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若只如初見
經過兩天的休息,秦蓁決定先回A城,在這裏也沒有什麽收獲,更不想回家,只是當秦蓁打開寓所大門的時候,卻從裏面傳出一陣酒精發酵的味道,身後的蘇橫也是一臉疑惑。
走進門,卻是所有東西都完好無損,只是地上到處都是酒瓶,這裏一只,那裏一只,秦蓁忍不住皺眉,心中一陣不好的預感,打開房門沒人,卻聽另一邊蘇橫的聲音,秦蓁急忙過去。
衛生間裏葉璇一頭栗色波浪長發,這時候卻一束一束地糾結在一起,像失去依托的海帶。
看着趴在馬桶上的葉璇睡得香甜,甚至露出淺笑,秦蓁心痛地拉起葉璇,葉璇瘦骨嶙峋的身子被凍得冰冷,蘇橫走過來拍了拍秦蓁的背,蹲下身将葉璇抱起,向着卧室而去。
秦蓁為葉璇換好衣服,春天的被子還帶着些許冰冷,放了熱水袋進去,被窩才有了一絲暖意,而躺着的葉璇卻沒有一絲熱量,只有鼻間輕微的呼吸證明這個人還活着。
為葉璇掖好被角,輕輕帶上房門出來,蘇橫坐在小沙發上,顯得有些束手束腳,秦蓁到蘇橫旁邊坐下,卻見桌上葉璇的包裏東西全都散亂出來,其中最多的卻是藥,秦蓁拿起來仔細一看,不禁後背一涼,這些都是安眠藥物,名字不等,卻效果相同。
蘇橫将一支白色手機遞給秦蓁,秦蓁認得這是葉璇的,秦蓁心驚膽戰地放下安眠藥,打開手機,卻不知道蘇橫意欲為何,蘇橫按下撥號那個綠色按鍵,紅紅綠綠的通話記錄中,蘇橫又點下最開頭的那一串數字。
這是最近三天撥過去的通話記錄,全是那一個號碼,最近的甚至就在秦蓁回來前的兩個小時,秦蓁似乎有些明白了,看着那串數字,心中卻不知道該做何感想。
“這應該就是文牧的號碼,要知道怎麽回事,我們可以撥過去問一問”,蘇橫低沉的聲音提醒秦蓁。
秦蓁看了看那堆讓人發憷的藥瓶,最終按下了那串數字。
當文牧随着蘇橫走近公寓的時候,秦蓁甚至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曾經一身名貴西裝的少爺,現在穿在身上的那身西裝劣質到沾着白色碎屑,領帶耷拉着像曬得半幹的帶魚,襯衫袖口的扣子反射出塑料的光澤,線頭甚至都沒有剪。
文牧進屋看見秦蓁,臉上的焦急再也難以抑制:“小萱在哪裏?”
秦蓁看着這個神采奕奕的男子,臉上的焦急卻是不能作假,于是無力地指了指房間,文牧扔下手裏那只包,沖到門邊,卻又似害怕一樣,站定後小心翼翼地打開門走進去,又輕輕合上門。
過了沒多久,文牧便重新打開門出來,臉上沒有了特別的表情。
“我以為小萱可以将自己照顧好……”,文牧頹喪地坐在秦蓁二人對面。
“你和她談得怎麽樣?!”秦蓁單刀直入問道。
“三天前小萱找到我,我們談得很好,我終于知道她其實一直愛着我,她也知道了為何這麽多年我為何沒有以她為重……”,文牧平靜的聲音卻讓人可以想象兩人過程中的痛苦掙紮。
“那為什麽葉子還是鬧到今天這個地步?!”秦蓁有些怨眼前這個男子将好好的葉子弄得形容憔悴。
“是我的錯,一直都是我的錯,是我一直以來将小萱想的太堅強太理所當然”,文牧低下頭看着桌上的藥瓶沉聲道。
“我曾經以為只要我還愛着小萱,她就一定知道,所以我雖然心有愧疚但卻毫不顧忌地為了家裏的生意冷落了小萱,我以為她是可以懂的,後來她慢慢變了,我一直都以為是她不愛我了,她卻沒有多說什麽,不是她變了,也不是她不愛我了,而是她一直以為我不愛她了,但她卻舍不得放手,所以選擇了用她能想到的方式讓我能想起身邊還有一個她,直到小叔回來後,我才發現其實都是我自己自以為是,小萱沒有我想的那麽堅強……”,眼前悲傷的男子也許從來沒有這般挫敗。
“那你和她說開了,為何葉子還是這個樣子?!”秦蓁卻是不再忍心大聲呵斥。
“現在什麽都沒有了,我想用自己的雙手賺錢,雖然我現在買了玫瑰花真的就不剩什麽錢了,但小萱說她會好好等着我,我真的傻傻地以為她真的會好好地在原地等着我,就像曾經我傻傻地以為她不愛我一樣,可是……”文牧低着頭手握成拳。
“可是,她還是不是你想的那麽堅強,所以需要安眠藥來入睡,酒精來麻醉……”,秦蓁接着文牧的話說完,心中不住為這兩人心酸。
會有葉子這麽傻的姑娘,也有文牧這樣的笨拙。
一時間屋裏只聽到文牧的啜泣聲,秦蓁也沒有再繼續說什麽,回過神才發現蘇橫的手一直緊握着自己的手,秦蓁對着蘇橫安慰地笑笑,也許這是對于文牧和葉璇最好的結果了,至少雙方看到了彼此的心意并且也不願意放手。
等文牧情緒平靜下來了,那個一直低着頭的俊秀男子終于擡起頭,對着秦蓁認真道:“我想自己為小萱做些什麽,雖然現在我賣保險也只能為她買一束玫瑰花,但以前我買給她的禮物基本都是手到擒來,沒什麽努力在裏面,以後我一定可以給她幸福的,所以請你相信我”。
秦蓁回憶起曾經那個高一的下午,葉子萱高興地跑到自己身邊,分享自己收到一年紀念的99朵玫瑰花,那純真和期望是屬于年少的葉子萱,而不是今天的葉璇。
秦蓁嘆息:“其實你應該早些說,這些都可以用溝通解決的,葉子也一直等着你給一句話”。
剛說完這句話,卻聽身後房間一陣響動,門應聲而開,卻是葉璇打開門出來,徑直走向餐桌,這時衆人才發現餐桌上一只水晶瓶裏,鮮豔欲滴的玫瑰花照亮整個房間。
葉璇走到桌邊拿起旁邊盛着半杯水的水晶杯,細細地給玫瑰花澆水,動作輕柔娴熟,神情專心致志。
沙發邊的三個人都沒有說話,看着葉璇澆完水又循着出來的軌跡重新回了卧室,完全沒有注意三人。
将文牧和葉璇留在小公寓裏,秦蓁和蘇橫慢慢走在夜晚的街道上,身邊人來人往,兩人卻都沒有打破沉默。
秦蓁腦袋始終回想着最後起身時,蘇橫對着文牧的背影說的那句:“文公子,在愛情裏最重要的便是陪伴和交流,心與身缺一不可。”
文牧風塵仆仆卻一直挺得筆直的背在那一瞬間有些坍塌。
蘇橫很自然地牽起秦蓁的手,夜晚的風将秦蓁的手吹得冰冷,“手怎麽這麽冷”,說着便要脫自己身上的外套。
秦蓁看了看周圍的人來人往,制止蘇橫的動作,輕輕搖了搖頭,在這繁華的街頭,就算你什麽也不穿都不會有太多人在意,但是與秦蓁卻有些難為情,未免有些窘迫還是算了。
蘇橫卻是沒有糾結,只是穿回外套,拉着秦蓁快步向一家女裝店而去。
從女裝店出來,秦蓁很自然地穿着一件大紅色毛衣,溫溫暖暖的顏色,溫溫暖暖的絨線。
兩人漫步便到了噴泉水池,五顏六色的燈光裏,一如既往。
噴泉表演已經開始了,秦蓁忍不住側身看蘇橫,蘇橫也正好側過頭,卻見兩人眼裏都是曾經一般的感動。
從五年前的冬天走到五年後的春天,唯一的證據便是曾經那張照片,而心上的證據早已數不清。
秦蓁沒有給蘇橫說自己向着水池許了五年的願,最終只實現了最開始的那一個,蘇橫也沒有說五年裏到底抱着怎樣的心情離去和歸來。
彼此在身邊,也就不怕觸景生情,睹物思人。
相視一笑,原來一切都沒有走遠。
燈光閃爍間,卻見人海茫茫中,艾佳佳提着自己的花籃,有些氣鼓鼓地往這邊來,秦蓁有些奇怪,準備迎上去,卻被蘇橫拉住示意她繼續看。
秦蓁隔着水霧,卻見艾佳佳身後不遠處,蘇錦慌張地亦步亦趨,臉上的表情卻是和艾佳佳如出一轍,鮮活的委屈。
艾佳佳将花籃放在自己的老位置,一雙眼睛瞪着老大,卻不是賣花的形容,仿佛是賣牛肉的。
蘇錦靠着艾佳佳站定,卻是不敢太近,時不時看看艾佳佳,卻苦于不知如何開口。
“我要這支,多少錢?”,纖細的紅衣女子蹲下身拾起一支玫瑰問道。
“十塊”,艾佳佳看着眼前的女子頓時笑靥如花,順便體貼用報紙包好玫瑰花刺。
紅衣女子接過玫瑰,身旁的伸出一只修長的手,低沉的男聲對着小姑娘道:“這裏的花都包上吧,不用找了。”
艾佳佳開心地對着旁邊的男子道:“謝謝蘇哥哥”,然後手腳麻利地将一捧花包好,将花放進秦蓁懷中。
就像曾經那個雪夜一樣。
蘇橫看了看旁邊僵着的蘇錦,嘴角意味深長的笑問:“姑娘可以為我們照一張合照嗎?”
艾佳佳在蘇橫這樣的和顏悅色裏笑得更加開心,但卻苦惱道:“可以啊,可是我想和蘇哥哥蓁姐姐一起照……”。
秦蓁随之善解人意道:“好”,說完向着蘇錦順手一招,全不管艾佳佳瞬間垮下去的臉。
蘇錦硬着頭皮走到三人跟前接過自家公子的手機,走到離水池三米開外。
一對璧人靜靜地依偎在一起,胸前的玫瑰花是春日裏最美的夜景,也是人心中最美的回憶。
除了旁邊的小姑娘。
蘇錦忍不住放下手機,對着艾佳佳揮手示意她走開。
艾佳佳卻以為自己的姿勢不夠好,甚至靠着蘇橫更近了。
蘇錦沒法,似乎脖子上的血管都跳了跳,對着艾佳佳喊道:“我是叫你走開……”。
蘇錦說完便一直盯着艾佳佳,艾佳佳抵不過這樣的目光,負氣往旁邊退了一步,蘇錦又揮了揮手,艾佳佳不情願地又往後移了兩步,蘇錦又揮手,艾佳佳直接轉身走出老遠,但臉上卻沒有了最開始的氣急,反而有些喜色。
蘇錦對着同樣的水池試了試角度,甚至對着蘇橫和秦蓁喊了一句:“放松一點,笑容自然一些!”
秦蓁看着蘇錦不慌不忙地照好,很快将手機交回蘇橫手中,對着蘇橫點頭後,便匆匆往艾佳佳那裏去了。
秦蓁還沒來得及謝過他專業的照相技術。
蘇橫在一旁看了看手機裏的照片,笑道:“不用謝他,他只是在複制原版而已!”
秦蓁意外地望着蘇橫,想起曾經也是這般,于是道:“他有心了。”
蘇橫挑挑眉:“他天天在我身邊,擔心我終身大事的時候,怎麽可能不在我手機桌面上的照片用用心。”
秦蓁恍然:“所以他才讓佳佳走開,是他認為我們想複制一張和曾經一樣的照片?”
蘇橫笑道:“我其實就是這個意思。”
秦蓁老火地說道:“那我們快去給佳佳解釋一下啊。”
蘇橫按住了秦蓁拿手機的動作,彈了彈秦蓁的額頭道:“他們說不定喜歡吃吃醋,我們就別多事了”。
說着便秦蓁走,秦蓁回身看着遠處兩個半推半就的一對男女,心裏似乎明白了,忍不住調侃:“那你喜歡吃醋不?”
蘇橫聞言笑笑道:“你還是離那個文墨遠點,我喜歡喝醋,但奈何我是醋海,喝不完!”
秦蓁奇道:“怎麽扯到這位小叔身上了?”
蘇橫只顧拉着秦蓁往前,他才不會告訴她,文墨和自己是好友,而且文墨和自己還提過秦蓁。
而秦蓁那次擔任葉璇的伴娘不小心倒在文墨懷中,卻是讓蘇橫加快腳步的原因。
作者有話要說:
蓁兒的心理和情感都将告一段落,也可以說是受了身邊人和環境影響太久,終于等到了蘇橫,終于找到了自我,故事還多,只是灰姑娘和王子以後,還有人需要我往下講嗎?雖然故事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