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回
林墨然挪動了一下椅子，面朝蘇子兮而坐，真的開始認認真真地誇她了。
“一，你的文筆比我的文筆好很多；二，文獻綜述做得很充分，分析得也很到位；三，研究思路很清楚。”
蘇子兮點點頭：“那問題呢？”
“報告結構的前兩部分可以稍微調整一下，”林墨然說着又将椅子調整了回去，坐正身體，“嘩啦嘩啦”滑動鼠标，找到了他做的第一處标記，“你看，你将研究緣由和研究對象分為了兩部分。看起來很清楚，但問題在于，研究緣由部分你一定是要說明研究對象的，這就意味着你的報告對研究對象的說明會出現某種程度的重複表述和陳述重點定位不清晰的問題。”
“有道理。”蘇子兮點頭，“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将研究對象作為研究緣由的第一個版塊，放在最前面，接下來是研究現狀和研究價值。這樣邏輯上就說得通了。研究什麽、為什麽研究、研究價值在哪兒。”
林墨然點頭：“可以，這樣邏輯上就順暢了。”
“好。我做一下标記。”蘇子兮說着在自己的電腦上找到對應位置，做了一個批注，“還有嗎？”
林墨然點點頭，找到第二處标記：“研究方法說得不是太充分。比如說，什麽是詞典調查法，它在你的研究當中體現在哪些地方。這些不能只是你自己心裏清楚，你的文章中應該體現出來。要知道，不是所有讀你文章的人都具有跟你一樣的知識儲備。”
“好。我再補充一下。”蘇子兮做好批注後，問，“還有嗎？”
林墨然指着第三處标記：“我認為基于前人研究的不足談研究的創新性更有說服力。你現在的确介紹了自己在研究方法和研究理念上的創新，但如果我是評審老師，我更想知道，你為什麽說這兩方面是你的研究與衆不同的地方，證據呢？”
蘇子兮想了想，說：“我從文獻綜述中将前人在這兩方面做了哪些工作，研究到了什麽程度，具有哪些問題再進一步提取一下。在這個基礎上，再談研究的突破點。”
“這樣就更清楚了。”林墨然說着投給蘇子兮一個贊許的眼神，但她因為專注于做批注，所以并沒有看到。
“另外，研究視野也可以更開闊一些。”林墨然說着打開了桌面上的一個以“子兮”命名的文件夾，“我給你找了一些海外期刊資料，有翻譯版，也有英文版。因為時間不多，所以我沒來得及做翻譯工作。你回頭先看一看中文資料。英文資料我翻譯好後打印出來給你。”
蘇子兮停下敲字的動作，往林墨然那邊靠了靠，去看他說的文件夾：“行，過了元旦我抓緊時間看。不過，翻譯就不麻煩你了。這一年半我導師讓我翻譯了不少文章，所以現在讀英文專業文獻問題不大。如果遇到看不大懂的地方，我再問你。你專心做自己的事就行。”
兩個人都是做事效率極高的人。快十二點半的時候，蘇子兮改完了開題報告，林墨然也将自己需要翻譯的兩篇文章全部翻完了。
“頸椎疼不疼？”林墨然站起身後，将蘇子兮從椅子上拉起來，“你去客廳走一走，晃晃脖子。我去做飯。”
“你幫了我這麽大的忙。飯我來做。”蘇子兮一向怕欠人情，“林墨然，你今天眼袋有些明顯啊，昨晚沒睡好吧？你先去旁邊房間睡會兒吧。做好飯後我叫你。”
昨晚找材料找到一點半，躺到床上後又輾轉反側了半天，林墨然的确沒睡好。不過，好不容易兩人有機會獨處，他可不想将時間白白睡過去。
“子兮，你真會做飯嗎？”林墨然故意表示着自己的質疑，“除了煎蛋和煎培根之外，別的飯也可以做？”
蘇子兮懶得跟他争辯：“你待會兒有的吃了不就知道了嗎？”
林墨然笑：“怎麽辦？我還是有些懷疑。”
蘇子兮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切”了一聲，沒好氣地說：“想看我做飯就直說，拐彎抹角的你也不嫌浪費腦細胞。”
“嗯，我想看你做飯。”林墨然順着蘇子兮的話就趕緊下了臺階，“我給你打下手。我們一起做。”
“如果你非要這麽做的話，”蘇子兮聳聳肩，“我倒是很樂意有人幫忙。”
因為時間已經不早，蒸米飯有些來不及，蘇子兮決定主食吃面條，另外再做一個手撕包菜，一個可樂雞翅。
林墨然洗好香菇、油菜和包菜後，蘇子兮已經将将雞翅腌好放在一邊了。
“先說好，要看可以，別添亂啊。”蘇子兮說完便把林墨然推到後面，忙自己的去了。
燒上煮面的水之後，蘇子兮将包菜三下五除二撕片放進了玻璃碗中，接着切肉絲、蔥姜絲、香菇片、油菜段。這些工作做好之後，她轉身從冰箱拿出四個雞蛋打入碗中，攪拌好放在一邊備用。
時間已經不早，蘇子兮決定先把面炒出來讓林墨然吃。将雞蛋炒好後，煮面鍋裏的水已經開了，她從冰箱冷凍層取出一小袋手工面幹淨利落的放了進去，接着開始翻炒肉絲、香菇片，待香菇基本炒熟後，加入一些清水，水一開，便将油菜段放了進去。她将時間把握得很好，油菜剛一去生，面條差不多已經熟了。只見她拿出笊籬将面條盛入菜鍋，接着将炒好的雞蛋一并放進去，翻炒了片刻之後，加入一勺醬油，一份炒面便做好了。
“給，先把面端出去。”蘇子兮轉身将盛好面的盤子遞給他，“等一下進來拿碗筷，餓了吧，你先吃吧。”
林墨然趕忙收好手機伸手将盤子接過去：“不着急，等下一起吃。”
等林墨然擺好碗筷，再進廚房時，蘇子兮已經将雞翅炖上，開始炒包菜了。看着蘇子兮幹脆利落的動作，想想剛才他們家群裏因為他發的一段十秒鐘的視頻引發的爆炸式評論，林墨然的心有種快要暖化了的感覺。
他媽媽不會做飯，他嫂子也不怎麽會做飯，而他的子兮卻做飯做得有模有樣。以後做飯還是要以他為主的，這是他早就想好的，但只要一想到，今後他累的時候可以随時吃到子兮給他做的飯，林墨然臉上的笑就怎麽止也止不住了。
“傻笑什麽？”蘇子兮将包菜盛出來裝好盤遞給他，“筷子拿了嗎？”
“拿了。”
“這個端出去後你就不用進來了。雞翅馬上就好。”
“好。”
他媽媽剛才在群裏嗷嗷叫，直誇他撿到寶了。他爸也跟着感慨，說沒想到蘇季華捧在心尖尖上的女兒居然會做飯。連那一向譏諷他的林默涵都默默地給了他一個贊。
眼下，坐在那裏看着餐桌上賣相頗佳的一面兩菜，林墨然腦子裏一直不斷盤旋着一句話，生活真的沒有虧待自己。從意識到自己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已經喜歡上她，到今年回國前，每次想起蘇子兮，他總會忍不住想，是不是他這一生注定情感不順，不然怎麽會讓他碰到她，不然怎麽給了他這麽一個面對感情猶豫不決的性格。
原來，都是值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蘇子兮洗完手出來時，正好瞥見背對廚房坐着的林墨然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眼角。她急忙收住了腳步，等他将紙巾丢進垃圾桶裏後才走了過去。坐下後，她不動聲色掃了他的眼睛一眼，眼眶微微有些紅。
看着自己給他做一頓簡單的飯菜，就讓他這麽感慨麽？蘇子兮突然有些心疼這樣的林墨然。他是這樣一個人，什麽都不說，但什麽也不少想，心思比她的還要敏感細膩。有時候想起來，她總覺得他上輩子一定是個女孩子。
每次想到林墨然在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生生将他自己折騰了這麽多年，蘇子兮就忍不住會想起“情深不壽”這四個字來。她知道自己是胡思亂想，但在他第一次說起他喜歡她喜歡了十幾年這件事時，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詞。這也是為什麽她答應跟他相處看看的最大原因。這麽多年了，他值得一個回報。
她默默地喜歡過杜青晨很長一段時間，也跟林墨然一樣選擇什麽都不說。她懂其中的百般滋味，所以她了解林墨然的感受，非常了解。他喜歡她，她懂他的喜歡；他喜歡她，她欣賞他；他喜歡她，她覺得自己也還配得上他的喜歡，那就試試吧，為什麽不呢？
“好吃嗎？”蘇子兮問。
“嗯。”林墨然微笑着點頭，“都很好吃。”
“好吃就多吃點兒。”蘇子兮說完拿起另一副筷子往他面前的碟子裏夾了一筷子菜，兩塊雞翅，“哦，我剛做了紫菜蛋花湯。等一下，我去端過來。”
“好。”
吃完飯後，林墨然刷碗，蘇子兮倚在門邊捧着茶杯看着。
“林墨然。”她叫他的名字。
林墨然回身：“嗯？”
“以後想吃什麽了，跟我說。如果有時間，我做給你吃。”蘇子兮笑笑說，“即使我不會做，也可以學。現在網上查菜譜那麽方便，難不倒我的。”
“好。”林墨然重重地點了點頭。
“還有，”蘇子兮繼續道，“劉姨教過我做點心。有時間了，我做給你吃。”
“嗯。”林墨然點點頭，問她，“還有麽？”
蘇子兮想了想說：“我跟我外公學過泡茶，不過學得不是很好。”
“還有麽？”
“煮咖啡算麽？”
“算。還有麽？”
“嗯……”蘇子兮想了半天，搖搖頭，說，“就這些了。哎，我怎麽突然發覺我會的東西很少呢？怎麽感覺完全不夠用呢。不行，等畢業了，我得再學一些。”
林墨然收好碗筷後，開始擦臺面，邊擦邊幫她補充道：“你還會讀書啊。”
“這個不算。”蘇子兮搖頭，“讀書是自己的事情，即使算本事，也體現不到你身上啊。”
“怎麽不能？”林墨然笑道，“我累的時候，或者懶的時候，你可以讀給我聽。”
蘇子兮不認同地搖搖頭：“這個現在很多軟件都可以辦到吧。裏面各種各樣的書都有，許多都讀得挺不錯的。”
林墨然回頭看她：“他們讀得沒你讀得好聽。”
“是嗎？”蘇子兮一臉不相信地看着他洗抹布，“你審美是不是有問題啊？”
林墨然搭好抹布，洗完手後，取下架子上的毛巾，回身看着蘇子兮，一邊擦手一邊提醒她道：“你好像誇過我審美不錯。”
蘇子兮白了他一眼，說：“我說的是衣品。”
林墨然笑笑，回身搭好毛巾，轉過身來，拉起蘇子兮的手往廚房外面走。
“剛吃過飯，我們出去逛逛。”
“去哪兒？我還想睡午覺。”
“樓下超市。晚上我給你做大餐。回來再睡午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