去看看篝火晚會，是從這出去往右拐，前面那塊草坪哈……”還不等尤新勸她，顧羽羽已經拍了拍尤新的胳膊，一蹦一跳的出了門，自說自話的往先前聽尤新說的那個地方去了。

尤新抓着一把稿紙，看着出了門的顧羽羽，有點無可奈何。

他搖了搖頭，把稿紙往竹桌上放，等眼睛掃到那支他常用的手電筒，還有一小包驅蚊散時，他又不由得嘆氣，今天嘆的氣比以往還要多。

這裏晚上蚊子多，而且天太黑的時候，容易迷路，他忘記跟她說了。

想想顧羽羽在摩寨門口被人灌酒的情形，他是真不想再照顧酒鬼了，他只好拿起手電筒和驅蚊散，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