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說好的種田呢?5.4

韓母虛弱地躺在床上,喉嚨裏不停發出沉重的“嗬嗬”聲, 仿佛呼吸都是折磨。韓鴻雪心如刀絞, 他強制鎮定地走到床前, 握住韓母枯槁的手。

“鴻兒,你回來了。”

“娘。”韓鴻雪聲音有些哽咽:“您還好麽?我已托王大哥去請大夫了,您在堅持一會兒。”

“不用了,娘很好,”韓母艱難道:“娘知道,娘時日無多, 即便請來了大夫也還是那些舊方子, 用處不大,又何必浪費銀錢?”

“娘,您快別說了。”

“鴻兒,娘只怕再不說, 便沒機會說了……”

韓鴻雪痛苦地低頭,以額觸及韓母的手, 一時熱淚不止。

“我的兒,你無須難過, 娘只是與你爹團聚,沒什麽好牽挂的。只是,娘放心不下你, 要是娘走了,留你一人孤零零在世上,無人知冷知暖, 娘這心裏頭……咳咳……”

“娘!”眼見韓母咳得整個人都蜷縮起來,韓鴻雪緊緊抱住她,心顫地喊道。

“娘真想看着你成親,看着有人照顧你,那方家是和善人家,秋晚也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她一定能得你喜愛,與你白首。”一直被蒙在鼓裏的韓母,對方秋晚的印象還停留在三年多前,“咳咳……可是,娘只怕撐不到那一日了。”

韓母的聲音漸漸弱了,人又暈沉沉地睡去。

韓鴻雪凝望着她的睡顏,內心滿是掙紮,大夫早已斷言娘活不過今夏,可他和方家的婚事卻在九月。他本想待娘走了,再行與方家解除婚約,但他即為人子,又怎能讓娘抱憾終天?或許,他應試着與方家提一提婚事,若是今日以前,他決計不會有此想法,方秋晚定然不會答應,但對方忽然轉變的态度,讓他在絕路時生出了一點希望……

不論怎樣,她若願意幫他,他總會待她好。

外頭月正濃,清冷的月光為桃源村塗抹上一層銀色。

屋子裏燭火灼灼,終于擺脫方家人詢問的秋晚坐在桌前撐着下巴發呆,這一世的江寒舟對原身印象極差,說不定哪天就來退婚了,換做原身會很高興,換做她……她怎麽會讓這種事發生?

此時,她聽見外間傳來響動,似乎有男子的聲音,還有些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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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晚了,會是誰?

“韓鴻雪想要提早娶你。”系統好提醒道。

“為什麽?!”秋晚可不認為她有那麽大的人格魅力,只一次接觸就讓對方轉變态度死心塌地了。

此時的堂屋中,韓鴻雪坦誠道:“我娘已病入膏肓,無可醫治,我不願讓她心懷牽挂地離開。”

方老大有些為難,盡管韓鴻雪的說辭聽起來稍有冒犯,但也是人之常情,他能理解,可他不得不考慮女兒的态度,再說,嫁人之事繁瑣,家裏許多東西還未準備好,他不願委屈了晚晚。

“若伯父同意,我會盡快備齊聘禮,絕不會敷衍了事,惹人非議。至于嫁妝,我也會提前準備好送來方家,您無需為此操心。”

“不用準備!我嫁!”

韓鴻雪:“……”

方老大望着門口微喘着氣的女兒,腦子裏有片刻空白,他沒聽錯吧?雖然白日裏已看出晚晚不再排斥韓家小子,但她忽然這麽恨嫁,還是讓他難以适應,心裏悄然漫上愁緒,難道真是女大不中留?

總之,不過七日,秋晚就嫁入韓家,成了韓家新婦。

村子裏一時說什麽的都有,甚至有好事者猜測兩人是否把持不住,以至女方珠胎暗結,不得已成親遮醜?但韓家婚事辦得風光,沒有半點倉促之态,讓那些陰暗的議論就像浮水落花,轉瞬無影無蹤。

當日,紅喜紅綢,禮花炮鳴。

樹梢上幾只喜鵲應景地叫着,秋晚身着大紅喜袍,手裏牽着同心結,與韓鴻雪雙雙站在堂中。新郎墨發烏黑,膚色光潔白皙,星耀般的黑眸上有一道疤痕,為他的面相平添幾分肅殺之氣,卻又被一身紅袍沖淡,他身旁的新娘子頭披牡丹喜蓋,随着賓相唱念,與他一齊跪倒。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正位上方老大與劉氏面色潮紅,難掩喜色,而他們身旁的韓母卻只是微微淡笑,枯敗面容上隐隐浮上紅暈,顯出她內心并不平靜。

只聽賓相陡然拔高聲調,喊道:“送入洞房!”

話音一落,又是一陣鞭炮鳴響,鑼鼓喧天。

秋晚獨自坐在喜床上,不一會兒,門外傳來腳步聲,似乎有不少人來了,秋晚知道其中必有韓鴻雪,她忽然有些緊張,盡管穿越許多世,與江寒舟也有兩世婚姻,可古代這種折騰人的儀式還是初次經歷,一想到馬上要被揭了蓋頭,心跳就快了幾分。

腳步聲越來越近,在她身旁停住,對方似乎頓了頓,可下一刻,光線大亮,蓋頭已被挑了起來。

秋晚微微一笑,仰頭望着來人。

但見她芙蓉粉面,纖妍潔白,就連眼尾似乎都染上胭脂色,眼底泛起柔柔漣漪,直看得韓鴻雪一怔,他剛才進來,見方秋晚安靜地坐在床沿,忽然生出種恍惚的錯覺,仿佛對方已等了他千年萬年……

周圍有賓客起哄,嘈雜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按下心中旖旎,低聲道:“客人還在等我,我去去就回。”

他這一走,秋晚便一直等到月上柳梢。

韓鴻雪腳步有些虛浮,看來是多飲了幾杯,秋晚站起來想扶他,卻聽他道:“今夜你先睡吧,我去看看娘。”

秋晚一愣,她沒料到韓鴻雪會讓她獨自就寝,心裏一急道:“我和你一起。”

“不用,你也累了,明早再見娘也是一樣。”說罷,他轉身就走,頭也不回地離開新房。

秋晚在原地站了會兒,唉聲嘆口氣道:“算了,這種時候他又哪有心思?”

韓鴻雪與韓母敘了會兒話,出門時望了眼天上明月,那月高懸夜空,潔如霜雪,他就立在風露中,任夜的涼寒浸濕他衣衫。

少頃,他定了定神,快步朝書房走去。

這一夜,韓鴻雪躺在書房冷硬的床上輾轉反側,腦子裏一時閃過韓母消瘦的身體,一時又變作方秋晚那雙淡天琉璃般的眼睛,他索性披衣坐起,走到書桌前練字靜心。

宣紙上落下一個個墨色字跡,宛如游雲驚龍,群鴻戲海。

漸漸的,雜念如霧掩群星般褪去,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停下筆,這時,他忽然察覺一絲異樣。本是春寒料峭,屋裏也又開着窗,他僅披了件單衣,為何半點不覺得冷?韓鴻雪感到附近似有熱源,他側眼看去,書桌不遠處竟放了一盆炭火。

那炭是好炭,他家裏沒有,那麽只可能是方秋晚的。

她何時進來?他竟然一點都不知?

韓鴻雪迅速回頭,果然見到方秋晚正坐在軟塌上,見他望來,櫻唇淺笑,杏瞳微彎,好似月光皎潔。

他心裏重重跳了下,垂下眼道:“你怎麽不睡?”

“你不也沒睡?”秋晚站起來,朝他走了幾步:“你方才在想什麽?那麽入神?”

見韓鴻雪不回答,秋晚也不在意:“那我跟你說說我在想什麽吧?”

她絲毫不拘束地挽住韓鴻雪的手臂,不顧他瞬間僵硬的身體,将頭靠在他肩上:“你一定很奇怪,為何我之前還懼你如蛇蠍,如今卻又很想嫁你。”

韓鴻雪側目看她一眼,他的确很好奇。

秋晚苦笑道:“若我說,我也不知,你信嗎?”她不等韓鴻雪回答,徑自道:“你應知我前些日子落了水,醒來那日,忽覺腦中那些渾噩混沌的念頭都不見了,原本想不通的道理一瞬間明朗,再看以往的自己,陌生得好似另一個人,既可笑,又心疼。”

“三年多前……”秋晚慢慢講起了她在周府的往事,半點不避諱當時的難堪,她有心将過去與現在的方秋晚割裂,讓韓鴻雪更容易接受如今的她。

“……我本是家裏最受寵的孩子,可入了周府,除了周員外夫婦,人人都冷眼看我,他們說的好些事我聽不懂,有時他們笑我,我都不明所以。明明身處富貴,卻時時如履薄冰,總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又鬧了笑話?”

秋晚抱着韓鴻雪的手緊了緊,似乎想向他傳遞着那份無所适從。

“每次見到周府裏來的小姐夫人,那些不屑于我的人驟然換了張臉孔,我總想,何時他們也能恭敬待我?可那天遲遲不來,我卻已回到方家,見了父母親人,他們倒都對我小心翼翼,那種縱容讓我生出一種隐秘的痛快,好似與多年期盼重合,所以愈發瘋了。”

“我偷偷嫉妒周菀之,想她為何什麽都有,就連我家人也待她那般好?我總想比過她一次,可又聽聞你出了意外,無法再科舉出仕,當時只覺得這一條路也斷了,所以我才……”秋晚嘆了口氣:“現在清醒過來,只覺的十足可笑,你就是你,是我夫君,何須與旁人比?況且,你只會屬于我對嗎?”

她說話聲音漸低,倚靠在青年肩頭的腦袋不住滑落。韓鴻雪無奈地扶了扶,又想她這般困了還特意來陪自己,一個人也能絮叨許久,盡管都是些傻話,但的确沖散了他心裏那份沒有着落的寂寞,于是低聲道:“謝謝。”

轉念一想,她又聽不見,不禁覺得自己有幾分可笑。

韓鴻雪側低着頭看她,只能見到她烏黑的頭頂和纖白的脖頸,她的長發不紮不束地披散垂落,有如綢緞般泛着光澤,讓他很想觸碰,以驗證他的猜想。

但他最終沒有這麽做,而是将她攔腰抱起,送回了卧房。

韓鴻雪替秋晚掖好被子,本想再回書房,腳步卻遲遲邁不開,半晌後,他拉開錦被,和衣躺在了她身旁。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_(:з」∠)_這麽快就結婚了,我有點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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