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皇後威武
我在殿中左顧右盼,将能拿上的都拿了。但約莫拿得太多,衣裳裏頭看起來有些鼓,走起路來也不是很方便。不過想到方才進來的時候宮女太監都低垂着腦袋,肯定沒人看清楚我原本是胖是瘦,更沒人察覺到我走起路來是不是有些瘸,就這麽出去應該沒什麽問題。
将一切可能發生的事都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又想好了應對的策略,我方清了清嗓子,打算大搖大擺地邁出去。
哪知還沒來得及擡腳,只聽身後有人驚訝道:“盈盈,你怎麽起來了?”
我驚得腿肚子一抖,心驚膽戰地轉頭将這個人看着:“皇、皇上?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他緩緩地走過來,溫和道:“今夜太後要在瓊華殿設宴為我們接風洗塵,我特地來通知你一聲,順便……”說到一半,他忽地停住,挑眉在我身上打量了一圈,不緩不急地道:“你別在腰間的那柄玉如意要跌出來了。”
我低頭看了看,果真如此,慌忙眼疾手快地将它扶好。
可扶着扶着就覺着不對,目前這個情況似乎是我被陸澈捉賊又拿髒?等反應過來,我趕緊将腰間的玉如意抽出來仍到椅子上,硬着頭皮道:“其實我就是想試試這東西別在腰上好不好看。”
結果方才仍東西時的動作太大,一個不防便将衣裳裏的東西盡數抖了出來。琳琅滿目的珍寶一件件砸上光滑的石磚,“嘩啦嘩啦”地蹦跶幾下,紛紛散落在陸澈的腳邊。
陸澈盯着滿地的金器琳琅皺了皺眉。
我卻吓得退後幾步,顫抖着扶上身後的桌沿:“我……我是皇後,拿自個兒家的東西應該不犯法吧?”
他頭疼道:“你拿這些東西做什麽?”
我羞愧地低下頭,用蚊子般大小的聲音吐出一個字:“玩。”
陸澈的聲音登時擡了三個調:“玩?”他一把拉過我,又用力将我緊握的左手摳開,再将手裏僅剩的玉麒麟奪過去扔到一邊,嗔我一眼道:“當初是你硬要跟我賭的,如今我們已經拜堂成親,你別想逃跑。”
我害怕地将身子往外縮了縮:“我當時那不是不知道你的身份麽?我要是知道,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跟你賭啊……”
他好氣又好笑:“所以你現在是後悔了?”
我摸着良心道:“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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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澈深吸了一口氣:“好吧。”緊接着就在身上摸了摸,摸出兩樣東西擺在桌上。
我偷偷擡起眼皮子瞄了一眼,瞄完登時腿上一軟,這不是上次的玉佩和扳指麽?什麽時候贖回來的?
還沒鬧明白什麽個情況,只聽頭頂的聲音質問道:“那你跟我說說,上次的玉佩究竟賣了多少錢?”
我的小心肝猛顫了兩顫,來了來了,他果然要跟我算賬。
陸澈見我不說話,腳下逼近我一步道:“你可知那是欺君之罪?”
我将自個兒的衣袖掐得“吱吱”響,望着他垂死掙紮道:“雖然我欺了你,但你也騙了我呀!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這不是欺負人嘛?”
陸澈挑眉與我對視了一會兒,忽然往椅子上一座:“這就是欺負人啊。”
我腮幫子一酸:“什麽?”
他慢條斯理地擡起頭來:“我堂堂一國之君,要是連欺負個人都不行,那這皇帝當得還有什麽意思?”
我伸出手指着他抖了抖:“你這個、這個……”“無賴”兩個字愣是沒敢說出來。
陸澈笑眯眯地道:“不過你既是我的妻,我自然也不好将你欺負得太狠了,要是你肯當好這個皇後,之前的事我們也可以一筆勾銷。”
我硬着脖子道:“我爹曾經說過,做人要有骨氣!”
他眼神一凜:“那……”
我又補充道:“但是我爹也說過,做人要能屈能伸!既然你鐵了心要欺負我,那……那我大不了讓你欺負一下好了。”
他:“……”
陸澈說太後的洗塵宴設在她平日所居的瓊華殿,只是普通的家宴,不必緊張。
而就為了參加這麽一場家宴,我便被宮娥收拾打扮了一個多時辰,直頂着滿頭的朱翠金飾再戴不下旁的什麽才算完。偏陸澈還誇了句好看,我卻只覺着這身行頭只有種頭重腳輕之感。
不過這麽一打扮我倒真的不緊張了,因為注意力已經完全被分散到平衡感上,加之登上鳳攆時又被陸澈扯着交代了不少飯前飯後的注意事項,根本沒那閑工夫三心二意。
只是經過這麽一番折騰,我們幾乎是踩着飯點兒進的瓊華殿。
一踏進殿門,我便被裏頭肅穆深沉的氣氛給震懾住了。太後她老人家雖上了年紀,卻容光煥發鳳儀萬千。身上那雲錦制的鳳袍就不說了,就說她頭上那支風釵,我大略估了估,起碼也是三兩重的足金。
随着陸澈的一聲“母後”,我也跟着欠了欠身:“見過太後。”
不想太後她老人家卻壓根兒沒理我,只朝着陸澈道:“這次之所以能順利地扳倒廣平王,還多虧了尚書大人。這位是兵部尚書之女顧茗,今年十七,比你小兩歲。”
話音一落,角落裏就突然站起來一對父女,對着陸澈又是行禮又是問安的。
二人行完禮又瞧了瞧我,一時間難住了。
陸澈見此趕緊站到我身邊,不急不緩道:“朕與盈盈已經在民間拜堂結發,只是回來得匆忙,還未來得及行冊封之禮。”
這二人一聽,臉上登時就有些不自然。但礙于皇上和太後的面前,又不敢表現得太不自然,只是朝我行的這一禮就沒那麽恭敬罷了。
而我還沒真正适應皇後這個角色,突然這麽大一個官員朝我行禮,一時緊張得有些忘詞,結結巴巴道:“請、請起。”
這兩個人起來對視一眼,神情反倒開始緩和了。尤其是那位叫顧茗的小姐,擡頭便始終憋着抹笑。
我也懶得管她這是譏笑恥笑還是嘲笑了,總之禮節這一關是過了。
接下來便是用膳,用我們民間的話來說也就是吃飯。
但皇室吃飯和我們民間吃飯它不大相同,其中最大的不同就是聊的比吃的多。好好的一桌子菜,卻沒人伸幾下筷子,都光顧着聊那個廣平王去了。我叼着一雙筷子,吃也不是,不吃又搭不上話,只能跟對面的顧小姐大眼瞪小眼。
雖然說起國事來她也插不上話,但應對這樣的場合卻比我要娴熟多了。
時而舉杯共飲,時而細嚼慢咽,再時不時地拿手絹沾沾嘴唇上的油星子,一看就是大門大戶中耳濡目染出來的。
而我則打翻筷子兩雙,杯子一盞,還掉了個喝湯的白玉勺。
一開始太後她老人家還側目一番,吃到後來,似乎也習以為常了,無論我再掉個什麽,她也都面不改色地繼續侃侃而談。
後來話題不知怎麽就轉到個人愛好上。
太後含笑道:“皇上最喜歡讀納蘭澈的詩,常常遣身邊的書童去收集此人遺落的孤本,小時候還給自己取了個別名,叫陸澈。”說罷又掃一眼對面的顧小姐:“聽說茗兒也常常在家中讀書習字,不知最喜歡的是那篇詩作?”
顧小姐小臉一紅:“民女最喜歡納蘭澈的青山賦,這首詩是他在南陽游歷之作,詩中用詞精妙,意境深遠,充分表現了此人高潔的品性。”
太後笑得更開了:“這倒是巧了。”她看向陸澈:“哀家記得皇上最愛的也正是這首吧?”
陸澈點點頭。
顧小姐一聽,即刻欣喜萬分:“我那兒有副周自謙的群山圖,上頭正好有納蘭澈親筆題的青山賦,皇上若是喜歡,民女就獻給皇上了。”
陸澈往我的瓷碗裏夾了一筷子菜,擡頭道:“君子不奪人所愛。我看,那副群山圖你還是自己留着吧。”
顧小姐盯着他那雙筷子鎖了鎖眉頭,有些失落:“是。”但看了我一眼,又馬上來了精神:“方才民女和皇上都說了自個兒的喜好,不知皇後娘娘最喜歡哪位詩人的詩作啊?”
此時我正在與距我稍遠些的一盤鹽水蝦戰鬥,聽她這麽一問,即刻把筷子縮回來,誠實道:“我平時不大喜歡詩詞。”
顧小姐勾了勾唇角:“那撫琴作畫?”
我繼續誠實道:“也一律不會。”
她笑意更深了:“莫非皇後娘娘精于打譜對弈?”
我膽戰心驚地望了望陸澈,又在心裏一掂量,放下筷子道:“你說的這些不過是些尋常的喜好,沒什麽新意,我這個人與衆不同一些,比較喜歡冒險。譬如賭個牌九,鬥個蛐蛐兒什麽的。”
此話一出,桌上的頓時沒聲兒了。
顧小姐猶豫道:“這不就是賭博麽?是市井中那些游手好閑的人才喜歡做的事兒。”
我略一沉吟:“此言差矣!這些事表面上看起來雖只是賭博,但其實既鍛煉了審時度勢的眼光,又在過程中培養出不驕不躁的心性。”
為了更有說服力,我便舉了個例子道:“譬如鬥蛐蛐兒吧,你首先要經歷挑選這一個環節。有的蛐蛐兒它個頭小,輕易不愛動彈,但卻有着驚人的爆發力;而有的蛐蛐兒它看似雄壯威武,實則膽小如鼠,是個空架子。這跟看人是一樣一樣的。有的人看似知書達理,實則狹隘好鬥;有的人看似粗鄙淺薄,卻善良大度。要分辨這些,就涉及到一個眼光的問題了。”我側頭望着陸澈道:“皇上你覺得呢?”
陸澈眼光一亮,微點了點頭:“我覺得皇後說得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