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周公之禮
大約是我的喜好太與衆不同了些,聊完這個之後桌上便再沒什麽話題。
本以為接下來終于可以好好吃飯了,不料太後與兵部尚書父女碰巧今日都沒什麽胃口,興致怏怏地扒拉了兩下筷子就說要散席。
我初來乍到,沒什麽話語權。眼看着衆人都先後下了桌,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在席上坐着,只好跟着陸澈站到一邊接受顧家父女的致拜別辭。
其實我跟這倆人壓根兒不熟,拜別時也基本沒我什麽事兒,我之所以站起來,主要還是想悄悄問一問那一桌子剩菜的事兒。一來我沒怎麽吃飽,二來覺得實在浪費。就想問一問陸澈,一會兒撤走的時候能不能将那道蛋黃焗雞翅帶回去當個夜宵什麽的。
而不幸的是,我一直沒找着說話的機會。
好不容易等到顧大人和顧小姐都走遠了,太後她老人家又突然說想再跟陸澈單獨聊幾句。本着尊老愛幼的高尚情操,我自然也不能忤逆,便提議讓他們先聊,我自個兒去殿外等着。
皇宮與民間不同,即便是到了夜晚,四處也都挂着燈籠。
我獨自站在瓊華殿外的臺階下,放眼宮闱,只見四處疊壁飛檐,萬千燈火齊亮,富麗堂皇不知西東。縱然陌生,卻也新奇,且頭一回覺着有些理解那些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女子了。這裏頭的誘惑,真是比當財主要大得多。
且看着看着,就連我自個兒也覺着其實當個皇後也不錯。
既有吃有喝有珍寶,又能叱咤後宮統領三千宮娥,順便還能遂了陸澈的意保住了腦袋,何樂而不為?至于太後她老人家……呃,她整不整得死我還是兩說,目前先別死在陸澈手裏才最要緊。
心裏想通了,真是連空氣都清新許多。
我深吸一口氣,正預備随手招兩個宮娥來錘錘腿捏捏肩,一擡頭,卻見陸澈沉着一張臉出來了。
本打算上前關切關切,不料他望見我又立馬換了一張臉,溫和地笑道:“盈盈,我們回去吧。”瞬間将我一腔尚未抒發的體恤之情打得七零八落。
不過我這人向來臉皮厚些,坐上回宮的轎辇,還是忍不住拐彎抹角地問道:“太後她老人家似乎胃口不大好呵?”問完想了想,又猶豫着加了一句:“是不是我今天在席上說錯了什麽?”
陸澈摸摸我的後腦勺:“沒有,你說得很好。”
我望着他略顯疲憊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道:“家宴的意思應該是宴席上的人都是一家人呵?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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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還沒說全,他便看出我的心思:“其實今日我也沒料到席上還會有外人,不過兵部尚書顧炎不僅是本次平亂的功臣,又是我母家顧氏的宗親,此次叫他來也是理所應當。”
我點點頭,正琢磨着該怎麽把話題繞到他的心情上,他忽然拉着我道:“雖說你還未行冊封之禮,但既已與我結發,就是陸家的人了,按規矩,當每日到母後的宮中行禮問安。”
我手一抖:“每日都去?”那她要刁難我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兒?
他睨我一眼:“你別急,先聽我說完。”他将身子坐起來一些:“不過母後她向來喜歡清靜,說你這鬧騰的性子與她不和,叫你不必去了。”
我聽完趕緊撫了撫胸口松了口氣,順便誇贊道:“太後她老人家真是慧眼如炬,今晚我們一句話都沒說上她就知道我性子鬧騰。”
陸澈瞪我一眼:“還有,母後說獨居後宮寂寞,明日要接顧氏入宮作陪。”
我怔了怔:“顧氏?就是今晚的那位顧小姐?”問完又覺得有些納悶:“你方才不是說太後她喜歡清靜麽?怎麽突然又怕起寂寞來了?”
他恨鐵不成鋼地敲了敲我的腦門:“那當然只是場面話,意思是她不想看到你。”
我摸了摸被敲得發木的腦門,恍然道:“那她接顧氏入宮,意思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希望你封顧氏為後?”
陸澈略有些欣慰地吸了一口氣:“你總算明白一點了。”他頓了頓,又道:“不過就目前來說,你才是我的結發之妻,自然也只有你才當得起這個皇後。”說到此處又轉了個彎:“但是,自古以來天下男子最渴求的是皇帝之位,而天下的女子也同樣對皇後之位虎視眈眈,後宮之中死于争鬥的妃嫔不在少數,倘若你一不留神犯下什麽不可饒恕的錯處,也就等于将皇後之位拱手讓人了。”
我吓得心肝一顫:“其實我覺得自個兒無才無德,實是當不起母儀天下之責。”
他閑閑地斜我一眼,惋惜道:“可是皇後每年有年例千兩,緞織綢布百匹,金線二十绺,貂皮八十張,燕窩……”
我慌忙抓着他的手認真道:“其實你應該看得出,我這個人還是比較有潛力的,只要加以時日培養,他日就算不能母儀天下,也至少能母儀一方。”
陸澈笑眯眯地拍了拍我的手背:“我看好你。”
陸澈說我的冊封禮定在三日後,由于此前還沒有自己的宮殿,可暫時住在他的廣陽殿裏。我略一考慮,覺着夫妻間同住一室本就是人之常情,只有房子大了,老婆多了才需要分房睡。而陸澈只娶了我一個,又是正妻,便安安穩穩地住了下來。
然而陸澈還說,要穩坐皇後之位就要替他延綿子嗣,誕下皇室中的嫡子。
我再一考慮,也覺着有理,便天真地聽信了他的建議。
然而陸澈這個殺千刀的卻沒有告訴我,夫妻間并不是只需睡在一張床上就可以懷上孩子,是以……這一晚發生了令我此生難忘的大事。也正是這一晚,無知的我終于知道了什麽叫做真正的洞房花燭。
當時陸澈莊嚴肅穆地道:“其實這件事我們本該在洞房花燭的時候就做了,但當時條件受限,出了點小狀況。如今我廣陽宮的床鋪很是結實,你不必擔心再發生上次那樣的事。”
為了驗證他這番話,我特地在床板上蹦跶了幾個來回。直到發現他這張床既不叫喚也不搖晃,方乖乖地躺下,還頗熱情地邀請他一道上來。
如今回想,其過程簡直不堪回首,連帶我第二天下床腳下都有些飄飄然。
反觀陸澈,他倒是精神十足。奏折看了三摞,早飯吃了兩碗,末了還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道:“皇後的身子不行啊,日後還要多鍛煉鍛煉。”
我險些一口濃粥噴出來:“不必了不必了,現在這樣我就已經很滿足。”
他自顧自地笑了一會兒,擡手招了個宮人過來,指着宮人手裏的東西道:“你看看,這些喜不喜歡。”
我順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見宮人的手裏舉着個海碗大的紅木盒子。盒中的寶石璀璨剔透,大珠小珠雜亂無章地堆砌在一塊兒,誘人極了。
我迫不及待地将一顆翠綠色的珠子攥到手裏:“這是什麽?”
陸澈看也不看:“東海的夜明珠。”
我歡喜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捧着盒子道:“這麽多啊?都是給我的?”
他點點頭:“你喜歡擺着看就擺着看,看厭了拿來丢着玩也行。”
我登時興奮得有點想哭:“皇上您真闊氣!”
這要拿去換成銀子,得是多少錢啊!要是在賭坊賭個二兩銀子一局,輸三天三夜也輸不完吧?
還在興頭上沒下來,陸澈又擡手一招,從殿外招進來一個宮娥:“你入宮不久,對宮中的事務還不太熟悉,這個宮女日後就跟着你了,有什麽事吩咐一聲就行。”
我慌忙點頭。
他又道:“我還有事要辦,你要是閑着無聊便自個兒在宮裏頭轉轉吧。”
我再将頭點了兩點。
直到看着他走遠了,方順手拿了個夜明珠遞給一旁的宮娥:“拿着,就當是見面禮了。”
小宮娥萬分激動地接過去:“謝娘娘,小玉日後一定盡心竭力地伺候您。”
我擺擺手:“客氣啥?日後咱們就是自己人了,只要我犯錯的時候你幫我兜着點兒就行。”
小玉手上一抖,珠子登時就有些拿不穩了,顫顫巍巍地道:“皇後娘娘母儀天下,是不會犯錯的。”
我再擺擺手:“诶,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她清秀的小臉僵了僵,小心翼翼地道:“您是皇後,即便錯了,也是對的。”
我聽得心花怒放,直覺這個小宮娥還挺上道,是個懂規矩識時務的,陸澈真是沒替我選錯人。
将一盒子夜明珠放到床下藏了,我道:“宮裏最近的賭坊在哪裏?”
小玉一臉驚訝:“啊?”
我認真地看着她道:“你們宮裏該不是連個賭坊也沒有吧?”
她為難地攤了攤手:“這個真沒有。”頓了頓又似想起了什麽,道:“不過皇上還沒什麽妃嫔,宮人們大多閑散,無事時也私下玩兩把骰子什麽的。”
我即刻欣喜萬分:“快告訴我,他們私下一般在什麽地方?”
小玉搖搖頭:“這個我就不大清楚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回是真的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