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回憶

沈淼将視線落在了霍寅的傷口處,眉心緊皺,就連她自己都沒發現,此刻她的目光有多炙熱,讓霍寅說話的聲音都停頓了片刻。

“所以,你的傷口每天晚上都會裂開?持續了這麽多年?”沈淼輕輕吐出一口氣:“這世上怎麽會有如此邪惡的利器?”

“那我便不知道了,據說是上蒼賜予皇上用來震懾惡人所用的,不過也害了不少好人,就比方說我。”霍寅伸手指了指自己。

沈淼撥弄了一下額前的發絲:“那你又為什麽回來?”

“我在朝中幫了大皇子不少,但我的确不喜歡那種生活,還不如回到吳州樂得自在,先是向大皇子請辭,再正式與皇上說。”霍寅嘆了口氣:“不過即便回到了吳州,還是沒逃過幫他辦差的命運啊,你瞧,我這一回來就幫他拿捏住了三皇子的惡行。”

“吳州有三皇子的人?”沈淼睜圓了眼睛,她卻沒想到已經遠在千裏之外,那朝堂中的爾虞我詐竟然能伸到此處。

“還不确定,不是正在查嘛。”霍寅笑了笑。

沈淼立刻湊了過去:“你說的該不會是山匪吧?”

“唉,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就是如此冰雪聰明。”霍寅伸手拍了拍沈淼的頭:“不過這些都無需你管的,若這其中牽扯到了你生前的事兒,我再與你詳說吧。”

沈淼哦了一聲,點了點頭,随後才發覺兩人說話的時候不自覺靠近了許多,她此番已經完全貼在了霍寅的胳膊上了。

沈淼忍不住往後退了些,将蓋在身上的被子掀開,甚至覺得有些熱,她清了清嗓子:“既然沒事,那我就回自己房間了。”

霍寅抿嘴笑了笑,眼看着沈淼要走,伸手扯着她的裙擺直接将她又扯了回來,雙手用力壓住,一左一右束縛着,他一副痞樣兒,笑道:“哎,急着走做什麽呀,難得就我倆,再說說話?”

“說什麽?我……我也沒什麽好奇的了,你說的那些朝中之事我都不懂的。”沈淼側過頭,小聲嘀咕了一句:“你先放開我。”

霍寅瞥了一眼自己壓在沈淼臉頰雙側的手,笑道:“我也沒碰到你,我的事兒是說完了,你與我說說你吧。”

“我有什麽好說的?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之後便遇見了你,都認識二十年了,沒什麽是你不知道的。”沈淼說完這句,忍不住伸手推了推霍寅:“哎哎哎,你離我遠些,氣息都灑在我臉上了,這太不合規矩啦!”

沈淼剛推霍寅,便聽見霍寅唔了一聲,瑟縮着肩膀到:“你碰到我傷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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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沈淼立刻湊過來:“我看看!”

霍寅擡頭對她揚起一抹得逞的笑容,眼神總是勢在必得,他拿準了沈淼舍不得自己,于是上前親了親她的嘴。

沈淼吓得立刻伸手捂住自己,眨了眨眼睛,然後在霍寅眼皮子底下隐身了。

霍寅啧了一聲:“哎喲,這還怎麽玩兒嘛!”

沈淼趁着他看不見自己,連忙要從他胳膊地下鑽出去,霍寅自感覺到有人在自己懷裏鑽,偏偏又看不見,伸手想要抓住對方,也不知道自己抓哪兒了,總之不論抓哪兒沈淼都是一通亂叫。

霍寅連忙放手:“好好好,不鬧你了,你回去吧。”

空氣中傳來一聲:“流氓!”

霍寅挑眉欣然接受,然後就看見自己房中的凳子被撞倒,沈淼哎喲了一聲,然後房間門被打開,又嘭得被關上。

站在門外的護衛甲只感覺到了一陣風,什麽也沒看見,也不知道霍寅房門是如何開又如何關的,伸手撓了撓頭。

沈淼走後,霍寅這才吐出一口氣,以僵硬的姿勢慢慢躺在了床上方才沈淼躺過的地方,平躺時,心口的白色裏衣逐漸被染紅。

窗外的天空太陽落山即将入夜,霍寅伸手蓋在了自己的臉上,回想起方才那個吻,嘴角忍不住上揚。

只可惜沈淼隐身了,否則他就能看見她一定如之前的兩次一樣,紅着臉,那眼神帶着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嬌羞,讓霍寅忍不住想要再逗弄一番。

赴季老板的宴,沈淼在路上時就非常緊張。

要去芙蓉鎮就得出城,這一路的時間也要一個時辰左右,她上次來到芙蓉鎮的時候,正好是花開時節,還趕上了燈會,故而整個芙蓉鎮都熱鬧許多。

現下看來,芙蓉鎮便不如之前那般喧鬧了,馬車停在芙蓉鎮的山腳下時,便能看見季老板的人。

那人一眼就認出了霍寅與沈淼,連忙帶着二人去鎮中較為有名的酒樓,正是季老板的産業之一。

站在酒樓門前的時候,沈淼挽着霍寅的手有些緊,霍寅低聲道:“夫人若再掐,為夫的胳膊可就得腫了。”

“我有些緊張。”沈淼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兩人正在上樓。

霍寅道:“看出來了,早知道便不讓你來了,你非跟過來。”

“我上次見到他,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兒,這回若面對面坐着,肯定能想起來更多。”沈淼抿了抿嘴:“而且之前不是說他與那舟山南側的山匪也有關系嗎?我這也是幫你。”

霍寅挑眉:“說得這般好聽?”

兩人互相損了對方幾句,正好到了雅間門前,季老板正在裏面與誰說話,霍寅與沈淼到的時候,裏面的交談才停了下來。

季老板率先看到了霍寅,頓時笑了起來:“想必這位就是沈老板吧。”

霍寅領着沈淼進去,沈淼剛進了雅間,便聽見一名年輕男子道:“啊……原來是你。”

沈淼與霍寅同時朝那人看去,果不其然,是季老板的兒子,正是那日花燈時,與沈淼猜燈謎的書生。

“哦?你與沈老板夫婦認識?”季老板也覺得新奇。

“有過一面之緣。”霍寅領着沈淼坐在了桌邊,自始至終沈淼都不敢朝季老板看去。

霍寅這廂正與季老板說話,談的無非是給陳縣令按月租房屋的事情,季老板與賈老板不同,他比較會做人,在霍寅面前沒說霍寅如此做不對,反而誇霍寅有經商的頭腦。

實際上,他也對這初入吳州便能拿捏各路消息,将陳縣令也不放在眼裏的沈老板很是好奇,這才有這頓飯局。

沈淼端着茶杯,深吸一口氣,沒忍住朝季老板看了一眼。

那人的嘴上還有胡子,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有些細紋,這回沈淼看清楚了一點,這人的眉尾有一顆痣,這顆痣讓沈淼分外熟悉,耳畔頓時響起了聲音。

先是水流聲,再是蟬鳴。

在沈淼的記憶中,季老板那時候比現在年輕許多,至少年輕了有二十歲,他的懷中抱着一團被布包裹的東西,不知道究竟是什麽,總之季老板的神色很不對勁,似乎在慌張恐懼。

他張嘴說:“銀子呢?沒有銀子,我不能交給你。”

什麽東西要交給誰?

沈淼只感覺頭皮發麻,她看到這一切的時候,離得并不近,眼前還有樹葉晃過,這一切好似是發生在了一片林子裏。

有些熟悉,但是究竟是哪兒?

季老板察覺到了沈淼的視線,臉上有些尴尬,笑了笑:“莫非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叫沈夫人如此看我?”

霍寅的手在桌子底下稍微用力捏了一下沈淼,沈淼這才清醒過來,她的臉幾乎憋得通紅,立刻就垂下頭去,張嘴呼吸,讓自己看上去并非喘氣那麽嚴重。

她的心髒有些疼,腦海中想要努力憶起那一切,可只要沒看見這人,記憶很快就在腦中消失了。

她閉上眼睛,讓自己平息下來。

“我夫人前兩日感染了風寒,本來是不宜出門的,不過我見她今日好了許多,便想将她帶過來透透氣,不過現在看來,身體還是不太好。”霍寅說完,從懷中拿出了絲帕給沈淼擦了擦臉。

“原來是這樣,難怪我見沈夫人精神恍惚。”季老板垂着眼眸,總覺得這女人有些眼熟,可卻想不起來究竟在哪兒見過。

“沈老板與沈夫人是京城人士?”季老板問。

霍寅道:“我是京城人士,我夫人是卞州的,正好在吳州旁邊。”

“哦,原來如此。”季老板笑了笑。

這一餐飯總之吃的沈淼心不在焉,霍寅見沈淼這樣,也懶得與季老板周旋了,一餐飯結束之後,他便拱手告辭。

出了酒樓,霍寅便說:“你剛才怎麽回事?一直盯着季老板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看上人家了呢。”

沈淼總在回憶自己究竟漏了什麽,想了許久之後才猛地驚醒。

她立刻擡起頭震驚地看向霍寅,張了張嘴道:“我記起來這季老板了!”

“上馬車再說。”霍寅拉着她。

兩人出了芙蓉鎮,入了馬車之後,沈淼立刻就道:“我得先說,說完了你再問,否則我就要忘了。”

“你說。”

“我記得我是在一片林子日見到季老板的,至少有二十年前,他與一名男人正在做交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沈淼皺着眉,仔細想了想那些逐漸模糊的場景:“季老板的懷裏拿着一個包裹似的東西,有水聲,還有蟬鳴聲,還有一道聲音……是小孩兒的哭聲。”

“小孩兒的哭聲?”霍寅心中怔怔,這事兒恐怕真沒想象中那麽簡單了。

“是!一定有小孩兒的哭聲!季老板當年賣了個孩子!”沈淼說完,眼白都泛紅了。

她頭疼的厲害,喘息越來越嚴重,好像下一秒就要暈過去一樣。

霍寅伸手揉了揉她的額頭:“好了,別想了。”

沈淼将頭抱起來,深吸幾口氣,讓那記憶在自己的腦中逐漸平息,然後一點一點地散去,唯有将那些都忘了,她才能感覺自己好受些。

霍寅輕輕摟住了她的肩膀,一只手在她的背後柔順的撫過,輕聲道:“好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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