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偷聽
晚間,沈淼靠坐在床頭,瞥了一眼自己的肩膀,抿了抿嘴,笑着将手放在自己的肩頭上,輕輕道:“好了,好了……”
噗嗤一聲,空蕩的房間裏竟然就這麽突然笑了出來。
沈淼恍惚了片刻,驟然想起來自己剛才的舉動,立刻搖了搖頭,雙手捂着臉有些不好意思,臉上浮起了紅暈。
霍寅這家夥好好說起話來的時候,聲音還是挺好聽的。
那幾聲好了,一直在沈淼的腦中徘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了。
次日一早,沈淼便穿戴好衣服準備出門了。
護衛丁手中拿着包子,正準備敲門讓沈淼起床吃飯來着,手擡起來還沒碰到房門,門就開了。
護衛丁一邊嚼着嘴裏的包子一邊道:“夫人吃飯。”
沈淼擺了擺手:“不吃了,我有事出去一趟,對了,霍寅還沒起吧?”
“大人還沒起。”
“好,如果我回來的比他早,就別告訴他出去過了。”沈淼看了一眼屋外,下起了淅瀝瀝的小雨。
她從房內拿了一把油紙傘,披着鬥篷就要出門。
護衛甲走過來問:“夫人這是要去哪兒啊?”
護衛丁道:“不清楚,應當是去求神拜佛了吧。”
沈淼的确是要出門求神拜佛了,今日下雨,她想去找土地神很簡單,出了客棧去了個沒有人的巷子,沈淼收起了傘便順着雨水一路回到了河中。
自從她與霍寅一起到了這座城,就許久都沒有回去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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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邊有些破舊的石頭堆砌的土地廟的廟檐上正在滴水,沈淼就盤腿坐在對面,一只手撐着雨傘,另一只手撐着下巴,抿着嘴,皺着眉,一派認真地看着土地神。
“斬神劍?”
“是,您聽過嗎?”
“聽是聽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兒了,說是有一位好皇帝被奸臣禍害,導致朝野變動,民不聊生,然後上天就賜了一把斬神劍給皇家,專門誅殺奸佞用的,你問這個做什麽?”
沈淼哎呀一聲:“那凡人被這斬神劍刺傷還有的救嗎?”
“沒的救。”土地神說得堅定:“斬神劍創下的傷口不論是什麽靈丹妙藥都無法愈合,必死無疑。”
沈淼沉默了片刻,看來的确如霍寅說的那樣,他竟然能活下來,當真是個奇跡。
沈淼道:“那若有人被斬神劍刺中了兩下還活下來了呢?”
“不可能,凡人不可能活下來。”
“霍寅就活下來了。”
“呵!那是因為霍家的小子他根本就不……”土地神話說到一半,天上突然劈落了一道雷電,就在這河邊,将小石子兒劈得焦黑。
土地神連忙止住了話,拍了拍心口,吓了他一跳,果然是天機不可洩露,洩露必遭天譴。
“你說……霍家的小子被斬神劍砍傷了?”土地神微微眯起雙眼:“你就是為了這個來找我的?想要找到救他的辦法?”
沈淼點頭:“是啊。”
“他不是沒死嘛你管他那麽多?”
沈淼頓了頓,稍微低下了些頭,放緩了聲音,柔柔道:“畢竟是自己看着長大的,也不忍心他受苦啊。”
“得了吧!你騙誰呢?你瞧瞧你那少女懷春的樣兒,你分明是動情啦!我是不是告訴你不許對凡人動心的?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啊!”
“哎呀,爺爺!”沈淼将傘靠在肩膀上,雙手合十表示求饒:“我叫你爺爺行了吧!我……這……他……”
“你別給我說你我他的,那霍家的小子……不行,我得好好教訓他!”土地神說完,提着拐杖就要從廟裏面走出來。
“你要打凡人啊?”沈淼看着那個只有自己一個巴掌大的小人兒,心想若土地當真這個樣子去,恐怕會被霍寅一腳踩進地裏吧?
畢竟霍寅看上去并不喜歡土地神的樣子,土地神也非常讨厭他。
土地神當然不能去打凡人,他只能插着腰原地踏步生悶氣,沈淼又問:“當真沒有救他的辦法?”
土地神道:“除非砍他的人願意為他流血才行。”
沈淼抿着嘴,問的仔細些:“怎麽流血?”
土地神道:“正常人中了斬神劍都活不過一日的,除非刺傷他的執劍者能流一滴血,将血服下,應當有用。”
“什麽叫應當啊?”
“我怎麽知道?”土地神的胡子都要翹起來了:“我又沒見過凡人中了斬神劍還能活的!你現在為了那個姓霍的要與我頂嘴了是吧?”
“不敢不敢。”沈淼撇嘴,這個方法且不說管不管用,那就算管用也做不到啊,畢竟砍傷霍寅的……是當朝三皇子啊!
沈淼正在煩心之際,突然聽見有人的腳步聲傳來,那兩人正在說話,離這裏不遠,就準備從林子裏走出來呢。
沈淼只聽見對話裏有‘官兵’二字,頓時将自己的身體隐了去,一雙眼睛盯着兩個模糊的人影從林子裏出來。
才看見一眼,沈淼便覺得頭痛欲裂。
那兩個人她都見過,一個是之前拐賣了小孩兒的那人,腰上有一把大刀,就連衣服都沒換,看上去與那日穿的一樣,點頭哈腰地對着旁邊的男人說了些恭維的話。
另一個男人,便是沈淼上舟山南側,瞧見的那個似乎是當家的男人,他猙獰的五官非常兇悍,黝黑的手臂上有一個牙印。那兩人越走越近,沈淼幾乎都快聽不見自己的心跳聲了,呼吸一窒,就像是被人勒着脖子一樣難受。
人販子邊走邊道:“謝謝夏将軍肯賣我這個面子,嘿嘿。”
“我是正好有事要去找陳縣令,并非為你單獨走這一趟,今後你在陳縣令身邊辦差給我仔細着點兒,千萬別出了差錯。”那被稱為夏将軍的人道。
只是沈淼覺得奇怪,這人分明是山匪頭子,怎麽會是将軍?
人販子連連點頭:“是!是!小人也是沒辦法,在外面兜兜轉轉這麽些年,依舊是無所獲,想來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麽久,要是能再回到夏将軍手下辦差,那是最好不過了。”
“過去的事,你就給我把嘴封得死死的,若要說出去一個字,我就用你腰間的刀砍掉你的腦袋!”說罷,兩人便不再交談,腳下的步伐快了些。
正好此時,兩人從沈淼身邊走過,沈淼突然覺得脖子被人狠狠地掐住了,這回不是記憶中的幻覺,而是身體本身起到的反應,與之前不同,是真正面臨死亡時的掙紮與窒息感。
沈淼猛地擡起頭,張嘴就要痛呼出聲,土地神看着她不對勁兒,拿起手上的拐杖就往她肩膀上敲,三下過後,沈淼喘過起來,眼前一片泛花,黑白兩色,心髒撲通撲通跳得非常的快。
她看見了水,大片大片的水,水底還有驚恐的魚兒,一只強而有力的手緊緊底掐着她的脖子後面,她拼命掙紮,想要從水中掙脫。
然而那只手的主人死死地把她的腦袋按入了水底的沙石中,無數的氣泡從水中翻滾出來,她的眼前一片模糊,除了水聲和心跳聲,什麽也聽不見。
沈淼閉上眼睛,再度睜開,心跳才逐漸平複,只是腦海中的那些關于水的記憶,卻也跟着一點點變得模糊了。
“原來你說的症狀便是這樣!”土地神在旁邊直轉。
沈淼點了點頭,撫着心口問他:“我會死嗎?”
“這條環城河不出問題,你是不會死的,不過方才那情況,分明是你死前身體所受的記憶又再度翻滾了,莫非那兩人中,有一個是殺你的兇手?”土地神撓了撓頭:“我亦不知你是如何過世的,幫不了你,你若想解決此事,還得自救。”
沈淼伸手扶住了額頭:“不行,我得跟着他們。”
“你如今回河裏最好。”土地神勸她。
沈淼慢慢站起來,天上的雨也不知何時停下的,她将傘丢到一邊,沒再看向土地神,垂頭喪氣地往河裏走,打算順着河回城中。
那兩人是要去見陳縣令的,這就說明舟山南側的山匪果然與陳縣令茍且,且那個人販子喊他将軍,此事若不搞清楚,會非常麻煩。
沈淼回到了河中覺得自己身體好了些,索性她認識陳縣令的府衙,到了縣令府就隐去了身子,正好大堂邊上有兩缸睡蓮,當中有水,沈淼便躲進了缸裏,早了那兩個山匪一步。
山匪沒從正門進,是從府衙的後門入的,他們進來之前,陳縣令便已經讓人将大門關上了。
三人坐在大堂的椅子上,陳縣令還得給那山匪頭子鞠躬:“夏将軍大駕光臨,不知有何事指教?”
“此番過來為了兩件事,先把簡單的解決了,你可還認識這個人。”山匪頭子指向旁邊的男人,那男人對着陳縣令嘿嘿一笑。
“喲!徐海?”
“是了!縣令還記得我吶。”
“如何不記得啊,你當初和那季冬都在這府衙中當差呢。”
“我此番過來,也是厚着臉皮,實在沒地兒去了,想向縣令大人讨個差事來辦。”
“這個好說,現在正是剿匪之際,把你随便安進去就是了。”陳縣令倒是有些看不起這人。
沈淼想了想,他口中的季冬,應當就是季老板。
“夏将軍還有何指示?”陳縣令立刻換了一副嘴臉對着山匪頭子。
那山匪頭子道:“吳州新來的知府要鬧什麽?最近大有往南側來的趨勢,莫非是真要與我這邊作對呢?你沒與他說了其中的利害關系?”
“哎喲,說不得,這新上任的知府是霍家的少爺,當年在京中高中,前幾年似乎在大皇子手下辦差,此番回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要安心當個知府,恐怕與大皇子另有所圖。”陳縣令說到這兒,那山匪頭子眉頭緊皺。
“那你便給我往上頭寫封書信,我找兩個兄弟,今夜便動手,這人不能留!”
山匪頭子說完,藏在水中的沈淼便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是要殺霍寅啊!
誰料到那山匪頭子功夫了得,沈淼只是一個喘息聲,他便立刻聽見了不對勁,一雙眼睛朝睡蓮這邊瞧來,壓低了聲音:“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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