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別再提了

景苑是位于H市市區的別墅區,路上車來車往,一輛出租車并不顯眼,司機和辛辰都沒有察覺。倒是出租車的司機,約莫是頭一回幹這種事,從後視鏡裏看了他好幾眼,大概是看在陸柏謙衣冠楚楚不像什麽壞人,才沒把他趕下去。

更多的也有可能是剛才塞過來的一沓錢的功勞。

辛辰到了景苑,出租車便進不去了,但陸柏謙獲取的信息已經足夠。辛辰他不過是當一個繪畫班的老師,能掙多少錢,怎麽雇得起司機、住得起別墅?

他和齊君皓在一起了。

陸柏謙看着窗外凝滞的黑暗,樹影在夜風中搖曳,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用力擠壓,跳動的極為艱難。

等了好一會兒,連門口的保安都在懷疑地往這邊看過來,司機忍不住提醒:“先生,你看咱們現在去哪,還是您下車啊?”

陸柏謙疲憊地閉上眼:“去世紀華庭。”

他還得回去,雖然回到家等待他的是一個空曠而安靜的大房子和又一個難眠的夜晚,但明天還有工作,他必須得面對。

偏偏就在陸柏謙心情糟糕到極點的時候,還有人不識相地往槍口上撞。他在辦公室裏處理了一整天的工作,倦意、煩躁和郁結簡直混成了一鍋沸騰着的開水,在他胸腔裏翻滾不休。

父母的電話就在這個時候打過來。

陸太太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懶散随意:“柏謙,你今天晚上帶着景煜過來吃個飯吧,我跟你爸好久沒抱孫子了,想的厲害。”

陸柏謙強壓着一股煩躁,盡可能讓語氣緩和:“好,我下了班就過去。”

父母想看孫子,這很正常,陸柏謙五點多便從公司離開,接上陸景煜,回老宅去了,只是他沒有想到,一步踏入家裏金碧輝煌的大廳裏,看到的不止有父母,還有姜晏。

陸柏謙的腳步一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真的不想再應付這些了。

但人已經到了這裏,出于禮貌,他是不可能轉身離開的,于是依舊進了門,和三人打了招呼,陸景煜奶聲奶氣地叫了爺爺奶奶和叔叔,五人在客廳落座。

姜晏笑吟吟的,将手邊的一個包裝精致的袋子推了過來:“柏謙哥,這是我前一陣子去F國玩的時候給你和小煜帶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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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柏謙道了謝,将袋子拿過來,裏面是一對鑲玉髓和鑽石的白金袖扣,的确是陸柏謙适合的風格,陸太太看了一眼便誇起來:“小晏的眼光真是好。”

姜晏有些得意:“阿姨過獎了。”

陸長興道:“打小見着的就都是好東西,眼光肯定不會次了。這個生活環境對人的影響還是很大的,我就喜歡姜宴這樣的孩子,自信大方,招人稀罕,家裏能打理的妥妥當當,在外面也鎮得住場子。”

姜晏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臉上笑着,眼神卻往陸柏謙這裏掃來,只是看到陸柏謙沒什麽表情之後,那笑意也就維持不住,消融掉了。

此時餐廳裏開始上菜,陸太太便起身去看一眼,陸長興借口帶景煜收拾下他在老宅的房間,也走了,有意無意的,大廳中只剩下姜宴和陸柏謙二人。

姜宴笑着說:“栢謙哥,袖扣喜歡的話以後就戴着吧,缟瑪瑙真的不合适,太普通,配不上你。”

陸柏謙袖扣有一抽屜,其中有一對卡地亞的黃金缟瑪瑙袖扣,是陸景煜還在辛辰肚子裏的那一年陸柏謙生日的時候,辛辰“送”他的。

他們在商場裏挑選小嬰兒的衣服,路過珠寶區的時候,辛辰說要送他一對袖扣。

“怎麽想到送我這個?”

辛辰撇撇嘴:“大件的東西太貴了,這個小小一個,比較便宜。”

陸柏謙扶着他的腰,含笑陪他進了專賣店,然後看着辛辰在詢問了袖扣的價格之後瞪大了眼睛。

他小聲和陸柏謙咬耳朵:“這麽小小的東西也要上萬?!”

陸柏謙也配合着小聲道:“純金的呢。”

辛辰拿在手裏掂了掂,嘀咕道:“這也沒多沉啊。”

陸柏謙快要笑出聲了:“那怎麽辦。”

辛辰為難地看着他:“我覺得還蠻好看的,要不就買了吧。”

陸柏謙笑意加深:“我是這家店的VIP,可以打折。”

辛辰眨眨眼:“幾折?”

“大概……一折?”

于是辛辰就花了一千多,買下了售價一萬多的袖扣。

陸柏謙陷入回憶,臉上帶出了一絲很淺的、稍縱即逝的笑意,随即便收斂了。

他說:“配不配倒無所謂,我喜歡。”

姜宴一愣,幹脆直說:“栢謙哥,他只不過是一個幫你度過過渡期的工具而已,既然過渡期已經結束了,工具也就沒用了,你應該要往前看了。我不在乎你和他有過五年的經歷,也不在乎陸景煜的存在,我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你還牽挂他,他不配。”

他語氣中滿滿的都是不屑,眼神中也帶出了居高臨下的意味,那滿含着輕蔑的“工具”兩個字像是往陸柏謙心頭丢了一捧火,瞬間便讓他不悅起來。

陸柏謙的語氣很差:“姜宴,辛辰是人,和他的過往,還有景煜的存在,我很在乎,但是輪不到你在不在乎。還有,如果你喜歡這樣以家世門第來判斷是否‘配得上’,那麽我坦白說。”

陸柏謙一字一頓,相當無禮地說:“你不配。”

姜宴驚呆了。

他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麽刻薄而直白的陸柏謙,陸柏謙從來都克制守禮,對待omega更是一句重話都沒有,可今天,就為了那個辛辰,他就這麽和自己說話?

陸柏謙冷漠道:“東西我就不收了,晚飯你們慢用。”

說着轉身就要離開。

姜宴立刻出聲喊他,陸柏謙頭也沒回:“你要是還知道自愛,就不要再往陸家貼了,或者非要嫁進來的話,我那幾個堂弟說不定有人願意要。”

姜宴被他譏諷的臉色發白,陸柏謙摔門而去之後,他哪裏還待得下去,拿起自己的東西就要離開,陸太太從餐廳出來剛好看見他要走:“小晏,怎麽突然要走?飯好了呀。”

姜宴滿腔的火氣正沒處發,聞言怒道:“不必了,您家裏的飯可不是我能吃的!”

說罷轉身就摔門離去,留下陸太太看着空蕩蕩的客廳,不知所措。

陸柏謙寒着臉開車上路,一路開的飛快,他看見姜宴就忍不住想起幾年前藝術展上的事,火氣一陣一陣地往上竄。

越是憤怒,他就越是想見到辛辰,想聞一聞他身上香甜的花果香,他瞥了一眼手表,現在趕過去正好等得到辛辰下課,這個認知立刻讓他心情明朗了一些,他猛踩油門,朝着童畫那邊趕過去。到的時候是晚上八點,沒過多久,辛辰他們班級就下了課。

辛辰照舊是最後一個出來的,站在門口和幾個學生說再見,然後站着等車。他就站在路燈下面,暖光的光落下來,照的他分外安靜恬然,就像是正在風雪夜裏等待愛人歸來的人,讓陸柏謙無比向往。

他下了車,車門關上的聲音吸引了辛辰,他轉過頭,立刻皺了皺眉:“你怎麽又來了?”

陸柏謙心髒一痛,語氣也低落下來:“我……我就是過來看看。”

辛辰說:“沒什麽好看的,我不想看見你。”

看見陸柏謙,他就想到那個剛剛出生就夭折了的孩子,想到陸柏謙給他的那些纏綿的夜晚和轉過天來空蕩蕩的房間,想到他們分手後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

他現在過的這麽好,他不想回憶過去。

陸柏謙的姿态放得更低:“辛辰,我并不想做什麽,只是……只是想來看看你,我很想你。”

辛辰的心髒稍微振動了一下,旋即便重新恢複了平靜:“我已經開始新生活了,你也快點把那些忘了吧。”

陸柏謙被刺痛,有些口不擇言道:“齊君皓,你和他在一起開心嗎?”

辛辰一皺眉,随即便意識到了什麽:“你調查我?”

他最害怕的就是陸柏謙要查他,辛安是個活生生的人,她有戶口,有出生證明,齊君皓不可能将她完全藏起來,只要陸柏謙查,就一定能查到,查到之後呢?他會不會把這個陸家的孩子帶回去?

辛辰大怒:“陸柏謙!你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你糾纏了我五年還不夠,現在你的過渡期結束了,你不需要我了,為什麽還不能放我去過我自己的生活?我不能有新的alpha嗎,我不能再生孩子了嗎?我非得站在原地,傷心痛苦一輩子嗎!”

他的反應完全超出了陸柏謙的預料,陸柏謙立刻慌了神:“不,沒有,辛辰你別激動。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我不會調查你,我尊重你的意願……”

他這樣說着,卻連自己都不相信,尊重辛辰的意願?光是聽那種可能從辛辰口中說出來,他就已經要瘋了。

辛辰橫眉冷對:“我的意願就是我們兩不相欠,別再來找我了,那段過去對你來說也不光彩吧,沒必要再提了。”

“我并不覺得不光彩,”陸柏謙急忙解釋,“我那時……”

“別再提了,”辛辰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別再提了。”

他一點點也不想回憶了,那段過往無天無日,整日裏耳邊都回蕩着孩子的哭聲。陸柏謙曾經給了他多好的多美的一個夢啊,轉眼間想不給就不給了,如今想起來,又來問,他就那麽下賤嗎,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他最痛苦的那段時光陸柏謙沒有給予絲毫安慰,那以後再給多少他也不稀罕了。

“好,”陸柏謙勉強笑了笑,他清楚這件事不能操之過急,便後退了一步,“我不提了。太晚了,你回家吧,路上小心,讓司機不要開太快。”

辛辰說:“不要再來了。”

陸柏謙笑容晦澀:“好,好,我不會再叨擾你,你……你要開心。”

辛辰頭也不回地上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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