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被欺
安榮府極大,光寧禾所見就有數十院子,每一院皆是一房子嗣的住所。府中亭臺樓閣甚多,樓閣下方多是曲水懷抱,池中種蓮,聽阿喜說夏日景象最是怡人。
此刻,寧禾終于養好了身子,她已與這身體融合,不會再有重生醒來時的無力感。阿喜陪她走出閨閣呼吸外面的新鮮氣兒,因着寧禾說自己忘了前事,阿喜便盡撿了從前歡喜的事與寧禾說起。
“這是小姐最喜歡的一處池塘,每逢夏日,小姐最喜歡與少爺泛舟采蓮,好給主母炖上一碗蓮子羹了。”阿喜不過十五歲,說起往日的事情滿是歡笑。
無怪從前的寧禾即便性格溫和、不喜交談,但也能讓祖母許貞岚疼愛有加。從前的寧禾是孝順的,因為孝順,也是因為她的雙親過世得早,許貞岚便一直是十分疼她。
“三姐,這青天白日的,你也來這邊走動,看樣子果真是身子都好全了。”嬌軟的一道女聲由遠及近,聲音裏卻帶着不善。
寧禾尋聲望去,四妹寧攬與五妹寧玥正朝她這邊走來。
寧禾不難看出,這二人是來看她笑話的。
因為寧攬與寧玥的雙眸皆帶着一抹幸災樂禍。阿喜在身後喚道:“小姐,咱去那邊。”她想拉寧禾避開。
寧禾倒是不懼這兩個丫頭,她笑回:“四妹妹是關心我咯?”
寧攬擡眼睥睨着寧禾:“是啊,三姐姐,四妹與五妹尚且不經人事,還真想請教三姐姐,這與男子一夜.歡.好是個什麽滋味?”寧攬說完,與寧玥對視一眼,兩人皆是捧腹忍笑,只等寧禾出醜。
望着身前這兩個剛剛及笄的官家貴女,她們容貌出衆,華服加身,卻滿身戾氣與嫉妒。
寧禾道:“四妹妹若想知道這歡.好的滋味,找個男子一試不就知道了。”
“你!”寧攬到底是未出閨閣的女子,寧禾這一句将她噎得漲紅了臉。
見自家姐姐被欺負,寧玥揚手就要朝寧禾扇來。
寧禾揚手接下寧玥的巴掌,早料到這對姐妹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她緊緊攥住寧玥的手腕道:“五妹妹要做什麽?!”
寧玥貝齒緊咬紅唇,似是恨極了寧禾:“你這個不知羞恥的賤人,我要替我姐姐教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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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教訓我?”
“你出言不遜,羞辱我四姐,我就是要打你耳光!”
“若想打這巴掌,五妹可敢先回答我的問題?”
“回答就回答,我還怕你不成!”寧玥高昂着小臉,眼中怒火欲出。
寧禾松開攥緊寧玥的手,朱唇輕抿了一絲笑道:“我問五妹,是不是出言不遜,出口羞辱就應挨了這巴掌?”
“對!”
“啪——啪——”
清脆的兩道驚響震住回廊中的所有人。
兩個巴掌在剎那間分別脆生生地落在了寧攬與寧玥白皙的臉頰上。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寧禾打了寧攬與寧玥。當然,這所有人不包括寧禾自己,出這口氣是遲早的事。
她自問自己并不是這樣斤斤計較的人,但重生而來曾聽阿喜說起,生前,這原本的寧禾投水自盡最大的原因就是這三房姐妹倆的惡語中傷。試想,這視貞潔如性命的時代,性格溫和、不善言辭的十六歲少女寧禾怎受得了寧攬與寧玥的這些惡毒話。如果今日她不打下這巴掌,姐妹倆是不是還會繼續欺負她?
寧禾聲若冰霜:“四妹這一巴掌,是因你對嫡姐的出言不遜;五妹這一巴掌,是你口口聲聲對我這嫡姐的字字羞辱。誠如五妹方才所言,這兩巴掌我寧禾還得合情合理。”
似是從來沒有瞧見過此刻的寧禾,方才還一身氣焰的寧攬與寧玥捂着臉頰,僵在原地。從前那個受她們欺負也不敢跟祖母告狀的三姐去了哪裏?從前那個只敢在角落裏獨自流眼淚的寧禾怎變得如此強硬?那個甚至不敢在飯後信步閑逛,只敢日日待在見不得光的閨房裏的寧禾又哪裏去了?
半晌,在寧禾裝備轉身離去的時刻寧玥終于哇哇哭出聲來,“寧——禾,你居然敢打我,我去告訴祖母!”
“你們在鬧什麽?”婉轉清朗,溫潤如泉。前處,一道好聽的聲音響來。
寧禾尋聲望去,回廊下花影處,一襲紫衣緩入視線,她看清後,知這是祖母二子的長女寧知,當然,也是她們兄妹中的長姐。
若要說這府上姐妹中誰最出衆,寧禾不得不承認當是寧知。寧知生得極美,貌若芙蓉,聲潤如泉,一身身段玲珑有致。除此外在,寧知更習得一身琴棋書畫的技藝。在盉州,寧知的才氣是貴女中出了名的。
皇六子顧衍選妃時,若不是因他堅持要選寧禾,仗着安榮府的這份實力,寧知恐怕還在首選。
寧禾望着盈盈走來的寧知,恍若覺得自己在親眼目睹一朵花的盛開。她收斂目光,喚了一聲“長姐”。
“五妹為何哭泣,遠遠就能聽見此處動靜,你們在鬧什麽?”寧知蹙着眉,俨然長姐訓責的模樣。
不等寧禾開口,寧玥與寧攬搶先道:“長姐,三姐打了我們。”說罷,淚珠更是止不住洶湧而下。
寧知素來知曉這倆姐妹的脾性,倒是平靜:“三妹,你可有打了她們?”
“我确實打了一耳光。”
寧知秀眉微蹙,眸中疑惑:“為何?”其實,她心底疑惑的更是素來膽小避事的寧禾今日為何會做出如此反常的舉動。
“為何,她們二人出口羞辱我。”寧禾冷笑了一聲說。
寧知是聰慧的,她自是沒有再追問這羞辱的緣由。轉而對寧攬與寧玥道:“三妹是你們的姐姐,遭此厄難她已患上失憶之症,你們不可再提從前往事。”
寧攬與寧玥素來都與寧知不甚親厚,只礙着她是府中長姐,自己母親也囑咐過她二人表面上要尊着寧知,皆因寧知父親在朝中勢力穩固,三房諸多有求之處。
此刻見寧知這息事寧人的舉動,寧玥恨恨道:“她以為她借失憶就能把什麽都忘掉,那我索性好好給她提個醒,三姐在去京成親的途中被人施暴,失了貞潔!身為女子,三姐難道不感到羞愧,不應該以死替我安榮府向陛下謝罪麽!”
“放肆——”蒼勁的聲音傳來,祖母許貞岚正朝她們行來。
場上所有人皆是臉上一變,當家主母早已下了命令不讓府中任何人再提及此事,此刻寧玥這般惡毒言語,恐怕……
“寧玥跪下!”果真,許貞岚精矍的鳳目折射出怒光,“你身為安榮府五小姐,怎可對你姐姐說這般狠心的話來?!”
寧玥不得不在許貞岚身前下了跪,确實倔強的昂着腦袋道:“祖母為她評理,怎麽不為我與四姐評評理,她還打了我們!”
“身為小輩,你捷先惡語,阿禾打得沒錯。”身為當家主母,許貞岚難道還看不出三房下面這個幾個丫頭的心思性子麽。她心中本就痛心寧禾,愧對寧禾那過世的雙親。此刻只怪自己教習無方才讓寧玥敢不把手足姊妹放在眼裏。
見祖母不幫自己的妹妹說話,寧攬忙拉着自己的母親冉如芬求情。冉如芬是二子媳婦,她三十有幾,形态豐腴。面容雖娟秀,卻生着一雙精利的眸子。
寧禾這才算是第一次瞧清寧玥這母親,跟寧玥寧攬一般,皆是讓人生不出好感的人。
似是感覺到有人打量自己,冉如芬對上寧禾的目光,狠狠剜了一眼寧禾。她忙朝許貞岚求情:“母親,是兒媳教女無方,兒媳一定領她回去好好管教。只是……”她只作委屈地朝寧禾投去一眼,轉而道,“只是阿禾打了這姐妹倆可否有些沖動了?畢竟您待她二人也是視為明珠地疼着,再怎麽說阿禾身體未愈,又染失憶之症,恐怕腦子已經……”
“都是我的孫女,我知道孰是孰非。三三這一病确是失憶不假,但我覺得我的嫡孫女倒比以往自在随性、思緒開闊了。”許貞岚有意加重嫡孫女這三個字,分明向着寧禾這邊。
寧禾心中感動,她不比二房的寧知寧玉,也不比三房的寧玥寧攬,她們父親皆在朝中為官,兄長也皆為雲邺才俊。而她是失孤的嫡孫女,沒有雙親的庇護,同胞兄長寧一也不喜權貴,她只有安榮府嫡子之女的嫡孫身份庇護着,只有舅父一載一探的問候,也只有祖母唯一的疼惜。
寧禾欲道息事寧人。
寧攬已搶先道:“祖母偏心,就因為她是您的嫡孫,您就忘了我們這些兄弟姐妹麽?呵,她寧禾有本事博您疼惜,她怎麽沒本事讓她的六皇子重新來迎娶她!”
“放肆——”許貞岚與冉如芬同時呵斥道。冉如芬忙拽緊了寧攬的胳膊,“你閉嘴。”
寧攬不甘地嚷道:“我沒有說錯,她如果有本事又怎麽還在我安榮府中?她心心念念的六皇子已經不要她了,不然怎會沒有聖旨下來!”
“聖旨來了,聖旨來了——”管家李叔飛跑而來,穿過游廊花簇,不敢停下。也正是這一聲止住了許貞岚還未出口的話語。
李叔停在衆人身前,朝許貞岚喘着氣禀道:“大主,京中來了聖旨,來使已待前院。”
無人再敢糾結方才的事,一衆人跟随許貞岚擁去前院。
京中使者已在等候,寧禾跟随許貞岚下跪俯首,來使緩緩展開聖旨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诏曰:着安榮府嫡女寧禾二月八日入宮觐見。”
簡短的話,不說原由,沒有處置她的旨令。
今日二月三日,盉州到京城只需行三日路程,也就是說,提前走一二日,那也是在後日便要動身了。
這一去,難道是處罰麽?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宅鬥,這章是劇情需要,作者不喜歡又臭又長的宅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