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狐妖還想說什麽，卻突然停住，側耳傾聽。
不一會兒，他便匆匆出了山洞。
柳棉這才回過神來，徹底打消解釋的念頭。
算了。
就這樣吧。
反正風評受害的是墨玄，跟她又有什麽關系呢。
柳棉心平氣定，開始研究狐妖臨走前給她下的縛身咒。
沒過多久，她便聽到洞外傳來打鬥聲。
又過了一會兒，狐妖拎着一個人回來了。
因他一開始是逆光站在洞口處，柳棉沒能看清他的樣子以及他拎的是誰，但一股沖鼻的血腥味直刺入腦。
等狐妖走近幾步，她定睛一看：“陸明月？”
“果然是你的同伴。”同樣受了傷的狐妖，将手裏人扔到地面上。
傷痕累累的少女“咚”地一下砸落，昏迷中，依然發出呻|吟。
柳棉盯着陸明月後背心口處的那個掌印，陷入沉思。
狐妖注意到，發出無情嘲笑：“人族果然都是無情無義之徒，敵人當前，都能自相殘殺，暗下黑手。啧啧啧。”
齊知禮一邊替自己包紮傷口，一邊忍不住往何明音那邊偷瞄。
次數多了，被看的人捕捉住他的視線，回看過來：“幹什麽？”
齊知禮猶豫半晌，還是沒憋住：“我看到你對陸姑娘動手了。”
“……”
何明音面無表情，定的平靜無波的臉孔上，看不出愧疚或驚慌。
她直接反問：“所以呢？你想說什麽？還是想拿這個威脅我？”
齊知禮剛要把“不”字吐出口，就聽她繼續道：
“你跟你師姐不過爾爾。之前我提議讓她當誘餌時，你沒反對。剛才救人時，你也不甚拼命，甚至還沒有陸明月出力多。就這樣，你還好意思指責我？”
齊知禮本來是沒打算指責她的，就是想問問，她這麽做的目的難不成是為了程昭。
結果聽她這樣說，他不由得惱羞成怒起來，冷聲嗆了回去：“那我還是不如你這位名門弟子的，竟能親自打傷同伴，把人送到妖怪爪下。如果我沒記錯，你前幾天還在跟陸姑娘親親熱熱，互稱姐妹，結果今天就能下這樣的黑手。啧啧，我不如你，我不如你啊！”
何明音咬緊下唇，面皮漲得發熱。
她剛才也是鬼迷心竅。
誰叫陸明月實力不行，還非要攔在她身前，礙手礙腳！
何明音本來只想伸手把她撥開，讓她一築基期別礙事，結果手伸出去的時候，眼前不知怎麽就閃現出那晚師兄遞給她烤魚的場景。
還有平時，每次陸明月嬌嬌怯怯說話時，師兄都會含笑低頭，側耳傾聽，眼神溫柔得跟什麽一樣。
明明，都是那個陸明月裝的！
師兄居然還看不出來！
何明音一時怒氣上頭，探出去撥人的手，不知怎麽地就變為掌，一掌拍在陸明月的後心口。
眼下，被齊知禮直白地點出來，何明音羞憤欲死，口不擇言道：“你現在看不上我了？之前還不是跟狗一樣跟在我身後，圍着我繞來繞去，就跟看不到我不耐煩一樣！你們這些散修弟子都這樣沒骨氣，舔着臉忙前忙後，就為了從我們這些大派精英手中，賺一點好處。你如此，你師姐也如此！為了能從我師兄手裏占點便宜，不惜當別人的替身！真是一點臉都不要了！”
說完，發現齊知禮張大嘴巴瞪着自己，才恍覺失言。
“你說什麽？什麽替身？程昭拿我師姐當替身？你說清楚！”齊知禮回過神來，趕緊追問。
何明音卻不想多談，撇嘴道：“你跟她只是塑料同門情，用得着這樣嗎？這裏也沒別人，你別演了。”
你懂個屁！！！
齊知禮渾身冒冷汗，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他當然不是在心疼柳棉。
他是在害怕，師父得知這個消息後，會有什麽反應！
師父讓他上報所有跟柳棉有關的事宜，無論大小，不遺巨細。
那這件事，他要不要上報？
總覺得，要讓師父知道了，師姐在外面給人做替身的事，師父會大發雷霆！
齊知禮打了個寒噤，有點恨起身邊這個女人了。
你說你，知道了秘密，怎麽不曉得守口如瓶！
非要嘴欠說出來，還偏偏是在他面前嘴欠！
唉。
早知道，最開始自己就不該說那句話！
還有，程昭和蕭磊怎麽還不來？
再不來，他那位小青梅恐怕真要被狐妖吃掉了！
可不能讓陸明月被狐妖吃了啊。
注意到狐妖的動作，柳棉心說。
好歹也同行了這麽多天，這丫頭除了被何明音拉着“孤立”自己，好像其他時間也沒怎麽針對。
性子也是嬌嬌柔柔、軟軟弱弱，一看就是個好欺負的。
難怪自己不在的時候，就被選為當誘餌。
這種連反咬人一口都不會的包子，簡直是最适合的誘餌人選。
見狐妖手都放在陸明月衣襟上，柳棉開口出聲：“說起來，你們狐族修的是陰陽采補功法，我們人族的合歡宗也類似。那到底是你們狐妖的雙修功法強呢，還是合歡宗的心法更勝一籌？”
狐妖頭頂兩只耳朵豎得高高的，聽完最後一句，倏地回頭：“當然是我狐族更強！”
“不見得吧。你也說了，人是九天之精、萬物之長，那自然對這人體內的陰陽之氣研究更深，更擅長調和。像合歡宗心法就不會像你們這般霸道，修行結束以後，只有一方受益，另一方非死即傷。合歡宗心法講究的是陰調陽和，陽施陰化，雙氣并毗，一旦修行起來，與雙方都相宜。如此這般，豈不比狐族心法高明許多。”
“你放屁！”狐妖跳得老高，激動得再次變回獸面，“明明是我們更強才對！我用的并非正統心法，而是我自行研究的創新版本！若是用的正統功法，我們同樣能達到陰陽并毗的程度！你們人族的合歡宗，我早有聽聞，也曾研究過，在我看來，不過如此！我跟你說，我們妖族的心法在……”
接下來，他就開始舉例論證，狐妖雙修的法門哪一點上，比合歡宗的更強。
柳棉發現，這狐妖還挺有種族榮譽的，堅決不接受“狐妖雙修不如合歡宗”的評價，一定要把她駁倒。
然後，她就在這你來我往之中，學會了不少雙修知識，甚至對改動心法有了新的感悟！
狐大師！
她又悟了！
狐妖毫無所覺，還在那兒一個勁兒論證他們狐族的法術有多強多強。
為了證明這一點，又或許是柳棉的表情太輕慢，狐妖說着說着，突然暴怒起來，兩眼赤紅着嚷嚷：“你竟敢瞧不起我族的幻術？！這就讓你看看，我族秘法的最高奧義！這世界上最強大幻術！只要你心有罅隙，就算是合體期修士也會中招的——
萬象森羅大法！”
狐妖掐訣的時候，柳棉并未急着阻止他，反而呼叫起手镯上寄宿的神識：“師父？你在嗎？你在看着這邊對吧？”
“……什麽？”
謝成歡也沒變态到十二個時辰一直監控柳棉。
但他從他的神識那裏，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威脅，再加上柳棉的呼喚，讓他誤以為這個弟子碰到了什麽解決不了的難題，來找他這個師父求助了。
呵。
果然是被他嬌養慣了的小鳥。
就算一時心生叛逆，想辦法逃出了牢籠，但終究扛不住外面的疾風驟雨，唧唧叫着躲回來，主動逃回他的掌心……
謝成歡長吐一口氣，嘴角不自覺上翹，聯通了她那邊的神識——
甫一開通，入目便是一片五光十色的塵霧，同時一道陌生男聲的呼喝隔着千裏，傳進耳中：
“萬象森羅大法！”
萬象森羅？
這個名詞怎麽聽着有點耳熟？
謝成歡臉色猛然大變，卻已經來不及了。
沒等他切斷與神識的聯系，那團五顏六色的煙霧突然扭曲變形，化為一片幻境将他吸入其中。
遠在合歡宗問柳峰上的男人，就這麽突然僵住身體，兩眼放空。
而在一片五彩迷霧包圍下的柳棉，仍不為所動。
不要說跌入幻境了，她甚至有閑心擡起手，嘗試借助幾粒彩色發光粉塵，欣然誇贊：“不錯啊！這可比那什麽千妖百魅術好看多了！”
“你？！”
狐妖放下捏訣的手，還沒喘勻氣、平複翻湧的靈力，就聽她這麽說，擡眼一看，目眦欲裂！
如此輕慢的口吻！如此輕佻的态度！
可是，為什麽她沒中招？
明明釋放術法的那一刻，他渾身靈力被抽幹了大半——這是術法确實捕捉到目标，才會有的反應啊！
等等，那個目标是……
剛剛還很平靜的彩色煙霧忽然翻湧起來，如原本平靜的水面被一只巨掌攪動，翻起滔天浪花、卷起沖天旋渦！
“噗！”
狐妖口噴鮮血，倒飛出去，重重砸在了石壁上。
聽聲音，撞擊力度不輕，他口中又噴出的小股鮮血佐證了這一點。
柳棉愣了一下，想起什麽，低頭看向左手手腕的镯子：“師父？”
手镯毫無反應。
“謝成歡？”
還是沒動靜。
“大傻逼？”
依然一片死寂。
哦。
看來狐妖的突然起飛真是他做的。
看來象森羅大法雖然能捉到千裏之外的合體期大能，但也會把大能充滿怒氣的反擊傳遞回施術者身上。
那這幻術也沒聽上去這麽厲害嘛！
柳棉探頭看了眼狐妖，發現他還睜着眼，沖她怒目圓睜，卻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她立時嘻嘻一笑，沖他鼓掌：“不錯不錯，真的能對合體期大能起作用欸！”
“你？！！！”
“柳棉！！！你沒事吧？！”
突如其來的大喝打斷狐妖未竟的言語。
柳棉和狐妖一起扭頭望去，只見一個人從洞口閃進山洞。
人影直直地、毫不避諱地沖進來，一直沖進原本正在消散的五彩迷霧中。
啊這……
柳棉看向“咚”地一聲倒地的程昭，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