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2)
是‘刺穿者’,因為他喜歡對別人施以木樁酷刑,就是——”
“我知道什麽是木樁刑。”
伊蓮娜打斷了向導的解釋,因為這種酷刑實在過于殘忍,讓人坐在削尖的木頭上,木頭尖會逐漸插入人體——從肛門進入從頭頂心而出。
“他曾将一萬名土耳其俘虜在木樁上刺死,從而成為中世紀最有名的屠夫,最終在抗擊土耳其的戰鬥中被自己人誤殺。他還有一個更有名的綽號,叫Dracula。”
“意思是魔鬼或龍。”
其實伊蓮娜都知道這些,但向導依然滔滔不絕地說:“1931年,人們打開了弗拉德的墳墓,發現他的骨骸已破碎了,有一條蛇形項鏈、一件連着金冠縫着戒指的紅色鬥篷,可惜這些寶貝不久就被盜走。”
就在她不厭其煩地聽着向導述說時,忽然感到樓上有些奇怪的聲音。她立刻抛開可憐的向導,獨自提着燈走上更高的樓梯。
“不,不要上去!那裏最危險!”
下面傳來向導的提醒,但伊蓮娜已越爬越高,漸漸再也聽不到向導的聲音。
沒錯,她聽到了一個人的聲音。
穿過一條幽暗的走廊,燈光漸漸照出前方的背影。伊蓮娜的心頭狂跳不止,在距離只有幾米遠的地方,那個背影驟然回過頭來。
她的眼睛瞬間瞪大了,看到了一張最不可思議的臉。
那張十年生死兩茫茫的臉,相隔了許多年仍然會在夢中出現的臉,在這古老的弗拉德城堡裏,在這黑暗陰冷的傍晚,這張臉竟然如此清晰。
“媽媽!”
伊蓮娜再也無法抑制了,她撲到媽媽的跟前淚如雨下。
她的媽媽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确認就是自己的女兒之後,她也動情地撫摸着伊蓮娜,口中喃喃着:“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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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蓮娜終于明白了,當年媽媽離家出走之時,為何又留下這張紙條?就是為了女兒今後可以來找到她!
媽媽已然老了許多,兩鬓有不少的白發,臉上的皺紋讓人傷心,只是胸口的十字架依舊。
“對不起,媽媽不該離開你。”母女兩人都痛哭着抱在一起,“伊蓮娜,你一定非常怨恨我,是我的懦弱使你那麽多年來都沒有媽媽。”
“不,媽媽我不恨你,這是我們家族的使命嗎?這是我們血液裏命中注定的嗎?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沒有一直跟随着你,沒有更早地根據你留下的地址找到你。”
“不要這麽說,我的孩子。”
古老的古堡裏,響起了風的呼嘯,伊蓮娜擦幹眼淚說:“媽媽,我非常害怕,我不知道自己還将做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将到哪裏去?所以才會來羅馬尼亞旅行,才會想要看看你留下的地址。”
突然,媽媽的雙眼在黑暗中放射着神秘的光芒,幾乎一字一頓地回答:“你将要去沉睡之城,一座只屬于你的城市。”
林君如
2006年9月23日,晚上20點20分。
泰國,清邁。
夜市裏飄蕩着各種氣味,此起彼伏着吵鬧的叫賣聲。林君如只感到一陣頭暈,仿佛要在人群中窒息了。她悄悄離開旅行團的同伴們,又從夜市的入口原路返回,才來到一條空曠的街道上。
山城的夜風習習吹來,拂亂了林君如的披肩長發,微微的涼意讓她抱起肩膀,心底莫名的寂寞起來。她仰起頭大口呼吸,空氣中彌漫着一些芬芳,引她向路的彼端踱步而去。
“我醉了/因為我寂寞/我寂寞/有誰來安慰我/自從你離開我/那寂寞就伴着我……”
某個聲音從街邊的角落傳來,如泣如訴地鑽入林君如的腦中——居然是鄧麗君的歌聲,這無法混淆的辨識度,曾幾度在夢中徘徊過的場景,竟如此清晰地重現在清邁街頭。
她循着聲音快步走去,來到一個昏暗的街角,一扇木格子門裏面,隐隐閃爍粉色的燈光。小心翼翼地推門進去,鄧麗君的歌聲愈加透徹,引她穿過一條歐式裝修的走廊,來到一間小酒吧裏。
裏面的空間還算是寬敞,卻看不到多少人影,幾個泰國男人在默默地喝酒,清冷得宛如白晝。她找了個最安靜的空位坐下,服務生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叔,為她端來一杯汽酒。林君如在歌聲陪伴中一飲而盡,同時目光掃射着酒吧裏每個角落,卻未曾發現唱歌的人兒。
她确定這不是放的唱片,而是有真人在此演唱,拉住服務生用英語問:“是誰在唱歌?”
服務生指了指一道布簾子,原來歌聲就從那裏傳出的,只是在簾子遮住了歌者的身影。
“她是誰?”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已經在這裏好多年了。”
随後,服務生詭異地微微一笑,端着托盤悄然退去了。
林君如的目光投射到布簾上,後面覆蓋着微弱的光線,依稀照出一個女子的輪廓,她正抓着話筒深情歌唱,現在是又一首鄧麗君的歌——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将會是在哪裏/日子過得怎麽樣/人生是否要珍惜……”
布簾後的人唱得如此投入,酒吧裏仿佛沒有其他人,世界靜得只剩下她自己,閉着眼睛抱着話筒,呢喃一片寂寞心事。
林君如癡癡地坐着聽歌,不由自主地大口灌着汽酒,她很想現在就走上去,掀起布簾看看歌者的真容,是否是想象中的那張面孔?
但她站起來又猶豫着坐下,不忍心去打擾那唱歌中的人,只想安靜地将這首《我只在乎你》聽完。她回頭看着酒吧的牆壁,才發現挂滿了各種小相框。讓她感到吃驚的是,牆上全是同一個人的不同照片——鄧麗君。
這些照片拍攝自不同的年代,有十七八歲的豆蔻少女,也有二十來歲的美麗女郎,更有三十餘歲的成熟風韻。但都是鄧麗君一個人的照片,沒有其他人陪伴在她左右,正如她孤獨悲傷的人生。
林君如喝完最後一口汽酒,只感到額頭有些暈暈沉沉,情不自禁地走到牆邊,觸摸着那些陳舊的照片。
此時布簾後的歌者已唱到——
“任時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願感染你的氣息/人生幾何能夠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所以我求求你/別讓我離開你/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絲絲情意……”
當這滿懷深情的一曲終了之時,林君如終于按捺不住了,飛快地沖上去撩開布簾子,必須要看到歌者的容顏。
然而,簾子後面空空如也,只立着一個長長的話筒。
難道剛才是幽靈在唱歌?
當她感到毛骨悚然之時,後臺吹來一陣涼風,隐隐有個影子一晃而過。
林君如立即追了進去,酒吧服務生跑過來喊道:“對不起,你不能進去。”
她不顧一切地推開服務生,徑直沖進幽暗的後臺。裏面是條彎彎曲曲的走廊,那個背影忽隐忽現,但她斷定那就是唱歌的女子。
“等一等!你是誰?”
她在後面中文大聲問着,一路在狹窄的走廊裏奔走,直到迎面遇見一扇木頭房門。
林君如忐忑地剎住了車,小心地敲了敲門說:“喂,我能進來嗎?”
等待了十秒鐘,門裏沒有任何回答,卻只聽到一陣輕微的音樂聲。
于是,她自行轉開了門把,不請自入地走進房間。
這是個溫馨舒适的小屋,窗戶正對着一個小花園。屋裏有簡單的家具和床鋪,一切都收拾得幹幹淨淨。在一張古典的中式梳妝臺上,鑲嵌着一面橢圓形的鏡子,正好映出林君如的臉龐。
音樂來自一臺80年代的電唱機,一張陳舊的膠木唱片正在轉動着,放出了一串熟悉的旋律——
“good-bye my love/我的愛人再見/good-bye my love/相見不知哪一天/我把一切給了你/希望你要珍惜/不要辜負我的真情意……”
還是鄧麗君的歌!
林君如默默地在房間裏漫步,發現牆上依然挂着鄧麗君的玉照,床頭的書櫃裏整齊地排列着她的唱片,這一切都讓人感到莫名詫異。
她輕輕走到窗前,卻看到月夜的花園裏,站着一個女子的背影,正面對幾叢蘭花低頭沉思。月下的蘭花吐露着芬芳,伴着女子的背影如古人的畫,歌聲繼續從電唱機裏傳來,似乎連花也在沉醉傾聽。
林君如大着膽子,反客為主地問道:“你是誰?”
女子緩緩轉過頭來,月光突然變得特別明亮,照出蘭花前的中年婦人——但她仍然那麽美麗優雅,穿着一件短袖的旗袍,一如多年前某次演唱時的形象。
果然,果然就是她!
林君如已然目瞪口呆,十一年前死去的幽靈,如何又穿梭歲月重現此地?
難道——當年她從沒有死去過,只是厭倦了可憐的人世,厭倦了剪不斷的情絲,厭倦了衆目睽睽,厭倦了人言可畏。于是隐遁于茫茫人海之中,在這泰北玫瑰的清邁城中,了此絢麗過又歸于寂寞的人生?
但她無法厭倦的是歌聲。
“你好。”
美婦人對她微笑了一下,明眸皓齒間滿是萬種風情,她已不再憂郁哀傷,只是淡定的從容。
電唱機裏她的歌聲仍在繼續——
“我永遠懷念你溫柔的情/懷念你熱紅的心/懷念你甜蜜的吻/懷念你那醉人的歌聲/怎能忘記這段情/我的愛再見/不知哪日再相見/我的愛我相信/總有一天能再見……”
童建國
1995年5月8日,晚上23點19分。
東南亞,金三角。
距清邁四十公裏的山谷中,夜霧籠罩着幾棟吊腳樓。四十六歲的童建國,仰頭看着一彎冷月,正好有一顆流星從天邊劃過——真是個該死的壞兆頭。
當然,他不知道也不會關心,就是在同一天的清邁,鄧麗君悄然離開了人世。
肩上的大行軍包沉甸甸的,仿佛背着一具沉重的死屍。裏面是他所有的東西,包括七萬多美金和幾根金條,這是他多年來當傭兵積下的賣命錢——每一張鈔票上都有別人和自己的血。
村寨裏的人都睡着了,絕對不能讓老板聽到聲音,如果被抓住一定是亂槍打死。童建國屏着呼吸,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手槍裏上着二十發子彈,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他拔槍射擊。平時再危險也沒現在這麽緊張,可能是終于決定要告別舔血的生涯,人生從此将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心裏一下子還沒有适應過來——何況稍有不慎就會惹來殺生之禍,至于未來的路則是徹底的迷惘。
從吊腳樓底下悄然穿過,崗哨今天也打了瞌睡,就在眼皮子底下讓他越過籬笆。漸漸遠離了村寨,四周全是茂密的樹林和灌木,綠樹和黑夜将他遮蔽起來,成為一只夜行的貓。
三天後他将抵達清邁,然後就是曼谷——香港——上海。
但沉重的包袱影響了他的速度,又不敢發出太多的聲音,更怕驚醒夜宿的飛鳥們,被村寨裏的人們聽到。
這樣艱難地走了幾十分鐘,前方突然一陣奇怪的聲音,又不像是某種動物發出的。童建國立刻将手槍掏了出來,警惕地對準前方的草叢。
當一個人影漸漸浮起時,他低聲喝道:“不許動!”
但對方悶哼了一聲,便又倒在了草叢中。童建國萬分小心地靠近過去,手槍指着對方的腦袋,用腳踢了踢那人說:“你是誰?”
“救……救救……我……”
聽起來像是受了重傷,但童建國絲毫不敢懈怠,因為他過去也演過詐傷的把戲,趁別人放松警惕時突然出擊。
“別裝死!”
他半蹲下來摸了摸那人,立時手上滿是溫熱的鮮血。二十多年的戰地經驗,使他迅速摸到傷口——真實的槍傷,打在胸腹部傷得很重。
“你是誰?是誰打傷了你?”
童建國的語氣軟了許多,沒想到這裏會遇到一個重傷者,是附近哪兩家武裝火并了?
傷者在不斷輕微的呻吟之後,終于艱難地說話了:“不要……不要管我是誰……我是南明城裏的人……”
“南明城?”
早就聽說過南明城了,在金三角某個神秘的山谷中,據說是最富裕最文明的世外桃源。但誰都沒有去過南明城,更不清楚那裏的真實面目,許多人秘密地前往南明,但不是空手而歸就是永遠地失蹤了。
“是!我們的行動又失敗了。”
這個男人的臉上滿是血污,黑夜裏也實在看不清楚,掙紮着說道。
“什麽行動?”
“刺……刺殺……刺殺……”
“誰?刺殺誰?”
“馬潛龍!”
他咬牙切齒地說出了這個名字,童建國搖着頭問:“馬潛龍?他又是誰?”
“十年……十年前……我們就想要殺死他……可惜……失敗了……死了許多人……許多人……但我不會放過他的……這次算他命大……可我快要死了……”
童建國聽得似懂非懂,抓着他說:“為什麽要刺殺他?”
“因為……因為……”
那個男人話還沒說完,忽然射出恐懼的目光,随即吐出一口黑血,躺在地上再也不動了。童建國摸了摸他的脖頸,已然徹底斷氣了。
月亮,在烏雲間隐去了,更黑的霧氣彌漫在叢林中,掩蓋了多年的冤魂。
不要再去管這個死人了,童建國又背起行軍包,繼續往夜的深處走去。
耳邊卻一直萦繞着那個名字——
馬潛龍
第四季 末日審判
當穹蒼破裂的時候,
當衆星飄堕的時候,
當海洋混合的時候,
當墳墓被揭開的時候,
每個人都知道自己前前後後所做的一切事情。
——《古蘭經》(82:1-5)
《你究竟是我的誰》
原作:岡林信康(日本)
翻譯:張承志
你的疼痛的深切,
我當然不能理解。
為什麽我們離得遠了,
其實一直是近在眼前。
是啊,我就是我,
我不能變成你。
就算你在那裏獨自苦鬥,
我也只能默默地注視。
我們倆都經受着考驗,
而我究竟是你的誰?
如果這世界将從此崩潰,
而你又曾經是我的誰?
是啊,我就是我,
我不能變成你。
就算你在那裏獨自苦鬥,
我也只能默默地注視。
就是他!
我們旅行團的大巴司機。
這個在《天機》的第一季,整個故事的第二天就被炸死的人!
眼前的這個人是幽靈?還是另一場陰謀的開始?
司機面對葉蕭驚恐萬分,一直退到牆腳下動彈不得。他那膽怯的眼神已說明了一切,顯然他是認識葉蕭的,他知道自己不該出現在葉蕭面前。
“你沒有死?”
葉蕭大步靠近了司機,突然感到自己被欺騙了,就像一頭憤怒的公牛,要把犄角抵在敵人的心口。
兩個人距離不到一米了,葉蕭大聲喝道:“告訴我!這一切是怎麽回事?”
我們可憐的司機,幹裂的嘴唇嚅動了兩下,終于要開口說出什麽秘密了……
此刻,某個遙遠的聲音再度飄入耳中——
劈開木頭我必将顯現,搬開石頭你必将找到我。
死而複生的司機究竟将說出什麽秘密?亨利為何會亡命天涯?小枝究竟是什麽人物?葉蕭又即将發現什麽真相?
請不要太着急,在即将到來的下一秒鐘,《天機》的第四季也就是最後大結局的一季,将為你揭開所有不可解釋的謎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