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說好的種田呢?5.2
想到原身的未婚夫,秋晚腦子裏閃過張猙獰的臉, 那人右臉被一道疤痕貫穿, 半張臉皮肉都翻了出來, 而最讓原身記憶深刻的,是對方陰鸷的眼神,好像要将她生吞活剝一般。
秋晚不解,方家那麽疼愛原身,怎麽會為她挑選這樣的未婚夫?
原來方家當年與那個叫韓鴻雪的男子定親時,對方還是個十八歲便考中秀才的有為書生。但一年多前, 韓鴻雪為了救人, 不幸被利器劃傷,不但毀了容貌,更因“儀容不佳”斷了科舉之路,對比周菀之那個溫潤如玉的丈夫, 難怪原身死活要退親。
可韓鴻雪并沒有做任何對不起方家的事,方家當年費盡心思争取到這樁婚事, 如今又怎能落井下石?就連秋晚也一籌莫展,算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撐着坐起來,這具身子剛遭了大罪,渾身綿軟無力, 秋晚靠在床頭喘了口氣,随意打量着屋內陳設。房中桌椅箱櫃都是很普通的材料,但打磨得極為細致, 就連她身下這張床也墊了好幾層褥子,十分柔軟。東牆上按照原身要求挂了一副山水畫,花架上栽種着不知名的山花,花香四溢,沁人心脾,足可見方家人對原身的用心。
客觀說,這間卧室的确比不上周家精致富貴,但卻滿是親情的暖意,可惜……
“吱呀——”
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男童在門外探頭探腦,看起來像只警惕的松鼠。他見秋晚背倚着床頭,先是一怔,随即結結巴巴道:“小姑姑,你、你醒啦?”
但人卻還拘束地站在外頭,不安地垂下頭。
秋晚認出他是原身二哥的兒子,知道對方這是有些怕她,于是故意放柔表情:“是小小啊,快來姑姑這兒。”
方小小猶豫片刻,還是不敢不聽話,邁着小短腿跑了進來,低聲道:“娘說給姑姑熬了湯,叫小小來看、看姑姑醒了沒。”
秋晚心中奇怪,原身都半死不活了,為何身邊沒人守着,二嫂還有心情熬湯?
“先前來了個赤腳大夫,說方秋晚只是暈過去了,要是能醒來就會脫險,方家人一直守着她,中途她迷迷糊糊地醒過一次,方家人便以為沒事了。”系統好心解釋道。
秋晚:“……”
還好她穿來了,不然那赤腳大夫會被方家人砍死吧?
秋晚看着眼前的小豆丁,正想逗逗他,就聽外間傳來一陣吵鬧聲,她好奇道:“外面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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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總是最敏感的,小小見秋晚态度親切,不見以往的厭惡,也稍稍大着膽子擡起了頭:“好像是舅奶奶來了。”
小小口中的舅奶奶,便是方秋晚的舅母,也是将原身推下河的劉恬兒的親娘。在原身記憶中,這個舅母可不是好相與的,她擔心方家人吃虧,便讓小小扶她去瞧瞧。
堂屋裏,一個高瘦村婦拎着一籃子雞蛋,冷着臉道:“憑什麽讓咱家恬兒道歉,她被吓得現在還躺在床上呢,我又找誰說理去?今兒個要不是方秋晚忽然動手打她,也不至于發生這等意外。那之後,還是恬兒找的人來救呢,她要是偷偷跑了,誰還知道河裏淹了個人?到時候你們方家又想賴給誰?”
“你、你……”方秋晚的娘劉氏心裏又氣又臊,氣她弟妹蠻不講理,臊她娘家這般無恥。她怒道:“張氏,你這番話可是劉浩的意思?他是不是忘了,晚晚是他的外甥女!他還有沒有良心!
“大姑姐,您瞧您說的,咱當家的要是沒良心,早就找您算賬來了,畢竟恬兒病了也得請大夫呀?這不,他不但忍氣吞聲,白吃這份虧,還惦記着您和晚晚,讓我送這籃子雞蛋來。”
方老大氣得顧不上劉氏的面子,指着大門道:“給我滾!”
張氏臉上怒色一閃而逝,随即又冷靜下來,笑道:“也是,您家多富貴啊,那可是周員外一成的家産呢,平日裏看得緊,也不說救濟咱窮親戚,又哪裏看得上這一籃子雞蛋?”
她只顧着冷嘲熱風,卻不見秋晚已被小小攙扶着過來,勉強靠着門欄站定。她學着原身的蠻橫道:“我說誰那麽大嗓門兒呢,原來是舅媽,怎麽,劉恬兒沒被吓死嗎?她可是差點兒殺了我呢。”
“晚晚,你怎麽來了?”方家人都意外地看着秋晚,卻自行忽略了她尖酸刻薄的惡毒言辭,那種态度放他們身上不好受,但用來對付張氏這種人,簡直不要太妙!
張氏一轉身,就見秋晚面色慘白,站都快站不穩了,可神情卻高傲又不屑,好似全不将她放在眼中。她心裏的火騰地竄上來,猛跨一步,呵斥道:“你敢胡說!當心我撕爛你的嘴!”
“你敢!”方秋晚兩個哥哥怒喝道,齊齊擋在秋晚身前。
“你說我胡說,你敢起誓嗎?就拿劉恬兒的性命起誓,對着皇天後土,說她沒有推我落水,否則她便腸穿肚爛,永世不得超生!”感謝上個世界的演技磨練,秋晚此刻戲精上身,咄咄逼人道:“你說她喊了人來救我?那分明是她見我掉入河中,害怕得哭叫不止引來了旁人!你說她不曾逃走?難道不是吓得腿腳發軟,根本無力可逃!你說周家給了我們一成家産?甭說我爹沒要那份嫁妝,即便要了,那又與你何幹?想要我家救濟,行啊,等劉恬兒吓成個傻子,我一定救濟!”
張氏抖着嘴,渾身止不住地哆嗦,恨不能幾巴掌抽向方秋晚,可方家人虎視眈眈地盯着她,讓她一口氣堵在心裏,上不去,也下不來,憤然道:“恬兒可是你表姐!”
“是她想殺了她表妹!劉恬兒害我,縱然她屬無意,但律法明言,過失殺人仍是繳罪,即便我沒死成,那也算她過失傷人,不但要笞二十,還需追銀二十兩,更別提請大夫的銀錢。”秋晚嗤笑道:“舅媽這一籃子雞蛋,可值這許多?”
張氏臉上忽青忽白,她沒料到方秋晚比她還會掰扯,可方秋晚說得是真的麽?對方在縣城裏住了三年,見識肯定非同一般,那些話聽起來又一套一套的……關鍵是,她心裏很明白是劉恬兒不占理……
她已經傾向方秋晚所說是真,可依舊不肯認,那不僅僅是銀子的事兒,還有劉恬兒的名聲。她心裏一急,忽有靈光閃過,于是小心翼翼地放下籃子,又一屁股坐在地上,猛拍大腿道:“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你分明好端端地站着,卻想訛上你舅舅,你們方家教得好女兒啊……”
反正,都是親戚,方家也不能真去官府告她不是?
可是下一刻她就瞪大眼睛,只見方秋晚捂着胸口,臉色青中帶紫,“砰”的一聲砸倒在地上,竭力擡起手,指着她道:“将我、我擡去……官府,做鬼……也不放過……”
随着話音漸弱,方秋晚的手緩緩垂落,只剩眼睛還死死瞪着她,一眨不眨。
那樣子,真像個死不瞑目的人!
張氏聲音統統堵在嗓子眼兒,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難道,方秋晚真的還沒好?
方家其餘人也被這一幕吓得魂飛天外,驚慌失措地奔向秋晚,聚在她身旁又哭又喊,秋晚趁機對他們眨了眨眼,衆人俱都一愣,只有方二郎極快地反應過來,他扯着嗓子道:“小妹,小妹你醒醒!”說罷怒瞪兒子方小小:“誰讓你帶你姑姑來的?大夫說她要靜養,受不得一點刺激,你明知你舅奶奶不是東西,怎麽還能……小妹啊嗚嗚……”
其餘人也紛紛回過神,一時間哭天搶地,其中又以方小小聲音最大,無辜躺槍的他是真委屈……
“走!咱們這就将小妹擡去官府,讓縣尊大人評評理,女兒差點兒淹死小妹,當娘的又把人給氣……了。”素來老實的方大郎,終究吐不出那個字。
“走!”
眼看群情激奮,張氏哪裏還坐得住?她匆忙爬起來,再也顧不得鬧場,“不、不就是二十兩嗎?我賠就是了!是、是方秋晚自己出來的,跟我可沒關系!”
“那你倒是賠啊!”
“我、我我沒帶那麽多銀子……”張氏拍了拍身上,攤開手。
“那你就寫張欠條!”
方老大最不會演戲,立刻被轉移了重點,若換做平時,張氏早已察覺不對,女兒都要死不活了,他還有心情逼自己寫欠條?可她現在心急火燎,又慌又懼,哪能想那麽多?只哭喪着臉道:“我寫、我寫還不行嗎?”
最終,讀過書的方二郎拟定了欠條,明說是劉恬兒将方秋晚推入河中,劉家需賠償方家二十兩銀子,并且登門致歉。張氏百般無奈,只得屈辱地按下手印。
等張氏匆忙跑走,那慌不擇路的模樣就跟被鬼攆似的,惹來方家人一齊大笑,方二郎扶起秋晚,習慣性地敲敲她腦袋,好笑道:“你這個鬼靈精。”
說罷,他愣了愣,記憶中,他和小妹很久沒這麽親密了……
自從小妹回家,看他的眼神裏時時透着挑剔與不屑,有時他從地裏回來,小妹還當着他的面捂鼻子,他開始不明就裏,後來才知人家是嫌棄他身上的汗味,好像他是什麽髒東西一般,這讓他難受又難堪。
分明小妹以前最喜歡粘着他了,為何再回家卻變成了這樣?
而此時,小妹又跟從前一樣了,黝黑的眸子裏卻只有親昵和信任。
“小妹,你……”
秋晚送他個疑惑的眼神。
“沒事!”方二郎爽朗一笑,中氣十足地回道,不管什麽原因,這樣的小妹是他所期待的,也是他所熟悉的。
家裏其餘人也都察覺了方秋晚的變化,他們欣喜對視,眼底卻藏着一抹忐忑,總擔心她不知哪天又故态複萌,但見她精神不佳,也都忍住沒問,只将她扶回房裏休息。
秋晚明白方家人的憂慮,只解釋說歷經死劫,腦子裏清醒許多,再看往日覺得那個糊塗人就跟不是她似的。
但秋晚認為與其口上承諾,不如以行動安撫,之後幾天,她不但對每個人親和有禮,笑臉相迎,還将她從周家帶回來的首飾布料都交給了劉氏,托她分給家人,又拆了好幾件新衣,說要給侄子侄女們改衣衫,那些衣服的料子都極好,換了以前的方秋晚決計不舍得。
方家衆人在秋晚刻意的言行引導下漸漸放心,幾個小孩也尤為高興,特別是小小,他已經十分愛粘秋晚。
這天,小小吵着要秋晚陪他去山裏摘果子,回程途中卻被他的小夥伴叫走了,秋晚拎着籃子慢慢往家裏走,鄉間小路上沒有旁人,翠從中怒放的山花火紅,讓人見之忘憂,清風徐徐,野草靡靡,遠山長雲都融入畫卷中。
秋晚正惬意,畫卷盡頭隐隐出現一道人影,那人身着灰衣短打,看不清容貌,只能從對方挺拔如松的身形,從容穩健的步伐判斷,來人是個男子。
這一刻,秋晚的心驀地疼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影後就是不一樣惹
最害怕寫村婦撕逼了_(:з」∠)_今天這一段,我寫了8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