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作惡到頭,終有天收
辛辰接到學校的電話的時候有些懵。
這一年他的全部注意都放在了辛安身上,後來又出了認親的事情,他都快忘了還有這麽一碼事。
辛辰遲疑地說:“學校怎麽會突然給我重新授予學位?”
對面答複道:“是因為近期有人向學校舉報常平的問題,才牽扯出了這件事,學校調查清楚之後立刻就對涉事人員做出了處理,其中就包括對你追授學位證書。如果方便的話,希望你拿到證書後能出具一份書面聲明,以便維護母校的聲譽,畢竟在這件事中H大也是受害者。”
辛辰手裏拿着個粉色的小奶瓶,正在給辛安喂奶,聞言道:“有人舉報?我之前也向學院舉報過,但是沒什麽結果。”
對面的人生怕辛辰不肯出聲明,言辭之間想盡辦法将學校摘出來,辛辰聽得分明,但也懶得去戳穿,他很清楚學校在監管方面的确存在一些漏洞,但對于H大,他的感情還是很深的,因此沒讓對方再多費口舌:“好,我會寫一份聲明。順便既然現在在調查常平的事,我這邊也提供一份證詞,他不僅受賄、配合江承望加害我,還對Omega學生意圖不軌。我可以為自己的話承擔法律責任。”
電話另一邊的人愣住了,顯然是沒有想到,常平還能再做出更過分的事情。好半天才磕磕絆絆地說:“好,你放心,雖然學校已經把他開除了教職,但是他這些惡行我們都會做出相應的處罰措施的。”
辛辰把話說了,回過頭來想想,卻也覺得學校不大可能再把更多的事情抖出去,現在學校只想與常平撇清楚,哪會再去抖落他的髒事。
他頓時有些興味索然,把電話挂掉,奶瓶已經空了,他随手把奶瓶放在櫃子上等保姆收走消毒,然而一轉身,卻看到齊君皓站在門口。
“哥?”辛辰一愣。他什麽時候過來的?
齊君皓臉色差極:“那些事,怎麽之前不說?”
辛辰笑了笑,低下頭:“不是什麽光彩的過去,沒必要再提了。”
“沒必要?”齊君皓嗤笑一聲,“就讓他白白害人?”
接着他突然想到了什麽,皺了皺眉:“安安的alpha爸爸……”
“不是!”辛辰差點跳起來,“沒有,他沒怎麽我,所以也沒留下什麽證據,要不然我早就報警了。”
齊君皓的眉頭這才松開一點:“那最好。我出去一趟,你在家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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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君皓轉身走了,留下辛辰一個人亂想,又拿出手機來查看新聞。這些日子他頗有些不問世事的感覺,看到網上鋪天蓋地的消息的時候人都傻掉了。
他原以為常平之前對他做的那些事已經足夠過分,卻實在未曾想到,這一層僞善的皮子揭下來,裏面的東西會如此不堪。
辛辰往下翻看着,心情複雜,那些欺壓學生的行徑他感同身受,熱度最高的一條已經有八萬多評論,把常平嘲到了地底下。
作惡到頭,終有天收。辛辰如是感慨。
然而這還不算完,十來天後,常平主動到***局自首,稱自己在任教的十幾年中,一共有四次侵犯Omega學生的行徑,其中兩男兩女,兩成兩敗,被傷害的學生被他以畢業要挾沒有及時報警。
消息一出,輿論嘩然。
辛辰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只覺得不寒而栗,這種事在他自己親身遇到之前根本不敢相信會發生在今天這樣的法治社會,而他作為親生經歷者,覺得這件事中最恐怖的地方在于,常平披上的這一層和善的外皮。
日常生活中隐藏着的敗類才叫人恐懼。
但辛辰卻仍有些不解:“他怎麽會跑去自首?做了那麽多壞事的人,不可能良心發現吧。”
齊君皓淡道:“也沒什麽,他有個在上幼兒園的Omega女兒。”
簡維立刻道:“君皓!”
齊君皓垂目:“沒有真的做什麽。”
簡維還是責備道:“那也不行,還有,以後這些事不要當着安安的面說。”
辛安聽見自己的名字,歡樂地揮舞了一下肉嘟嘟的藕節似的手臂:“咿啊!”
齊君皓被軟萌的小侄女引出一絲笑意,伸手戳了戳她的胖臉蛋,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轉而問辛辰:“安安也快四個月了,以後有什麽想法嗎?”
簡維聞言也附和道:“只是想在家畫畫也好,出國深造也好,開一間畫廊也好,小辰怎麽想?”
辛辰猶豫了一下,摸摸辛安涼涼軟軟的小臂:“我……等安安大一點,我還是想去繪畫班。”
前一陣子他突然出事,童畫的老板還來探望過幾次,跟他說寒假班還有最近新開的學期班上有不少家長打聽他的事,還有幾個小孩子總是想他。
被人需要和肯定的感覺實在是太好,況且辛辰本來也樂于和孩子們相處,只是擔心簡維和齊君皓會不會覺得這工作太沒前途。
沒想到,簡維很輕松地笑了起來:“挺好的,我也喜歡教書,和孩子們在一起總是很舒服。”
齊君皓想的要多些:“受雇于人,總是不穩定。要是你老板願意,倒是可以參股進去把它做大。”
辛辰沒想這麽複雜:“再說吧。辛安還小,需要親緣信息素,等她再大一點,我之前和老板說暑假班的時候應該就可以去了。”
簡維和藹地說:“好,你有自己的想法就好。君皓,安裝工人還沒到嗎?”
齊君皓看了眼表:“約了十一點,應該快了。”
如今天氣漸暖,辛安也長大,齊君皓那天去朋友家做客看見他家草坪上的小秋千,回來便給辛安也買了一個,今天就過來裝上。
齊君皓這人面上冷,話也少,辛辰剛開始還有點惴惴不安,總覺得對方是不喜歡他,怕他來分家産,後來才知道這人對誰都是這樣,表面上沒有什麽,但他對辛安的疼愛不是假的。
正說着大門外就停了輛運貨卡車,家裏的阿姨去開了門,工人們手腳利索,不到半個小時就把秋千和滑梯組裝好,原木小秋千連着搖籃椅,在碧草如茵的草坪上倒是相合。恰逢這些日子天氣不涼不熱,下午的時候将辛安往秋千上面一放,辛辰和簡維在一旁閑聊看書或者畫畫,日子分外惬意。
等入了夏,怕陽光傷到辛安的眼睛,便加了頂太陽傘,只是辛安不滿足于盯着傘面或者小玩具看,搖搖晃晃地要坐着了。辛安喜歡看辛辰畫畫,雖然也看不懂什麽,但如果辛辰在草坪上寫生,辛辰圓溜溜的大眼睛就總是看着他的方向,簡維見她瞧得目不轉睛的模樣覺得有趣,還打趣說,安安說不定遺傳了辛辰的天賦,以後也做個小畫家。
辛安咬着手指沖爺爺傻乎乎地笑。
這邊一派祥和,然而另一邊的情況卻不甚樂觀。随着天氣一天一天熱起來,陸柏謙心底的躁郁也逐漸升溫。
那種翻騰的暴躁像是汛期裏咆哮着的河流,幾乎把堤壩沖垮,光是鎮壓,就花光了陸柏謙的精力。
他抽煙抽的很兇,身上好聞的沉木香幾乎被煙草味掩蓋,露臺上的煙灰缸短短一個晚上就能被煙頭填滿,往常在家裏他去的最少的辛辰的畫室如今變成了停留最久的地方,陸柏謙常常在裏面枯坐。
他不會在畫室裏吸煙,珍惜的保存着實際上早就消散了的花果香。
在辛辰的畫室裏,陸柏謙有時一坐就是一整晚,他什麽都不做,只是看,看辛辰的畫,辛辰用了一半的顏料,辛辰握過的筆,恍惚間似乎能看到少年有些瘦弱的身影在畫架前忙碌,但是伸出手,卻什麽都碰不到。
他懊惱自己不停的想起辛辰,卻又對那種蝕骨的思念無可奈何。
長時間的失眠與飲食失調讓他的精神狀态跟着下滑,精力甚至還不如過渡期的那幾年,疲憊與倦怠伴随着他整個白天,到了夜晚卻整夜整夜無法入睡,哪怕短暫的淺眠,也總是被驚醒。
不是噩夢,是美夢,有辛辰的,很美的夢。
但是做不長久,很快就會醒來,只剩下眼前滿室空寂。
這天一場與分公司高層的會議一直持續到了晚上九點,與會的人都疲憊不堪,在會議的末尾,陸柏謙甚至輕微地走了下神。
因為投屏上面展示的是最近剛建起來的禦湖灣第三期的開發進程,而他給辛辰的房子就在禦湖灣第一期。
辛辰現在是不是還住在那裏?應該是了,H市房價高,辛辰又是個剛畢業沒幾年的孩子,應當不敢随便賣房買房。
這個認知讓陸柏謙心跳有點快了。
他給出去的房子,當然清楚在哪裏,既然如此,何不去看一看?随即他又否定了自己,斷了就是斷了,何必牽扯不清,再過一陣子那點記憶消磨光了,兩人就該徹底分道揚镳了。
只不過這話他勸了自己好多次,如今的情況使他不得不動搖了。
就在他的走神當中,上面的人結束了展示,等待他的點評。陸柏謙晃了下神,随即輕輕點頭,簡單的指出了幾點問題,他掩飾的不錯,沒人看出來他剛剛完全心不在焉。
在衆人的簇擁下離開會議室,陸柏謙乘車返回世紀華庭,車子在夜晚的湖邊飛馳,左側是高樓大廈,右側是粼粼水光,就在岔路口上,陸柏謙卻突然發話。
“右轉。”
司機立刻遵從命令轉入右轉車道,同時有些疑惑,這是還要去哪?
陸柏謙道:“過了路口找個地方停一下,你打車回去吧。”
司機下了車站在路邊,目送車子朝着與世紀華庭背離的方向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