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整個墓室很大, 不論是石壁上,還是地面上都有殘存的血跡。其中擺放着好幾張長石桌, 這上面有鐵環鐵鎖等器物, 以其造型來看是作把人固定在石桌的用途,地上還有沒有清理幹淨的殘骨、肉屑、眼珠子等。

雖然沒有見到一具殘屍,可是這樣的場景足以讓人想象出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麽。即便是見慣生死的黑白摩诃, 也是看着這一幕心口發寒。殺人不過頭點地,可在這裏很難想象,那些人是活着時被割下一刀刀,還是死後被人分屍的。

此等慘狀,正是因為沒有屍體殘留, 而給人以更多瞎想的餘地,讓人更加感到這裏主人的可怖。

張丹楓是當下就用手擋住了雲善淵的視線, “你先上去, 這裏讓我來就行了。”

雲善淵閉起了眼睛,眼前俱是那鮮血滿室的場景。她都不能深呼吸,因為這股血腥的味道會鑽入她的肺裏。

“不,我必須要親自勘查。”雲善淵握住了張丹楓擋在她眼前的手, 她不能走,特別是當她看到一張張如同手術臺一般的石臺後, 她已然有了某種不祥的猜測, 有件事情必須要去确定一番。

“時刻讓自己保持清醒,未必是一個好習慣。”

張丹楓雖然這樣說,卻沒有松開雲善淵的手, 他能感到雲善淵的手有些冷,還有些顫抖。

雲善淵也明白人難得糊塗的道理,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置身在如此血墓之中。但是,她有必須要弄清楚的理由,而那已經與潮音師伯無關了。

這個血墓就像是一個實驗室,除了不能被帶走的東西,并沒有太多線索留下來。不過,她還是發現幾樣東西,比如刀、針、羊腸線。

雲善淵彎身看向地面上的針線,她想起了當年那夜的對話。

‘雲愈,你從哪裏聽的采生折割?’

‘《大明律》。’

“小雲,你還好嗎?我們上去吧。”張丹楓一把拉起了雲善淵,不知她為何盯着地面的針線後竟是出神地想要去拿起針線,他卻是不願讓雲善淵去碰觸這裏的東西。

雲善淵回過神來,想要笑着說沒事,但終究沒能說出來。她看向張丹楓,張了張嘴,可是一時真是不知能說什麽。

張丹楓見雲善淵這樣神色複雜到沉重的神情,他直接将雲善淵拉出了墓室,兩人一路沒有說話。只聽到身後的黑白摩诃在罵罵咧咧,說着要填平了這個血墓,而即便填平了血墓,黑白摩诃也不可能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四人出了墓室,巳時的陽光灑在了他們身上,似乎能帶走由血墓帶來的寒意。

可是,那個墓穴是真實存在的,太陽能帶走寒意,卻是無法曬去他們身上的血腥味。

四人在墓門口靜默着,白摩诃沉吟片刻對雲善淵說到,“我要是沒認錯,你就是死公雞的小朋友吧。十多年了,看你這男裝模樣,倒讓我沒能看出來。”

雲善淵聽白摩诃這樣說着,也是收斂起了滿心複雜的情緒,“确實是很久不見了。沒想到兩位大叔還記得我。”

黑摩诃這也笑道,“忘不了,就是沒能一下子看出來也忘不了。我們對誰付了賬記得很清楚。我還記得死公雞說過給你一成的紅利,你可別與他客氣,他可不是當初那一窮二白的小子了,該收的賬就要收。”

黑摩诃提起姬冰雁時顯然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白摩诃在一旁直點頭,“誰說不是,如今誰能從死公雞身上拔下一毛來,都是高手!我早知他會變成死公雞的,誰想到他是一點往日情誼都不講,可沒在西北少撈我們的辛苦錢。”

往日情誼?

雲善淵終是笑了起來,姬冰雁與黑白摩诃哪有情誼,是當年之仇才對。以姬冰雁的性格,此仇怎麽可能不報,而且兩者都是商人,不以武功相鬥,在商途定是要糾纏一番的。

黑白摩诃見雲善淵笑起來,那是一點也不惱。白摩诃還說到,“小娃娃就該笑才好。那死公雞每次見我們都是笑呵呵的,他都笑得,你當然也笑得。”

雲善淵自是懂得黑白摩诃提起姬冰雁,就是為了化解眼下有些沉重的氣氛。姬冰雁一人孤身入西北,他從一貧如洗到富甲一方,不知經歷了多少的苦難,說他是一直示人以笑,那恐怕是胡說了,即便是笑也是冷笑居多。

不過,姬冰雁不管遇到了什麽難題都挺過來了,他如同一只孤雁打拼出了他的天下。那麽,如今尚有人關懷的自己,又怎麽能為一間血墓室、一艘冰窟海船,而心情沉重到憂愁呢。

雲善淵已經恢複了一派坦然,“兩位大叔說得有理。你們此來江南,可有其他的安排?當日一別,還未知那其後之事,不如一起吃頓便飯。”

黑白摩诃皆是搖頭,黑摩诃看了一眼墓室,“今日怕是不成,我們要把這墓室的問題給解決了,然後就要迅速北上。”

“我們與死公雞一直有聯系,改日等大家都有空了,約一處好好吃頓飯。”白摩诃說着看向了張丹楓,“大娃娃也要一起來,到時候,我們再好好切磋一番。”

張丹楓當然不會拒絕,他見雲善淵恢複了正常,也是心情好上了幾分。“那就說定了,改日再會。”

黑白摩诃可謂是來去如風,沒有片刻停留就直接下了山。對他們來說是要抓緊時間,找齊人馬把古墓裏的寶藏換個地方,才是一等一重要的事情,至于其他的閑情別話都可改日再敘。

張丹楓看着黑白摩诃如影飄走,今日一事還真是曲曲折折,若說那墓中墓的血腥頗為滲人,但遇到了黑白摩诃這兩位有趣的朋友卻是一樁幸事。

思及此,張丹楓就淺笑起來,“回吧,到客棧剛好是午飯時間。今日,可要與香帥見一見了。”

“我該慶幸早上只吃了一些就出門了。”

雲善淵覺得她剛才沒吐出來,那是肚子裏的食物都消化了,這時也真感到有些餓意,“不過今天吃些清淡的素菜就好,想來師兄也不想在這時候品嘗東坡肉之類的菜。”

何止是不想吃紅燒的菜,走了一遭血墓室,那是連葷菜的都想戒幾天。

張丹楓并沒有自虐的打算,怎麽會在這時候品嘗紅燒肉。不過,他看見雲善淵角的笑意,就知道她是在調侃自己,能有心情開玩笑,看來已經不再繼續被墓室中的情況所影響了。

“你放心,我有一口肉吃,就不會少了你那一份。都已有難同當了,自是要有福同享。”張丹楓回以一個好心好意的笑容,“想來,你也不拒絕我的好意。”

好意個鬼!

雲善淵露出了迷之笑容,看着張丹楓的眼神裏是毫不遮掩的拒絕,是直接把他當做葷菜拒絕了。

這讓張丹楓開懷笑出了聲,邊笑還說到,“做人可不容易。都說那茍富貴,勿相忘,想要與人有福同享,還被嫌棄。你說該怎麽辦?”

能怎麽辦,各自吃素就行了。雲善淵不接這一茬朝前走去。

兩人誰也沒有再說血墓室的事情,轉而看起了都梁山的美景,這裏确實是懷古的好地方,山中的碑刻和碑碣中不乏蘇轼、陸游、楊萬裏、米芾等名家之作。

雖說是有些餓了,但兩人都沒有太着急往客棧趕,而是讓山中的風與樹吹散了從古墓中帶來的血腥味。

下山之時,兩人是不帶半絲血腥之氣了。

雲善淵剛要跨上馬,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從樹林中出來。

那人見到雲善淵也是腳下一頓,顯然有些意外,或者說不僅僅是意外這種情緒。

“雲公子,真是巧,你也來這裏玩。”華真真見到雲善淵,眼中甚至有來不及遮掩的欣喜。可是與此同時,在此地相逢着實有些太過巧合,巧合到必然不是因為賞景才會相遇,這讓她的神色又有了些不自然。

雲善淵見到華真真就收起了在張丹楓面前的毫無拘束,“華姑娘也來了淮安,看來真是有緣就會相遇。”

雖然是這樣說着,但雲善淵心中對緣分與巧合兩者之間的定義,還是有很明确的界限。換一座山,換一個人,她會以為是緣分,但是對于華真真就只能是巧合,而世間少有巧合,多得是其後的必然。

可這又如何,雲善淵對華真真笑得溫潤,向她簡單介紹了張丹楓幾句,便說起了杭州相約一事。

“我有事先來了淮安,臨行前去姑娘落腳的客棧走了一遭,以為能有幸同桌而食,誰料姑娘剛好不在。今日,總是能完了這樁心願。”

華真真聞言也是溫柔地微笑着,“說好是我請公子吃飯的。我是聽聞了高師姐要來淮安,有些師門中事與她商量,才和公子錯過了。”

雲善淵聽說過高亞男,高亞男喜歡胡鐵花,女追男一事在江湖上并非秘密,她關心的還真不是這些風流雅事。

江湖傳聞總會讓人看到了男女之間的糾纏,其實感情一事最不足為外人評判,而就怕有些人會借此将某些事藏在了八卦之後。

“如今看來還真是沒錯過。”雲善淵說了她住在祥來客棧,“擇日不如撞日,中午一起吃飯?”

華真真先是點了頭,複又看向張丹楓的位置,也是不知希望多一人同桌,還是就想她與雲善淵兩人便好。

雲善淵對張丹楓笑了笑。

這是張丹楓沒有見過的笑容,讓雲善淵蒙上了薄霧,變得不再真實。

除了一些天真無邪之人,其實人都會有很多面,他不過是有幸在對的世界與地點,先見到雲善淵真實的那一面。

“那我還是不打擾兩位敘舊了吧。”張丹楓說着朝雲善淵眨了眨眼,其中的意思就讓她自己感悟。

“說什麽打擾不打擾,人多熱鬧一些也好。”

雲善淵失笑搖了搖頭,又看向華真真,“不知高姑娘是否到了淮安?華姑娘有所不知,香帥也在祥來客棧。大家既是都認識還是一起吃吧。”

“這樣也好。”華真真卻是不太确定地說,“高師姐應該是今天到,但我也不太确定。既然香帥來了淮安,想來胡鐵花胡公子也快到了,那高師姐多半也是要去祥來客棧的,就回那裏看看吧。”

三人回了城。

一路上,雲善淵與華真真只說了風花雪月之事,身在江南之地,若要真說起詩情畫意,那是可以談論幾日幾夜也不夠。

張丹楓并未錯認華真真對雲善淵的感覺,有些愛慕與心動總會露出蛛絲馬跡。他是真拿不準雲善淵的态度,是知曉還是不知?華真真是否又有何不妥之處?

而他看着華真真其實是喜歡上了一個女子,這種感覺着實也有些微妙。

雲善淵本人并沒有露出半分微妙的情緒,她保持着溫和有禮、進退有度的分寸與華真真相談着,直到三人回了客棧。

這時客棧中并非只有楚留香,胡鐵花與高亞男也是坐在桌邊。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一張圓桌上還有另兩人。雲善淵并不認識那女子,可是那男子卻是不會錯認,他是原曉,不,應該說是原随雲。

華真真先一步入店叫出了高亞男的名字。

張丹楓則是在雲善淵的身側,他敏銳地感到了雲善淵的腳步一頓。與此同時,原随雲的視線掃向了店門口。

即便已經知曉原随雲看不見,但當他的目光掃向店門口時,雲善淵還是覺得那是實實在在地落在了自己身上。按照常理來說,十多年過後,聽聲辨人的原随雲該是認不出她來,而她也沒有與之相認的打算。

當年的患難之情,也許根本就不曾存在過。而經過血墓室一遭,更是讓雲善淵産生了猶疑。當年他們逃了出來,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的開始。或者,在樹林避難的那一夜,要是有明月當空就好了。

如果月色有些美,說不定他們就不只是彼此生命裏的過客,而後生活就會有很多中其他的可能,而非一船殘屍、一室血痕。

雲善淵知道她沒有證據,這是只是一種來自于直覺的懷疑,懷疑眼前這個溫文爾雅的男人手上沾滿了鮮血。

楚留香站了起來,為一桌人相互介紹了一番,還請教了華真真與張丹楓的名字。雲善淵便得知原随雲身側的女人是金靈芝,是萬福萬壽園金太夫人最小的孫女。若說金太夫人,她的勢力之大,讓很多大門派都要嘆服。簡單來說,她的兒女姻親構成了一張大網,而她的後輩又皆是正派人士,在江湖上地位尊崇,不得不讓很多人敬佩。

如此一來,一桌八人一起吃了這頓中飯。

這座位頗有意思。

楚留香的右側是胡鐵花,他身邊是高亞男,華真真一來便坐在了高亞男的身側。而雲善淵在楚留香的左側落了坐,她的身邊是張丹楓。張丹楓的另一側就是金靈芝,金靈芝挨着原随雲,使得原随雲正對着楚留香的方位。

雲善淵三人回來的時間剛剛好,菜已經點了,正是準備上桌。

楚留香還問了雲善淵要不要加菜,這自是不必的。何止不必,今天點的這些菜,恐怕就沒幾道是她想吃的,或說是少有人能在見了一屋子的血跡與肉屑後,還能淡定品嘗葷食。

紅燒獅子頭、紅燒馬鞍橋、平橋豆腐、鲢魚粉絲、雞絲辣湯、高溝捆蹄、開洋蒲菜、茶馓等等。

這些都是淮安的名菜,店家的水平該是不錯,但其中紅燒的如血,而那葷腥味就能馬上讓雲善淵與張丹楓聯想起剛才的經歷。

“我與靈芝難得來一次淮安,就點了一些這裏的名菜。”

原随雲拿起筷子,掃視衆人了一圈,他頗為期待地說,“據說這些名菜是來此地後必嘗一番的,而且祥來客棧的大廚是有名的老師傅,大家也別客氣了,吃吧。”

張丹楓不着痕跡地看了看雲善淵,心裏是着實擔憂,這一頓飯還不如不吃。

雲善淵已然動筷,宛如什麽都不曾發生過一樣直接瞄準了紅燒獅子頭,而後側臉看向張丹楓示意一笑,并不多說話。

張丹楓無聲一嘆,知道雲善淵是絕不會提前離席了。他也動起了筷子,就菜論菜,祥來客棧的廚子手藝确實不錯。可是,什麽事情都要遇到對的時機,品嘗美食也是如此。

遇到了對的人與對的時間,粗茶淡飯也是美味。遇到了錯的人與錯的時間,瓊漿玉露也讓人惡心。

楚留香的餘光掃過了雲善淵與張丹楓,平視前方又見原随雲正一臉溫和地在為金靈芝布菜,這一頓飯也許來的并不是時候。可是,正是因為不是時候,它才會聚齊這些人。

原随雲與金靈芝是在岸上與胡鐵花、高亞男遇上的。

原随雲是為了無争山莊的藥材買賣一事來到了淮安。無争山莊與專營醫藥的萬福萬壽園自很早起就有交情往來,原随雲與金靈芝當然也就十分相熟,一男一女的相熟許是已經超過了朋友的界限。

比起這邊的你情我願,胡鐵花與高亞男的氣氛就微妙了很多。世人都知道高亞男追着胡鐵花有些年頭了,若說胡鐵花對她無情也不盡然,可要說有情,又何必見了就躲。

這次,胡鐵花之所以來江南避一避,也不是因為楚留香剛好在江南。這是巧合,事實上他是為了送信,從蘭州捎了姬冰雁給雲善淵的信而來。

胡鐵花與雲善淵之前并不認識,可這不重要,姬冰雁說找到楚留香就能找到人,于是胡鐵花就做了一位信使。誰知半路還是遇到了高亞男。

若說高亞男是為胡鐵花下了華山也不盡然,就她所言,華真真第一次下山,師父枯梅大師有所擔心,讓她來照看師妹一番。正好,她遇到了胡鐵花,于是兩人一起到了淮安。

雲善淵聽着桌上幾人的你來我往,就把他們的話做了以上的總結。都說無巧不成書,這是夠巧才能讓他們在淮安城裏都遇到。

“果然是有緣千裏來相會,既是如此,當此一杯。”

雲善淵這樣說着舉起了酒杯。這頓飯怎會沒有酒,酒是原随雲從山西帶來的上品竹葉青,‘蘭羞薦俎,竹酒澄芳’,聞一聞便知是好酒。

胡鐵花一聽喝酒,他是早就幹了好幾杯,那是馬上接話,“是該喝,冬日裏頭多喝幾杯暖身,何況原少莊主的這酒是佳釀中的極品,是不能錯過的。”

原随雲也舉起了酒杯,“我平日裏到不怎麽喝酒,俱是因為沒有遇到能一起多喝幾杯的人。今日,大家都別客氣,開心盡興,随意就好。胡兄,別叫我少莊主了,我可別胡兄小上幾歲,叫名字就好。”

原随雲看上去是一個随和的人,即便勢大如無争山莊,可他卻沒有半分的傲氣淩人。

金靈芝一看能敞開了喝酒想要多來幾杯,卻被原随雲止住了,他露出無奈的神色勸言金靈芝,既是酒量不好,還是不要太貪杯。

“喝多了,我就睡啊。又不是急忙趕路,為什麽不讓我喝。”金靈芝并不聽勸,她瞪了一眼原随雲,就拿起了酒壺直接倒酒喝了起來。

原随雲自是看不見那被瞪的一眼,他并未再勸,只是搖頭笑着說,“我不怕你醉了倒頭睡,就怕你發酒瘋,遭罪的還不是我。”

雲善淵雖是說要喝上一杯,但舉杯過後,她只淺嘗了一口,酒香味壓住了胃中的葷食帶來的惡心感,她的手上還穩穩地端着那只酒杯。不管她表面上是如何一派享受美食的表情,可着實有種要吐的沖動。

張丹楓放下了筷子,他看着雲善淵露出的猶豫的表情,“小雲,你确定你能喝?你已經喝了不少了。”

這能不能喝的,在雲善淵一句話,胡鐵花的一把火,原随雲的随意之後,一桌子人全都是喝了起來。

楚留香直接伸手取過了雲善淵的酒杯,順着張丹楓的話往下接,“張兄,還是把雲兄扶回房吧。他昨夜想來沒在天香閣少喝,現在可不能繼續喝了。原兄不只帶了一壇酒,是能管夠的,先歇一歇,晚上再喝。”

天香閣是什麽鬼?

張丹楓明白楚留香的言下之意。楚留香知道他們去了哪裏,自是知曉這頓飯他們吃得不安生。可是天香閣一聽就是青樓之地的名字,楚留香應該不會是順口一言,恐怕雲善淵是真去過青樓,怕還是個中好手。

天香閣三個字一出,華真真的眼色一暗。

張丹楓看向雲善淵,目光淡淡,他是真不知要用什麽表情才好。

胡鐵花似是明白了什麽,“我說雲兄怎麽與老臭蟲一見如故了,看來你們都是愛好風月之人。我覺得吧,比起美人,還是美酒更醉人一些。”

雲善淵胃裏的翻騰勁頭才剛過去,被胡鐵花的話是弄得一噎。她就不明白了,楚留香有那麽多的借口可以用,偏偏用這一條。

原随雲注意了這邊的情況,他還很善解人意地說,“多飲傷身。雲兄若是累了,還是回房休息。不必顧慮我們,沒有那麽多的講究。”

雲善淵看向原随雲,他看似溫文爾雅,品性純良,一點也不為眼盲而困惑。可是十年錯落,竟是已經找不到原曉的影子。

那個為了幫助四人逃出生天而裝病的男孩、那個在樹林中為他們探尋水源的男孩、那個會因為父親原東園一聲圓子而尴尬的男孩。

是她錯了,世上從來沒有原曉,只有原随雲。

“這會是雲某失禮了。”雲善淵的心情雖是十分複雜,但面上卻未露出半分。

她将楚留香取走的酒杯又拿了回來,飲盡了剩下的半杯酒,将酒杯放到了桌上。“那麽,我們晚上再好好聊。”

“好,晚上再聊。”原随雲還想說什麽,此刻客棧門口卻是來了兩個黑衫男人。

這兩人徑直走向了正在吃飯的一桌人,從懷中取出了八張請帖,居然是蝙蝠公子邀請衆人于蝙蝠島一聚。

“二月二,龍擡頭,蝙蝠島邀君一聚。”金靈芝念出了請帖的內容,她随即不屑地笑了笑,“這人請我們,我們就得去啊!根本就沒聽過江湖上有這麽一號人。”

“靈芝。”原随雲打斷了金靈芝的話,他看向兩位黑衫人,“兩位,這蝙蝠公子請我們去蝙蝠島,可是我們根本不知它在何處?何談一聚。”

“原少莊主請放心。七日後午時三刻,在海州港口自是有船來接諸位。”

黑衫人并不多言,也不問幾人到底去不去,說了這句就離開了。

飯桌上一時有些靜默。

雲善淵拿着這張請帖,上面寫的清楚,邀小寒山雲善淵一聚,知道她來自小寒山的人屈指可數。看來蝙蝠公子果然勢大,知道的事情不少。那麽豈有不去的道理。既是邀戰,何懼應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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