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說好的種田呢?5.3

那是種不受控制的疼痛,秋晚縮起身子艱難地向前走了幾步, 她想要看得更清楚, 孰料一個不穩摔了一跤, 疼得她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一籃子野果灑得滿地都是。

不知過了多久,等她漸漸緩過勁兒,仰頭卻見灰衣男子站在離她一丈遠處,面上看不出情緒,眼中全是漠然。秋晚一時怔愣, 不經思考道:“你怎麽還不來扶我?”

對方依舊沒什麽反應, 只道:“方姑娘素來不喜我靠近。”

秋晚:“……”

她真沒想到,這一世江寒舟的身份竟然會是原身的未婚夫韓鴻雪!他和原身記憶中的模樣毫無相似,只不過右眉上有一道疤,截斷了眉骨, 但無損于他本來的清隽,導致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想來, 多半是原身排斥韓鴻雪,潛意識将他的缺陷誇大, 只留下猙獰的印象。

記憶裏,原身不但曾當面羞辱韓鴻雪,還多次在人前嘲笑他“癞□□想吃天鵝肉”, 若非有方老大壓制,堅持不同意退婚,只怕這門親事早已告吹。

現在看來, 韓鴻雪對原身也有諸多不滿,之所以遲遲不發難,多半是為了韓母。

一年半前,韓父在歸鄉途中遇難,屍體被好心人送回家,韓鴻雪卻發現韓父之死有蹊跷,一狀告上縣衙,可惜反遭縣令斥責,将他從縣學除名。沒多久,他又因救人而毀了儀容,不得不終止舉業,連番打擊下,韓母郁結成疾,卧床不起,韓鴻雪又哪敢刺激她?

秋晚心中一澀,在他最痛苦時,她沒有陪在他身邊,而原身作為他的未婚妻卻懼怕他、嫌惡他,甚至說出寧可為他人妾,也不願嫁他做妻子的話。這對任何一個男人而言都是莫大恥辱,他又怎會不羞憤、不失落,不難過?

只是他是男子,是韓家唯一的支撐,再多壓力他只能獨自承擔,再多苦楚也只能獨自品嘗。

秋晚知道,不論她現在怎麽撒嬌,對方的回應只會是無動于衷,于是一個人爬起來,拍拍衣衫,強笑着說:“其實也不是很疼。”

韓鴻雪心下詫異,這方秋晚竟不像以往一般對他冷嘲熱諷?只見她眼眶微紅,還硬要笑着說不疼,那語氣像是想安慰他似的,可他又怎會在意她疼不疼?韓鴻雪忽略腦子裏的古怪想法,忍不住多看了秋晚兩眼,總覺得對方有些不一樣——氣韻、神态,就連衣着打扮也不似平常,雖是粗布麻衣,不見富貴,連發間也只簪着一朵山花,但看上去素雅中透着靈動,清麗中又帶了些妩媚……

他意識到自己想偏了,稍稍垂下眼,但面上卻什麽都看不出來。

秋晚果然一無所知,只道韓鴻雪不想理她,于是讨好地笑笑,“是我不小心,果子都灑了……”

她将籃子拾起來,裏頭的野果沒剩幾顆,秋晚難免有些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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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她聽見有人叫她,秋晚一回頭,就見到推原身下河的劉恬兒和村裏幾個少年少女走了過來,他們多半也是剛下山,背簍、籃子裏都裝着藥草和野菜。

“表妹,你身體好了啊?”劉恬兒低着頭道:“那天的事是我不小心,我本來想親自向你道歉,但我也病了,下不了床,只能讓娘代我上門賠禮,聽說你發了好大脾氣,還為此病得更嚴重,我心裏很是不安,可沒想到你這麽快就痊愈了,我終于能放心了。”劉恬兒說到此處,似乎才發現韓鴻雪的存在,羞答答道:“原來韓大哥也在……”

秋晚先聽她避重就輕地說了一通,又暗指她脾氣暴躁,不敬長輩,甚至沒病裝病,接着一副春情泛濫的樣子,還有什麽不明白?

想當初韓鴻雪年紀輕輕考中秀才,前途遠大,上門打探的又何止方家?這劉家也是其一,之後韓方兩家定親,張氏還酸言酸語地議論了很長時間,原身會那麽看不上韓鴻雪,其中少不了劉恬兒的挑唆。

秋晚眼珠一轉,心道來得正好,她還困擾不知該怎麽跟韓鴻雪親近呢?于是下一刻,衆人都見方秋晚露出驚懼之色,一下子躲在韓鴻雪身後,緊緊攥住他衣擺,整個人就跟要貼上去似的,“鴻雪哥哥,我怕……”

韓鴻雪:“……”

劉恬兒:“……”

少男少女:“……”

劉恬兒表情一窒,又快速收斂,眼中含淚道:“表妹,你還不肯原諒我麽?那天只是意外,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不過提了句菀之姐姐成婚的事,你忽然憤怒地要打我,我想躲開才……嗚嗚……”

秋晚感到韓鴻雪身子微僵,心道劉恬兒好險惡的用心,她故意提周菀之的婚事,無非是想提醒大家方秋晚此前那些人盡皆知的糗事,可她在打擊原身的同時,絲毫不顧及韓鴻雪的臉面,将他所遭遇的羞辱又一次暴露人前,這無異于在傷口上撒鹽。

況且,那天劉恬兒雖是由于情緒失控推了原身落水,但她是主動出手,而非意外,只是事後理智回籠,她才感到驚懼害怕罷了。在後世看來,劉恬兒的行為屬于激情犯罪,同樣具備主觀惡性,哪是輕描淡寫的“不小心”就能算了的?何況從事發至今,劉恬兒沒跟她說過一句抱歉,眼中更無半點歉意。

秋晚見劉恬兒做出一副愧悔難當的模樣,旁人也露出憐憫之色,她心道不就是裝嗎?她可不懼。既然劉恬兒想利用原身的跋扈來演繹柔弱,博取同情,那她就反其道行之。

“別過來!”秋晚猛地從韓鴻雪身後抱住他,身子瑟瑟發抖,眼淚說來就來,很快便将對方的衣衫打濕了。

韓鴻雪只覺得後背忽然一軟,酥麻的感覺竄過全身,他繃緊了身體,鼻尖嗅到若隐若無的花香……

直到他察覺背後衣衫濡濕,才一下子驚醒,轉身一看,秋晚面白如紙,已哭得快喘不上氣了,好像頃刻間就會厥過去……

他沒辦法,只能側摟着她,讓她靠在自己懷中,然後對劉恬兒道:“你快走吧,別再刺激她了。”

其餘人紛紛回神,他們也被方秋晚忽如其來的反應驚得呆住,心中不禁疑惑,方秋晚那麽蠻橫的人,竟然怕劉恬兒怕成這樣?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衆人看向劉恬兒的眼神,漸漸有些變了……

當天,是韓鴻雪将方秋晚送回了家,一路上招來不少議論,村人們奇怪這兩人怎麽會走在一起?盡管他倆是未婚夫妻,可方秋晚對韓鴻雪的态度不是秘密,有人好奇打探,得知了山下發生的事,他們同樣對劉恬兒起了疑心,更有些心眼子活絡的,從劉恬兒那幾句話中讀出她心思不純,于是告誡家中晚輩少與她接觸,久而久之,劉恬兒在村子裏名聲漸差,但這都是後話了……

而此刻,方家人見到秋晚拉着韓鴻雪衣袖,很是信賴的樣子,心裏高興又吃驚。村裏人不太講究什麽男女大防,他們熱情地招呼韓鴻雪進屋坐坐,偏這時,一輛精致的馬車緩緩停在方家院門前,原來是周菀之攜她的夫婿來訪。

方家有事,韓鴻雪不便再留,他臨走時特意回頭看了眼,見到方老大正帶着家人向來客見禮,而周菀之的夫婿只是微微颔首,言行間頗有些心高氣傲。韓鴻雪依稀記得對方乃縣丞侄子,如此做派也屬尋常,他心道,原來方秋晚心儀之人便是這般?随即一哂,這又與他何幹?

韓鴻雪一走,秋晚便不再裝。

她和家裏人都在堂屋中陪着周菀之,對方此來也沒有旁的事,只是感念方家照顧,如今她成了親,便帶着夫婿來看一看。

原本秋晚是想回避的,可周菀之卻拉着她問了落水一事,讓她錯過了時機。

之後幾人敘話間,秋晚總覺得周菀之那夫婿在偷偷看她,她直直回望,從對方來不及避開的眼神中捕捉到一抹好奇、一絲不屑,還有一點自得。

……

看來周菀之夫婦也知道原身那些不靠譜的事。

秋晚又轉向周菀之,見對方神色如常,頗有些佩服她的定力。

周菀之發現了她的目光,轉而對她一笑:“爹娘前陣子還提起你,聽說你落了水,本想親自來看你,但我那時新婚,他們一時脫不開身,方姑娘可不要見怪。”

她這番話也不知哪裏不對,明明妥帖,卻讓方家人都有些不自在,只秋晚神色鎮定:“不敢,勞周伯父、周伯母惦記,原是我該去拜見他們。”

這時,站在周菀之身後的丫鬟春桃忽然“噗嗤”一笑,插口道:“方姑娘不是才來過麽?”

此言一出,方家人更是尴尬,就連周菀之的夫婿都以拳抵唇輕咳幾聲。

秋晚卻似笑非笑,對周菀之道:“我原以為,春桃只有當初服侍我時才這麽沒規矩,畢竟我住在周家,卻只是個外人,府裏人瞧不起我也罷,但像春桃這般口沒遮攔,只怕……”

原身在周家三年,周員外夫婦對她不算差,但也僅限于衣食照料,其餘事毫不上心,他們的忽視自然影響了周府其餘人,下人們對原身陰奉陽違,少有尊重,只當她行了大運從農家丫頭搖身變為周府小姐,原身又正是敏感的年紀,那種輕視她如何察覺不到?這樣的大環境下,原身難免自卑,總想人人都讨好,反倒失了矜持,淪為笑柄。

但凡周員外夫婦有心,又怎會讓原身陷入這等尴尬?原身本該是周家的恩人,是周家求着方家讓她進府的,是周員外承諾會善待她的。所謂善待,難道就只是給她優渥的物質享受,卻将她冷落在府中不聞不問?

原身後來心性巨變,與她在周家的經歷不無關系,周家人的态度就像壓在她身上的一座山,她翻不過去,喘不過氣。可等她回到方家,面對比她更沒見過世面的家人,她終于找到一種扭曲的優越感,下意識學着周府下人,将他們施與她的傷害,發洩到家人身上。

她心裏很明白,家人會縱着她,會對她無可奈何,就像她面對周府衆人那般無能為力。

“春桃!”周菀之語氣隐有薄怒,吓得春桃一縮。

可方家人已從秋晚那句話中聽出不妥,那幾年他們待周菀之處處盡心,就是想着她父母不在身邊,希望能多給她一些溫情,他們本以為晚晚在周府也是一般待遇,可怎麽連下人都看不起她?

方家人臉色皆不太好,屋子裏驟然陷入沉默。

與此同時,韓鴻雪已到了家門口,院子裏忽然跑出一人,見了他急道:“鴻雪!你娘病重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覺得小孩子在那種畸形的環境下,很容易心理陰影。你要說周員外他們也沒做什麽不好的事,很多傷害都是無意識的,只是因為不關心罷了。

男主:哥哥我這一世不是很好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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