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飯局
月老廟裏有不少善男信女,也不知是求了什麽簽,都走到了解簽的那處去問。
沈淼順着月老廟的門前轉了一圈,百般無聊地站在了一旁撥弄花草,看向不遠處五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手上拿着紅綢子對于許願這事兒分外執着,一口氣寫了許多條。
護衛甲手上拿着紅綢子準備挂上去,霍寅指手畫腳道:“那是我的,挂最上面。”
然後護衛甲腳尖離地,使了輕功飛上去,足尖輕輕一點樹葉,便将手中霍寅寫的紅綢子挂在了最上面一根樹枝上,霍寅頗為滿意地點頭。
沈淼覺得好笑,耳後突然吹來了一陣風,吓得她猛地回頭。
老頭兒一身紅衣,花白的頭發順着沈淼的視線瞧去,又看了看沈淼:“河神?”
沈淼眨了眨眼:“月老?”
老頭兒連忙擺手:“我不是我不是。”于是轉身就要走。
沈淼見他一邊理着手中亂成一團的線一邊朝自己瞧過來,伸手撓了撓頭似乎頗為不解的樣子,走入月老廟中便不見身影了。
霍寅在許願樹頂上挂了十多條,在月老廟門口賣紅綢的都看不下去了,護衛甲乙丙丁四人輪流去讨都拿不到,霍寅這才罷休,拉着沈淼一同回去。
到了晚間,霍寅便讓人準備了一套衣服,打算和沈淼去百宴樓赴宴。
李守財聽聞這位新來的公子出手不凡,自然不會如往常談生意一樣,在大堂随便擺一桌就罷了。
他先與百宴樓的老板說好,二樓都得空着,不許有人喧嘩,今晚徐縣令也會過來,百宴樓的老板自然順着他的意。
出了鼎豐客棧,馬車便一路往百宴樓的方向走。
沈淼有些緊張,雙手在袖中緊緊地握着,霍寅瞧出她有些不安,于是道:“記着,椅子上低于三個軟墊不坐,不是今年采的新茶不喝,若非我夾進你碗裏的菜不吃,其餘的只需點頭微笑便好。”
沈淼深吸一口氣:“知道了,別小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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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到了百宴樓的門口,李守財帶着自己的夫人就站在門口候着,看見馬車來的時候,頓時上下打量了這輛馬車耗資多少。
小馬車并沒什麽稀奇的地方,不過從馬車中下來的人便不一樣了,霍寅一看便是從小生于富貴人家的,站那兒氣質都與別人不同,其夫人雖說不是穿金戴銀,但頭上的簪子卻是用的上等寶玉所制,一身行頭下來亦是價格不菲。
“李老板?”護衛甲上前問。
李守財咧嘴笑了起來:“是,正是鄙人。”
護衛甲颔首側身,介紹道:“這是我家主人,還有夫人。”
霍寅一下車就瞥去了纨绔公子的模樣,彬彬有禮起來讓沈淼都覺得有些陌生。
他對李守財倒是不擺架子,呵斥護衛甲不懂規矩後,主動介紹:“在下姓沈,這是我家夫人,李老板一早上便遞了請帖過來,盛情難卻,故來赴宴。”
李守財拱手:“沈老板,沈夫人。”
李夫人倒是會做人,笑着道:“老爺,還不請人進去,難道要在外頭聊一夜?”
李守財連忙笑起來:“是是是,是我疏忽了,沈老板請。”
李守財包了整個二樓,故而從上樓之後便沒見到人影了,霍寅倒是對于這種交際場合頗為得心應手。
沈淼入座後,那李守財的夫人便湊過來對着她笑:“沈夫人看着倒是年輕,不像我,早早便老了。”
沈淼眨了眨眼睛,這是在與她說話呢?算是拉攏嗎?
她淺笑了一下:“我若到了李夫人的年齡,恐怕及不上李夫人的容貌一半呢。”
李守財見兩位夫人說得不錯,于是也開口:“沈老板從何處來?昨日才到城中吧?我可聽聞了沈老板在百宴樓豪擲百兩,恐怕也是個生意人?”
霍寅将茶杯中的水吹涼了之後遞給沈淼,這才道:“在下的确是昨日才到城中,也如李老板所說,是個生意人。”
“吳州地方偏遠,又有山匪橫行,不是個做生意的好地方吧。”李守財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
“我既然來了,那必然表示這邊有生意可做的。”霍寅颔首笑了笑。
“可否說出來與我聽聽,不瞞你說,我在這城中說話還算管用,若有賺錢的路子,我也可幫你疏通疏通。”李守財說完,便見霍寅給其夫人理了理頭上的簪子,好像心思根本就不放在生意上。
“疏通?李老板是想分一杯羹吧。”霍寅說罷,思慮了一番,而後說:“也并非不能說,不久之後李老板也是會聽到風聲的。”
“什麽風聲?”
“我一路從京城過來,與你們吳州新上任的知府就差一日到了此處,路上恰好與他同住過一個客棧,知道他此番回吳州第一件事便是剿匪。”
李守財挑眉,喝了口茶後道:“這也不是新鮮事兒了,歷任知府都要剿匪。”
“确實如此,此城距離舟山最近,如若剿匪,必然有官兵在此城中駐守。”霍寅說到這兒,意味深長地看向李守財。
李守財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霍寅放下茶杯嘆了口氣道:“李老板可有兩座空置的宅子今日下午被買走了?”
李守財皺眉:“莫不成是沈老板買走的?”
霍寅點頭:“非但如此,城南賈老板家中的兩座宅子我也一并買走了。”
“你買這麽多宅子做什麽?”李守財擦了擦額上的汗水。
“若朝廷當真剿匪,李老板便知道我這宅子買來是做什麽的了。”霍寅道:“矜矜業業做生意賺不了大錢的,我這人安定不下來,所以才會帶着夫人四處奔走,李老板若有興趣,不妨去鼎豐客棧找我談談。”
說罷,霍寅便站了起來,彎腰低聲道:“走了,夫人,李老板并非誠心請吃飯,你瞧,坐了這半天菜也沒上。”
李守財連忙站了起來:“哎,沈老板別走,其實今日我還請了徐縣令,縣令大人應當馬上便到了,坐下再等等吧。”
霍寅擺了擺手:“我無意與官府的人打交道。”
沈淼站了起來,任由霍寅牽着離開了二樓。
李守財一路跟了出來,好言相勸了兩句也沒能成功留下霍寅,只能錘了錘手嘆了口氣,回頭看了一眼自家夫人,于是小聲問:“夫人可問到了什麽?”
李夫人剛要說話,那原先在李守財訂下的雅間邊上那間門便被打開了,一身便服的徐縣令朝李守財瞧去,又往樓下看,皺眉道:“人當真走了?”
李守財雙手一攤:“走了。”
“這人到底是什麽來頭,竟然知道朝廷要派人來剿匪。”徐縣令摸了摸下巴,李守財睜圓了眼睛問:“當真是會剿匪?”
徐縣令點頭:“是有這個風聲,那霍家的公子這兩年在朝中風生水起,偏生的要回來,我亦收到消息,他此番回來另有目的,也有剿匪之說,只是不論哪種說法都未落實。”
“如若真要剿匪,那沈老板買宅子又有何用?”李守財想不通。
徐縣令嗤了一聲:“讓你留個人套兩句話,結果話說了一半人也走了,如若霍家那公子回來當真是要剿匪,你我還有銀子能拿?”
徐縣令說完,帶着下人一同離開,只留李守財與其夫人站在走廊上。
百宴樓的小厮這才端着飯菜上來,李守財連忙攔住了對方:“咦?就上菜了?不是說等等?”
“李老板,時辰到啦。”小厮賠笑。
李守財嘁了一聲,原想着若談不攏可以提前走,菜不上還能省些錢,于是問:“還有哪些菜未上來?人都走光了,我也不要了。”
小厮楞了一下:“可是菜錢都付了啊。”
“誰付的?”李守財皺眉。
小厮撓頭:“方才離去的那位公子付的啊。”
“沈老板?”李夫人朝李守財瞧去,小厮沒再說話,彎着腰将飯菜端了進去。
李守財嘶了口氣:“這姓沈的究竟打什麽主意呢。”
李夫人道:“方才我與沈夫人談了些許時間,知道他家底殷實,不是會做賠本買賣的人,可問到他們家做什麽生意,沈夫人卻支支吾吾,恐怕不是尋常的生意。”
“沖着剿匪來發財,能是什麽尋常生意?铤而走險吧。”
小馬車往鼎豐客棧回走,馬車內的霍寅掰着手指頭皺着眉心算錢,坐在對面的沈淼撇了撇嘴:“真大方,又花了一百兩。”
霍寅啧了啧嘴:“能拿回來的,總能從別的方面拿回來的。”
“你方才為何向他們透露剿匪的事兒?”
霍寅道:“我想拉李守財,自然要抛出一些信息引他上鈎,李守財不是普通商人,他與徐縣令的關系要好必然知道舟山上山匪的事,我若與他能連成一氣,想要得知山匪的信息便不那麽難了。”
沈淼楞了一下:“不是還有我嗎?”
“山匪窩點在哪兒,多少人,兵力如何你是知道。可與官府之間的關系,徐縣令每年與他們一同搜刮多少民脂民膏你都不知,剿匪固然重要,但将這些雜草小官從吳州鏟除也尤其重要。”霍寅眉心微皺,想起這事兒時便分外認真。
馬車稍微有些晃,沈淼看着他那些微嚴肅的臉,心中突然狂跳起來。
許是她的視線太過直白,引得霍寅朝她看來,挑眉問:“怎麽了?”
沈淼搖了搖頭,霍寅突然朝她伸過手來。
車窗的簾子被風吹開,車外微弱的燈火光照了進來,霍寅的手貼在了沈淼的臉上,沈淼睜圓了眼睛看着他,下一刻便猛地閉上。
“嗷……”
霍寅的手掐着她的臉頰,眉毛挑起,笑着問:“你怕是被我的美色所惑了吧?”
“這麽說自己,你還要不要臉啊!”沈淼揮開了他的手,捂住自己的臉道:“你下次若再這樣沒大沒小對我動手動腳,我就回河裏啦!”
霍寅嗤的一聲笑出來,雙手環胸往後一靠,目光沉沉,那雙眼裏倒不如之前那般帶着調笑,反而收斂了許多情緒,朝窗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