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時至黃昏,天色逐漸幽暗。
蕭南燭趁着沒人,悄悄趕回寧文斐的小偏院裏。寧府外圍很大,他走的路太多,激出一身冷汗。
更不妙的,他将将順着楓樹翻進小偏院,就見院中涼亭的美人靠上坐着一道煞白錦衣身影,手裏捧着本書,目光涼涼瞅着他。
那身影正是寧文斐,他見蕭南燭無恙,心裏松了股氣,口上忍不住諷刺:
“這小院是幾年前微臣母親去世之地,後來老夫人說此地鬧鬼、不幹淨,便荒廢了,再沒人來敢過。”
“今日微臣進宮述職,朝會結束以後,臣又入寧府正堂繞了一圈,一回來就見四殿下神秘消失,臣還當真以為亡母顯靈,魂魄猶在,看來白歡喜一場了。”
蕭南燭瞥了眼寧文斐下拉的嘴角,也知他是在擔心自己,便努力維持自己的好脾氣:“不必擔心,我這不是沒事嗎。”
“沒事?!”
寧文斐拔高聲音,一身白衫飄飄的儒士怒氣沖沖走過來:“沒事你臉色怎麽這麽白?沒事你怎麽流這麽多汗?!”
“蕭南燭、四殿下,你還當自己是以前行宮裏輕功絕佳的武學奇才啊?你是不是瘋了?還敢翻牆回來!外面出什麽大事,值得你這麽拼?你出去找誰了?”
“我有分寸。”蕭南燭有些不耐的斂眉,前世今生兩輩子,他已經許多年不曾受人教訓。
少年濃黑的眼睫在臉上打下一排陰影,掩去眸中暗光:“況且摔碎的骨頭不真正走起來,怎能算接好了。”
寧文斐待要再罵,又不忍心起來。
蕭南燭日子也不好過,好端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郎,明明有着大好前程,卻一朝喪母喪武,被人踩碎了所有的驕傲,癱在榻上足足半年。
幾日來,這少年臉上氣色越發冷沉了,還是少說他為妙。
見寧文斐神色緩和下來,蕭南燭眸光暗閃,緩聲試探:“斐大哥,你方才說朝會結束,你去了豫國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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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在蜀地任職一年多了,這趟回來述職,自然得進寧府走一趟,過兩個月送你進府裏找東西,也顯得順理成章些。”寧文斐語氣猶有些不悅。
蕭南燭負起手,眸光微閃:“我适才出去轉了一圈,貼着寧府的牆角聽到寧府新來了個小姑娘……說是豫國公的小庶女,如此她也算是你的親侄女了?”
“對啊,那又怎樣?”
“聽說她日子過得很不好,經常被奶娘欺淩刁難,你,要不留意一下?”
寧文斐再度詫異起來,他知蕭南燭一直有悲天憫人的心腸,只是平日沉默寡言、不善表露罷了。
尤其是半年前被二皇子母族勢力萬箭穿身、滾落懸崖,一身骨骸內髒嚴重挫傷……
總之打那以後,他脾氣就非常容易暴怒,小小年紀滿臉喪相,渾身上下一股陰戾之氣。沒想到,他會沒來由的關心一個小丫頭?
但寧文斐也沒有往深了想,蕭南燭的話令他想起今日在寧府看到的一樁趣事。
他稀奇道:“你說起奶娘,我也記起今日午時在寧府聽到的一些閑話。那些仆婦婆子議論紛紛,說什麽三小姐的奶娘被人打殘了?”
蕭南燭眉梢微動,是的,嫣兒上面有兩個姐姐,一嫡一庶,她是排行老三。
“那奶娘好賭,前些日子一直和一群家丁聚在什麽百香居賭錢,結果輸給一個小厮不少銀子,輸不起就想賴賬,硬就說那小厮出千。”
“可那小厮也不是省油的燈,哪能願意?”
“他在京城幾個大賭坊都欠了債,這兩日就指着奶娘那些銀子去賭坊還債,見奶娘賴賬、還污蔑自己,一時氣不過,就揍了奶娘一頓!”
“許是不小心下了重手,那奶娘脊骨斷裂,直接叫他給打殘了,說是下半輩子都得在榻上躺着……”
“然後呢?”蕭南燭銳眸微眯,語氣深冷。
“然後那打人的小厮也被府裏逮了啊,說是交給人牙子發賣了。”
“最有意思的啊,那小厮在掌事管家面前痛哭,說自己本來沒想賭,是三小姐跟他說敢賭就有錢賺!”
“那小厮還說自己這段日子能贏錢,都是三小姐在暗中指揮。”
寧文斐沒有留意蕭南燭凝重的臉色,搖頭啧啧笑着:“你說可不可笑,那三小姐也才是個六七歲的小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