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回

洗菜、切菜、炒菜，林墨然做飯很有些樣子。蘇子兮看了一會兒，見幫不上忙，轉身就端着一杯溫水去陽臺看雪了。

雪是從他們到小區後開始落的，這會兒已經越下越大了。

今天是今年的第二場雪。窗外夜幕深沉，雪看得并不大清晰。蘇子兮在窗前站了一會兒後，将水杯放在一邊，打開窗戶，趴在窗臺上往下看，地面上已經明顯蒙了白。因為降溫，最近室內暖氣供應得很足，穿單褲都覺得有些熱。此時猛地一開窗，冷風鋪面一吹，感覺十分暢快淋漓。

廚房裏開關水龍頭的聲音、切菜炒菜的聲音時不時傳來，讓蘇子兮猛然間産生了一種不知身在何處的錯覺。一般只有在媽媽那邊，才會有這樣聽聲響、等飯吃的時候。

是自己給了林墨然機會，還是他給了自己機會？蘇子兮說不清楚。

林墨然端着菜走出廚房時，蘇子兮還趴在窗臺上靜靜地吹着冷風。他見狀忙将菜放到餐桌上往陽臺大步走去。

“這樣吹會感冒的。”他伸手一把将窗戶關上，拉起蘇子兮的手就往客廳走，邊走邊心疼地說道，“手都是冰的，快進來暖和暖和。”

“不冷。”蘇子兮吸吸鼻子，“‘下雪不冷化雪冷。’你有沒有聽過這句話？風雖然大，但并不是特別冷。”

“以後不要這樣了。”林墨然拉開椅子，讓她坐到餐桌前，囑咐道，“坐着別動。我去給你倒杯熱水。等一下我們吃飯。”

林墨然做飯竟然意外得好吃。清炒西藍花色澤鮮豔，口感脆爽，土豆炖牛肉口感香醇，牛肉酥爛味美，土豆綿軟細膩。青菜豆腐湯味道清爽。

“林墨然，你這個牛肉炖得都趕上我劉姨了。”蘇子兮毫不吝啬地誇贊他道，“西藍花炒得火候也剛好。”

聽到蘇子兮這樣一番稱贊，林墨然像個考試拿到好成績的小學生一樣，笑得非常開心。

“喜歡就多吃點兒。”他說着拿勺子往她面前的碟子裏盛了好多牛肉。

“謝謝。我自己來就好。”蘇子兮指指他面前的碗筷，“忙活半天了，你也趕緊吃吧。”

兩人安安靜靜地吃完晚飯後，蘇子兮堅持碗刷。

“飯是你做的，碗怎麽能再讓你刷呢？沒有這樣的道理。”蘇子兮指指客廳，“你去歇會兒吧。我來就好。”

林墨然讓步：“那……一起？”

蘇子兮瞥了他一眼：“鍋你已經收拾好了。就這幾個盤子幾個碗，我一個人來就行。你要是忙就先回去吧。”

林墨然趕緊搖頭：“我不忙。”

蘇子兮頭也不擡地回道：“不忙就歇着吧。下午你講座還站了兩個半小時呢。”

林墨然見說服不了蘇子兮，擦完餐桌後見插不上手便轉身去了客廳。

忙起來時還不覺得有什麽，一坐下來，疲倦感便上來了。林墨然揉揉眉心，側身躺在了沙發上。自從子兮生日以來，他每天都過得暈乎乎的。因為興奮，他晚上常常睡不着覺。一躺下來就輾轉反側地想她，直想得心酥酥麻麻的。按說自己現在也算得償所願了，應該能睡個踏實覺才是，可是不行，即使晚上剛見過面，他回去後也想她想得厲害。他總想跟她微信視頻，哪怕只多看她一眼也好，可又怕打擾她休息，更怕逼她太緊。蘇子兮表現得再平靜，他也看得出來，她有壓力，她一直在努力适應現在的情況。

最近為了晚上能跟她多待一會兒，他将需要在家完成的工作全部集中在了晚上十點半以後。因為心情好，他工作的效率很高，做起事來也特別精神，但身體總是需要保證一定時間的休息的。

躺下去沒一會兒，林墨然便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林墨然感覺自己仿佛跌入了一個無聲的世界裏，除了客廳的燈光和自己，周遭再沒有一樣東西存在。

“子兮？”他揉揉眉心，猛地坐了起來。

随着他的動作，身上的毯子落到了沙發上。

“子兮？”他又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嗯？”蘇子兮的右手從茶幾那邊舉了起來，“這兒呢。”

林墨然定睛一看，原來她在茶幾旁邊鋪了塊瑜伽墊，這會兒正懶洋洋地趴在墊子上翻書呢。她畢竟比茶幾要長，所以腦袋和腳都露在外面，但他剛才只顧着四處張望，所以壓根兒沒有注意到她。

“睡飽了嗎？”蘇子兮一邊翻書一邊問。

“還差一點兒。”林墨然說着坐回了沙發上，笑問她，“你怎麽趴那兒去了？”

蘇子兮擡眼看看他：“桌上有水，這會兒應該還沒涼。你可以喝。”

林墨然點點頭，端起杯子慢慢喝了起來，一邊喝水還一邊垂眼細細打量着蘇子兮。她悠然自在地趴在一個靠墊上，右手撐着臉頰，左手隔一會兒翻一頁書。頭發雖然半紮着，但耳側的頭發還是細細軟軟地垂下來一些。看她那惬意的樣子，讀的絕對不是專業書。林墨然想到這裏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明顯，他想起了她導師的“為”與“不為”論。

“我可以坐過去嗎？”他說，“坐你旁邊。”

蘇子兮含笑看了他一眼，問：“為什麽？”

林墨然專注地看着她，緩聲道：“坐過去近一些。”

“你還是像剛才那樣躺着不是更好嗎？”蘇子兮擡起左手随意地指了指沙發，“你試試看。”

林墨然聽話地照做。

果然，他側身躺好後，發現自己的視線可以毫無阻礙地從茶幾下方落到子兮的臉上。他側躺着，她面朝他這邊半側着身子。兩人之間只隔着那張小小的茶幾。他們現在的樣子，像極了兩個同床而眠的伴侶。林墨然看着，想着，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如果覺得累，你可以再睡一會兒。”蘇子兮說着又翻了一頁書。

林墨然搖搖頭，将毯子往身上搭了搭，輕聲道：“子兮，給我讀一段書吧。”

蘇子兮眼睛依舊落在書上，左手輕輕叩着書頁，笑他道：“你倒是大爺。”

林墨然笑：“我想聽。”

蘇子兮無奈地搖搖頭，左手手指随即落在了自己讀的位置上，慢聲念道：“有時候，手裏拿着一塊面包，站起來，在屋裏不停地走，他又沉到他自己獨有的幻想的世界裏去。倘若叫他吃，他就吃下去；倘若不叫他，他就算了。有時候她同他開個玩笑，問他剛才吃的是什麽東西，他想上半天，仍然說不上來。……”

她的聲音和緩清冽，不疾不徐，林墨然專注地聽着，不一會兒就跟着她走入另一個世界裏去了。

“怎麽停了？”林墨然還沒聽夠，蘇子兮那邊已經将書合上了。

蘇子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因為這篇已經讀完了啊。你剛才根本沒在聽吧林墨然？”

林墨然紅了臉頰，低聲辯解道：“我只是聽得入了迷了，不是沒專心。”

“累了，不想讀了。想看你自己翻。”蘇子兮說着擡手将書放到了茶幾上，自己則将靠枕往上移了移，枕到腦袋下，面朝林墨然合眼躺着了。

“困了麽？”林墨然問。

“還沒有。”蘇子兮擡手撥了撥臉頰的碎發，“中午睡了一個小時，現在還不是太困。”

“那我們說說話好嗎？”林墨然輕聲問蘇子兮，“你還記得我是什麽時候轉到你們學校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