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乾隆六年。

春日。

紫禁城中上上下下的女眷已換下厚厚的夾襖,穿上輕薄亮堂的宮衣,渾身上下松快了好幾斤。

衆人是腳步輕盈,臉上洋溢着歡快的笑容,放眼望去,是一片青碧,瞧的人心裏都跟着明快起來。

此時此刻。

紫禁城內膳房角落的一間小屋內卻躺着個有進氣沒出氣的宮女。

仔細瞧來,這宮女模樣秀麗,許是因為病久了的緣故,五官出挑的一張臉上半點血色都沒有,大大的眼睛瞧着有幾分駭人。

魏佳伶躺在鋪着破舊棉絮的炕上,又是長長嘆了一口氣。

就算她再怎麽不願意承認,她一個二十一世界新時代女性穿成了乾隆時期紫禁城的一個小宮女。

還是剛撿回一條命來的那種。

說起來,原主也是個可憐人,阿瑪魏清泰是內管領,小選入宮後不說高人一等,憑着阿瑪的關系也該吃穿不愁的,可她倒好,卻是性子太過于綿軟,被人騎在頭上作威作福。

再加上家中有剛出生嗷嗷待哺的侄兒,身子不好的姐姐,拎不清且糊塗偏心的額娘……魏清泰顧不上這個身在後宮中的小女兒,原以為給小女兒找了個當管事的幹姑姑就能高枕無憂,誰知道那嬷嬷也是個收錢後就翻臉不認人的……

這次原主病重是因為魏清泰給女兒送了一百兩銀子進宮。

銀子啊,不管在什麽時候都是頂好的東西!

原主不傻,知道這裏不是什麽幹淨地界兒,日日将銀子揣在肚兜裏,誰知道竟被膽大之人砸破了腦袋,将銀子搶了去……

等原主醒來之後,這身體裏就換了個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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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這裏,魏佳伶又是長長嘆了口氣。

在現代,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富二代,家境殷實,因喜歡折騰美食,開了一家私房菜館,生意那叫一個火爆,可以說是一飯難求。

這也不怪魏佳伶落差這麽大,從雲端跌入泥裏,誰受得了?

魏佳伶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暢想未來悲慘生活,誰知道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魏佳伶的幹姑姑崔嬷嬷。

魏家祖上對崔家有恩,魏清泰送女兒入宮前七摸八拐想替女兒找個靠山,選中了崔嬷嬷。

在他看來,崔嬷嬷的确是座好靠山,管着內膳房的采買,性子要強,嘴巴厲害,要不然,區區一個三十多歲的漢族女子如何能坐到如今這位置?

只是啊,魏清泰卻找錯了人!

這崔嬷嬷面冷心更冷,收了魏家的銀子卻沒怎麽照拂過魏佳伶。

哦,如今魏佳伶病重時不忘送口吃的喝的算照顧話,那勉強也算照拂吧!

崔嬷嬷本就事多,如今還要抽時間給魏佳伶送吃送喝,臉色更不好看,食盒往炕上一丢,冷聲道:“若是不想死就起來吃東西!我可沒這閑工夫日日照顧你!”

東西一丢,是轉身就走,連句多餘的話都有。

魏佳伶深知嘴甜的好處,緩過神來的她趿了鞋子就要下床:“姑姑,我不想死,我想好好活着……這些日子謝謝您了。”

不管怎麽說,若沒崔嬷嬷照顧着,她小命早就沒了。

崔嬷嬷腳下的步子頓了一頓,很快就走了。

打開食盒,裏頭依舊裝的是一碗冷粥,并着幾道醬菜,唯有一道菜卻是炒青菜,菜色泛黃,因冷了的緣故,上頭泛着油花。

這樣的東西,在從前的魏佳伶看來那是連狗都不會吃的。

如今的她哪怕餓狠了,吃了兩口再也吃不下,卻還是就着跳水蘿蔔将一碗白粥吃的幹幹淨淨。

這是她唯一覺得尚能入口的菜,酸酸辣辣,入口辛辣,可最後嘴裏會有回甘,算是佐粥佳品。

如此吃了好幾日的跳水蘿蔔,魏佳伶的身子“好”了起來。

她當然是願意多躺幾日的。

身為崔嬷嬷的幹侄女,在一些嬷嬷管事跟前,她還是有些優待的。

只是崔嬷嬷說了,天底下光躺着不做事兒等吃飯的好事兒,只要能動了,那就得起來做事!

宮女的命,那能叫命嗎?

甚至比不上紫禁城裏頭的貓兒狗兒!

魏佳伶知道從前不少人看不慣她就是因為自己太過嬌氣的緣故,待崔嬷嬷發話的第二日就收拾收拾去了內膳房。

從前的她只知道禦膳房,可來到清朝之後才知道卻不是這麽回事。

禦膳房的的确确是有,但紫禁城中的禦膳房卻專為皇上,皇後與皇太後服務,像負責後宮妃嫔飲食的則是內膳房,還有負責侍衛、大臣們吃食的外膳房。

若分的更細些,禦膳房還有專負責皇上吃食的內禦膳房,每個膳房分為葷局、素局、挂爐局、點心局、飯局等無局……可謂是講究頗多。

說起來內膳房倒沒禦膳房那麽多講究,像那些有頭有臉的妃嫔宮裏頭都配有小廚房,要吃什麽,只管招呼一聲就是。

不然任憑着廚子們手藝再好,餐食巴巴送到各宮去,味道也是大打折扣。

所以說,內膳房大多時候負責低位或不大得寵妃嫔的飲食。

可就算這般,身為小打雜宮女的魏佳伶“病好”後第一次踏進內膳房時,還是被小小震撼了一把。

宮裏頭的貴人一天就吃兩頓并三頓點心,故而每頓飯都顯得彌足珍貴。

如今正值晌午,內膳房裏忙的那叫一個一個朝天,挂爐裏挂着一排排烤鴨,竈爐前站着十來個呼三呵四的廚子,裏頭打雜的宮女與太監步履匆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在打仗……

魏佳伶性子怯弱明面上好歹是崔嬷嬷的幹侄女兒,平素偷偷懶,倒也沒誰說什麽。

大病未愈的她一直在內膳房呆了兩三日,這才适應了這份忙碌,渾水摸魚時也能聽聽旁的嬷嬷宮女們嚼舌根子。

這不,這一日魏佳伶正摘着翠油油的水芹菜,就見着她幹娘崔嬷嬷叼着水煙杆子走了進來。

很快就有管事打趣道:“……我說崔嬷嬷你這心也忒狠了點,這魏統領的銀子沒少收,多少也得照顧你幹侄女兒些才是,瞧她,這病了一場,愈發像顆小白菜似的,風一吹就能倒!”

這地兒可沒小宮女太監說話的份兒,被點名的魏佳伶連忙低下頭,生怕又被崔嬷嬷排揎幾句。

崔嬷嬷卻是連個眼神都沒丢給她,冷着一張臉道:“照顧?怎麽照顧?宮裏頭能顧着自己就不錯了!還能指望別人照顧你?”

說着,她更是命一衆小太監将竹筐裏的鹿肉往裏頭搬,道:“靠山山會倒,宮裏頭當差腦袋都是拴在褲腰帶上,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和脖子分了家,誰又能靠誰一輩子?靠誰都不如靠自個兒!”

話糙理不糙。

但這話說的卻不大好聽。

專心致志摘着水芹菜的魏·小白菜·佳伶則打起自己的小算盤來,如今她十五歲,就算是家裏尋摸路子,也得到二十五歲才能出宮。

若叫她再過十年這樣的日子,那可比殺了她還難受!

從前的魏佳伶比起原主來還不如,滿滿當當一筐子水芹菜擇了兩個時辰還剩下大半。

好在她是個要臉的,也不需人吩咐,打算咬牙将這一筐子芹菜擇完再回去。

崔嬷嬷說的沒錯。

要想叫別人高看你一等,得拿出東西來。

不然,憑什麽?

都是在內膳房當差,甭管從前在家裏是格格是主子,到了紫禁城都是一樣的——都是伺候主子的下等人!

誰知道魏佳伶這一筐子水芹菜剛見底,就聽見外頭傳來一陣喧嚣聲,仔細聽來,還有女子的哭罵聲——好啊,你們一個個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從前咱們家主子得寵時你們內膳房好東西像不要錢似的只往我們主子跟前送,如今見着主子不得寵了,連碗熱湯熱飯都沒有,你們這群殺千刀的……

這話連罵帶哭的,聽的魏佳伶是直皺眉。

按理說不應該啊!

皇上多情,雖說今年二月選秀後後宮妃嫔充盈不少,但內膳房遠不至于拿殘羹冷飯忽悠妃嫔的道理,興許哪個妃嫔入了皇上的眼,瞬而就扶搖直上了?後宮裏頭的女人啊,都得罪不起!

魏佳伶仔細聽來,這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原來來的是裕常在身邊的貼身宮女,裕常在在皇上初登寶典時就已是常在身份,苦苦熬了六年,仍是個常在。

她性子綿軟,不争不搶的,也算是遠離後宮世俗紛争。

誰知這份寧靜卻在二月選秀後被打破了,她所居的鐘粹宮進了主位舒嫔。

這位舒嫔也是個狠角兒,原是康熙時期納蘭明珠的後人,納蘭一族如今遠不如當年顯赫,卻也在京城是有頭有臉的人家。

她呀,因容貌出衆,選秀時就被皇上點了貴人,六日之後,就得皇上親口晉為嫔位。

一時間,是風頭無二。

偏偏舒嫔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借着裕常在不敬重她的由頭罰了裕常在跪了一夜,裕常在身子本就不好,這一夜熬下來,丢了大半條命。

舒嫔見狀,卻是放出話來——裕常在不過是染上風寒,歇息兩日就好了,不算什麽大事兒。

她的态度擺了出來,如此一來,誰還敢和她打擂臺?別說太醫院不敢派太醫過去,就連內膳房也變着法子讨好她!

所以啊,到了最後,哪怕是裕常在身邊這位忠心耿耿的宮女又是撒潑又是打滾,內膳房一個個人都躲了出去。

有幾個膽子小的還湊上前去解釋一通:“……咱們都是當奴才的,你也甭為難咱們!哪位師傅敢給裕常在做吃食,只怕明個兒舒嫔娘娘就要尋個由頭賞頓板子下來,興許命都保不住!”

這宮女的哭聲是愈發大了,蹲在門口,肩膀哭的是一抖一抖,可憐極了。

魏佳伶自诩自己不算個心善的,可她這條命也剛從閻王爺手裏撿回來,太明白躺在床上那種孤苦無依的感受。

就算她再可憐,好歹還有崔嬷嬷送吃食過來,餓不死!

裕常在太可憐了點……

一筐子水芹菜摘得幹幹淨淨,魏佳伶拍拍手,走到那宮女跟前,輕聲道:“你要是不嫌棄,我給裕常在做些吃食吧!”

作者有話說:

下本開《穿成康熙白月光的妹妹(清穿)》大家動動小手指,求一個收藏……

文案:

一朝穿越,映微胎穿成皇後的親妹妹。

對,就是康熙皇帝一輩子難以忘懷,兒子一出生就被立為太子的孝誠仁皇後的親妹妹。

映微知道自己是一顆棋子。

替娘家争奪寵愛,替姐姐照看太子,替家族固寵生子……

映微:我只想好吃好喝,快樂躺平,過好自己的小日子。

原以為自己能過上遛狗逗貓,與世無争的生活,誰知道她後面成了平貴人,平妃,平貴妃,皇後!

回想自己這一路走來,映微表示自己也很懵。

康熙:你什麽都不必做,朕定會護你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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