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回

“你已經不小了。還是別挑了吧。”林曉璐說得頗為感慨，“女人等不起的。一旦過了三十歲，真的就很難找了。你想啊，條件太差的你肯定看不上。條件好些的呢，他們寧願選擇更年輕漂亮的女孩子，還有啊，社會原本對女博士就有歧視色彩的。這個你應該知道的呀。說句你可能不愛聽的吧，我總覺得吧，女人還是少讀些書比較好，簡單一點多好啊，幸福感強。你知道嗎，你這麽拖下去，再過幾年，給你介紹的人裏慢慢就有離異甚至帶孩子的了。我可不是吓你，你想，哪個條件好的男人會留到最後啊？”

杜青晨此刻無比後悔将林曉璐帶來當掩飾自己虛弱的擋箭牌。他可以調侃蘇子兮，別人怎麽可以！年過三十怎麽了？女博士怎麽了？不跟你一樣還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嗎，人家知道的東西還比你知道的多呢。還歧視？你心虛才想要歧視人家吧？他覺得蘇子兮好着呢。

可是現在他不能明着數落林曉璐，畢竟，她是他拉來給自己壯膽的。

林墨然剛要開口，就感覺左腿被輕輕撞了一下。他低頭去看，蘇子兮的右腿已經不動聲色地收了回去。他明白，她不想讓他說話。就像許多年前他們四個人這樣坐着時一樣。她總覺得他是被無辜拖進來的，所以不想讓他過多參與。

林墨然抿抿唇，一聲不吭地将蘇子兮的玻璃杯拿過去，給她添滿可樂後又遞了回來。

“謝謝。”蘇子兮将杯子接過去放在桌上，老神在在地對林曉璐笑了笑，一邊轉動手裏的杯子一邊說，“簡單分析吧。年輕男、年輕女、年長男、年長女。從搭配的可能性上來講，1配2、3配4、2配3、1配4都可以。此外，1配3也可，2配4也可，內部同齡相配可，跨齡相配也可，所以你看，世界上的選擇遠遠超出我們的想象。”

林曉璐顯然沒跟上蘇子兮的邏輯。1、2、3、4是怎麽跳進來的？內部同性相配？內部是哪個內部？跨齡？跨年齡的意思嗎？……還有，1、2、3、4是在分別代表男女嗎？……那她剛才那四個選項的順序是什麽來着？1代表什麽啊？……愁死了，怪不得所有人都不喜歡女博士呢，有話不好好說淨繞圈兒。有幾個人能明白她說的話嘛。

蘇子兮淡淡掃了掃苦苦思索的林曉璐和全面石化的杜青晨、林墨然，擡手叫服務員：“你好，麻煩再來份生菜，嗯……辣白菜也請再來一份。”

出了店門，蘇子兮回身對杜青晨說道：“我直接回學校。你送曉璐回去吧。”

“子兮，”杜青晨叫住她，撓撓頭，問，“元旦忙嗎？你們什麽時候放寒假？”

“我元旦前後開題，所以會很忙。”蘇子兮略微想了想，說，“我們開完題之後暫時就沒什麽特別要緊的事兒了。”

“那……回頭我找你玩兒。”杜青晨說。

蘇子兮笑笑說：“到時候看時間吧。行了，你倆先回吧，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後記得給我發個微信。”說完，她問林墨然，“你着急走嗎？我有事兒想跟你說。”

林墨然搖搖頭：“不着急。”

送走杜青晨和林曉璐後，蘇子兮問林墨然：“你怎麽來的？”

“騎車。”

“怎麽不開車？”

“最近因為修路堵車太嚴重，不想湊那個熱鬧。”

“我吧，其實也沒什麽事兒。時間也不早了，我長話短說哈。”蘇子兮說完從包裏掏出那個刺繡錦盒，遞到他面前，頗為耐心地跟他解釋道，“沒別的意思。這個真的太貴重了。我肯定不能收。你還是拿回去吧，好嗎？”

“……你不喜歡嗎？”林墨然沉默了一會兒問。

“這跟我喜不喜歡沒關系。”蘇子兮微笑着望着林墨然的眼睛，“是合不合适的問題。你說你給一普通朋友過生日甩手就是一個這麽貴重的镯子，将來要是碰到喜歡的女孩子了，你該給人家什麽？你不好把規格擡這麽高的你知道吧。再說了，你即便手頭富裕，那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啊。勤儉節約，懂不懂？”

林墨然覺得蘇子兮現在跟他說話的語氣就像家長在教育孩子。

“……這是我給你買的。”他耐心地跟她講着道理，“我拿回去自己又戴不了。”

“要麽你把它退了，要麽就先留着呗。”蘇子兮熱心地給他支招，“等以後碰到心儀的女孩子了，你再送給人家。”

林墨然古怪地看着她，故作不解地問她：“給一個女人買的禮物，被拒絕後送給了第二個女人。你們女孩子對這些，不介意嗎？”

“……”蘇子兮被他這強大的說辭堵得啞口無言。

林墨然穩穩心神，再接再厲：“我們以後又不是不見面了。我生日時，你也可以送我禮物啊，是吧？”

嗯……說得也有道理。好吧，那就以後再還他這個人情吧。蘇子兮一向不是喜歡拖泥帶水的人，大大方方地再次道了謝，就将镯子收了。

“還有件事——”

蘇子兮剛要說話，就被林墨然打斷了：“我們邊走邊說，我送你會宿舍。”

“哦。”蘇子兮點點頭，引着林墨然往北門那邊去，邊走邊問，“你來我們學校做講座的時間定了沒？”

“你知道這事兒？”

“學院各個老師早就跟學生通過氣兒了。”蘇子兮笑道，“老師們的要求是，沒有特殊原因，碩博生必須全部到場。”

“你們這邊的老師希望将三個講座都安排在寒假前。現在初步确定的是接下來三周的每周四下午兩點到四點半。”

蘇子兮真正關心的其實并不是講座的時間，她“哦”了一聲後，開始心虛地跟林墨然溝通另一件事：“那個……我跟你商量件事兒行嗎？”

林墨然點頭：“你說。”

“就是……”蘇子兮不自在地捋了捋耳邊散落的頭發，底氣不足地說道，“你來我們這兒做講座的時候，我可能不會主動上前跟你打招呼，你到時候別介意啊。”

林墨然不确定地看着蘇子兮，問：“你的意思是……我們倆假裝不認識？”

蘇子兮擡頭沖林墨然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為什麽？”林墨然心裏雖然亂，面上卻依舊平靜地開着玩笑，“你是擔心我到時候給你丢臉麽？”

“不是不是不是，你千萬別多想。”蘇子兮又是擺手又是搖頭，老實地跟林墨然坦白道，“你不知道，上次我導師不過從其他老師嘴裏聽了你的一些事情就忙不疊地拿你作例子狠狠将刺激了我一頓。這次講座時你往那兒一站，要模樣有模樣，要專業才能有專業才能。這一對比，我導師肯定會更受刺激。這個節骨眼兒上他要是知道我們倆是同學，而我一開始卻沒主動交代……後果很嚴重啊林墨然。”

林墨然努力收了收唇邊漾起的笑意，掩飾地“咳”了一聲，問：“你覺得我還挺好看？”

“呃……”蘇子兮無奈地看向林墨然，“你不能只揀自己喜歡聽的聽。我說的事情你配合不配合啊？”

“你們導師對你很嚴厲嗎？”林墨然忍着笑問。

蘇子兮悲痛地點了點頭。

“那好。我配合。”林墨然點點頭，痛快地答應了。

将後顧之憂解除後，蘇子兮的心也就徹底放下來了。

她眉歡眼笑地指指不遠處那棟十多層高的宿舍樓：“我馬上就到了。你還得趕緊回去備明天的課吧？快回去吧。”

“我明天沒課，不用去學校。不着急，送你到樓下吧。”

“哦，這樣的話……”蘇子兮想了想，說，“那你待會兒給我一起上去怎麽樣？我收拾幾件衣服，跟你一起回去。我本來打算明天早上回去的。如果你不着急，我們就一起吧。”

林墨然一聽這話，趕緊點頭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