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五月初夏,夜風涼爽。
夜色如墨般濃稠,卻被一輪明月減淡了些許。
長公主府挂了燈,進進出出的仆人輕手輕腳,不敢大聲喧嘩,生怕便惹了長公主殿下的清淨,熱絡了一整日的府邸終于安靜下來。
庭院寂寂,偶爾有陣陣蟋蟀聲打破靜谧。
寝屋中,燭火通明,紅木雕花海棠刺繡屏風後面的雕花美人榻旁,兩名侍女正在服侍長公主擦拭香膏。
輕薄紗衣被梁嬿修長的手指斂上去,遮住如雪般白皙纖薄的肩膀。
烏發随意盤起,一縷秀發垂落,發梢堪堪落到瑩□□致的鎖骨上。
女子嬌顏卸去脂粉,沐浴之後素面被氤氲的熱氣染得粉嫩。
一雙狐貍般的眸子細長妩媚,狹長的眼尾微微上揚,眸光流轉間魅惑勾人。
她本就是傾城國色,加之這媚眼如絲的狐貍眼,不知攪亂了多少京城男子的心,惹人采撷。
香爐升起袅袅輕煙,幽幽熏香清淡好聞。
九層鎏金燭臺上燃的蠟燭将寝屋照得恍如白晝,梁嬿從侍女手中接來拔燈棒,慢悠悠挑着燭芯。
屋中驟然又亮了幾分。
梁嬿怕黑。
明亮的燭光下,照出女子姣好的容顏。
影子被拉得纖長,楚腰纖細,盈盈一握。
“殿下,尹況托奴婢送來香囊球。”侍女匆匆從殿外進來,繞過屏風,将端着的托盤呈到梁嬿面前。
托盤中一枚花鳥魚紋镂空金香囊球精致好看,白玉吊墜串着藏青色流蘇。
梁嬿不緊不慢将最後一盞蠟燭燭心撥了撥,侍女接過拔燈棒。
“殿下,尹況囑托殿下明日去俘虜場佩戴這香囊球。念着殿下剛沐浴出來,他不便叨擾,便讓奴婢代為轉交。”
聞言,梁嬿纖白的手指輕輕撚起盤中挂飾,鎏金香囊球在明亮的燭光下熠熠發光,更顯精貴。
只是着镂空金雕殼中裝的并非香囊,是數枚藥丸。
梁嬿拿着香囊球在燭光下晃了晃,透光燭光将裏面的赤棕藥丸看的一清二楚。
“尹況今日在屋中搗鼓了一日,原是給殿下做了這麽好看的香囊球。”侍女說道。
梁嬿彎唇笑笑,柔荑撥弄着香囊球,流蘇絡子随着女子的動作轉了一圈。
須臾後,梁嬿那攝人心魂的狐貍眼下,唇角勾勒出一抹好看的笑容,道:“依照尹況那性子,這香囊殼裏的藥丸定是能要了人命的毒藥。他是怕本宮明日去俘虜場中了攝政王的詭計,給本宮這香囊防身用的。”
尹況,藥王谷谷主關門弟子,此人最擅制毒與解毒。
從小生活在藥王谷,尹況只覺枯燥乏味,長大後便偷偷溜出藥王谷,打算好生逛逛這藥王谷以外的繁華地方。
初出茅廬的小子在街上被人坑騙,那日梁嬿在人群中瞧見這少年模樣俊朗,便替他解了圍,後來這小子便留在了長公主府,心甘情願在梁嬿身邊當一名清客。
梁嬿撥弄着香囊球欣賞了好陣子,又将其放回托盤中,吩咐道:“收下去放好。明日陛下也要去俘虜場,皇叔縱使是想弑君篡位,也不會蠢到在明日動手。”
梁嬿口中的攝政王,是先帝的弟弟,此人狼子野心,先帝登基後便将他趕去西北封地,卻不承想此人在封地的十五年間暗中蓄力,在西北封地起勢,手握重兵。
兩年前,先帝駕崩,攝政王歸京,威脅朝綱。
他用一些手段,在少帝登基那夜,威脅少帝并拿到了攝政權。
攝政王的權利,已然威脅到了少帝地位。
幽幽目光落在那香囊球上,梁嬿柔荑輕按太陽穴,染了丹蔻的指甲落在瑩白的面龐,她整人顯得越發嬌媚。
梁嬿:“本宮乏了,屋中留一盞燈,都退下吧。”
侍女應聲,留了盞燭燈便出去了。
府中奴仆皆知,長公主殿下怕黑,即便是夜裏入眠,也需留一盞燭燈照明。
翌日,天氣高朗,儀仗隊浩浩湯湯往俘虜場去。
前陣子,越國在姜國邊界無端挑事,兩國交戰,越國慘敗,姜國俘獲五千越國俘虜,留了一千俘虜皆押回了京城俘虜場。
今日一行,便是攝政王提議去俘虜場觀看這一千俘虜自相殘殺。
狂風驟起,卷起漫天黃沙,本就荒涼的地兒越發荒蕪。
狂風過後,俘虜場又恢複了平靜。
看臺上那明黃色的華蓋一個接着一個,年輕的帝王坐在看臺上,氣定神閑飲茶,偶爾回敬臺階下坐着的攝政王。
俘虜場中俘虜還未開始厮打,攝政王取了顆枇杷,慢條斯理剝皮。
望了眼梁嬿,攝政王指腹摸摸唇邊短須,打趣道:“孤以為,這種血腥場面,徽柔會回避,沒承想竟也跟着來了。聽說越國男子生的俊美,難不成還真被皇叔說中了,徽柔是來看俊美男子的?”
梁嬿今日穿了件縷金暗花曳地長裙,身姿輕盈窈窕。
聞言,她纖長的手指捏着團扇扇柄,輕輕扇動送來徐徐涼風。
徽柔,正是梁嬿的封號。
因府中養了不少美男,梁嬿在京城中的名聲,很臭。
但這不影響一衆男子想入她府上。
紅唇翕合,梁嬿聲線倒不是面容那般妩媚,反倒是多了幾分清冷,直言道:“皇叔明知故問,豈不是在浪費口舌?”
攝政王面色難看,須臾之後便又恢複了原狀。
少帝梁熠道:“皇姐倘若有看中的,朕将人送到你府上去。”
梁熠與梁嬿是雙生姐弟,兩人一前一後落地,雖是弟弟,但他卻對梁嬿十分疼愛,但凡有好東西,都會想着梁嬿。
姐弟倆的感情一向很好。
自然,兩人也聽出了攝政王的話中話。
柔荑撥弄着扇柄垂下的紅色流蘇,梁嬿笑笑,狐貍眼含笑越發魅豔,道:“謝陛下。”
衆多俘虜被帶到俘虜場,敲鑼聲“咚”的響起,無數俘虜在圍着的俘虜場相互厮殺,這一千人中,最終只有十人能活。
看臺上的梁嬿寬大的袖子掩住握了扇柄的右手,指節泛白緊緊攥住扇柄,強忍住因看見俘虜場上殺戮的血腥場面而想泛吐的惡心感。
她時而玩弄這團扇,借機擋住半張嬌靥;時而低頭點茶,消磨時間。
不是不看,是不敢看。
梁熠不時往梁嬿這邊看,片刻後蹙眉招手,一旁的內侍彎腰附耳過去。梁熠低語,何內侍點頭,端着拂塵匆匆下臺階去,在一官吏耳邊低語。
須臾間,香爐中燃起一枝香。
“一炷香時間,若香燃盡那刻還未決勝出最終的十人,便都一個不留!”
洪亮的男聲響徹整個俘虜場,裏面的百來人跟瘋了似得扭打得愈加激烈。
那香燃了近一半,梁嬿放下茶筅,緩緩擡頭。
柔荑握住綠釉茶盞,茶沫泛白蓬松。
梁嬿淺呷,微微晃動茶盞,目光落到遠處的俘虜場中。
因地勢原因,從她座位望去,恰好看不見遍地的屍首,只能瞧見數十名來名男子在厮殺。
一男子身姿挺拔,身手矯捷,一支利箭在俘虜中厮殺,每一步都能精準避開對方的襲擊。
側翻,空翻,反擒拿。
樣樣得心應手。
梁嬿來了興致,單看那男子颀長挺拔的背影,在那一衆俘虜中猶如鶴立雞群。
一炷香尚未燃盡,俘虜場中僅剩一人。
箭頭還淌着鮮血,那男子目光鷹隼,在血場中踏出一條路來。
他亦受了傷。
囚衣之上染的血漬早已幹涸,身上還殘存着殺戮的氣焰。
氣場逼人。
忽地,男子将手中滿鮮血的利箭,朝場外擲去。
是梁熠的方向。
“護駕!護駕!”
衆人屏息,驚慌。
梁嬿猝不及防,立即扔了團扇,本能地跑向梁熠,想護住弟弟。
與此同時,禁軍咻咻拔劍,在俘虜場外圍及時斬斷朝梁熠投擲來的利箭。
男子脖子上架了數把刀,被禁軍團團圍住。
他本就重傷在身,又帶傷與一衆俘虜厮殺,在禁軍第二次踢他腘窩時,他這才被踢倒,跪在地上。
眼尾猩紅,殺瘋了。
攝政王全程盯着俘虜場的動靜,自然是注意到了這無人與之匹敵的男子。
指腹轉動扳指,攝政王望向從驚吓中恢複的梁熠,冷聲道:“這越國戰俘膽大包天,竟想刺殺陛下報仇雪恨,依孤之見,此戰俘孤要了,孤……”
梁嬿立在弟弟身側,纖指點了點那男子的方向,及時打斷攝政王的話,道:“皇弟,皇姐瞧中了那人。”
攝政王面色不佳,道:“徽柔府中已有數名清客了,這越國俘虜要來何用?”
梁嬿笑道:“多一個又何妨?誠如攝政王所言,本宮瞧中了他的皮囊,俊美絕倫,正合本宮心意。”
梁熠道:“攝政王還未開口前,朕便已經允了皇姐。皇姐既看上了此人,朕應言而有信,攝政王晚了一步。”
待禁軍将那男子押近,梁嬿細細打量一番。
劍眉濃黑,桃花眼細長勾人,鼻梁高挺,面頰染上血跡,縱使是囚衣破舊,落魄狼狽,也絲毫沒蓋不住此人骨子裏的高貴矜冷。
她修長的手指正靠近,男子帶血的面龐別到一旁。
梁嬿收了手。
她盈盈一笑,轉身看向梁熠,問道:“陛下,何時啓程回京?”
那男子的桃花眼,生得真好看,但與她這雙狐貍眼相比,略遜一籌。
就是不知這灰頭土臉又染了血跡的臉,洗幹淨是何模樣。
想必不會太差。
從俘虜場出來,梁嬿回到馬車中那刻再也忍不住了。
掌心捂住胸口,梁嬿背靠車壁,幹嘔了好陣功夫,這才勉強将因看見俘虜場中遍地屍首的惡心感散走。
撩開車簾,窗楹露出一角,送來絲絲清風,減淡了馬車中的悶熱。
梁嬿慢慢平複心情,待到馬車穩穩停在長公主府時,她又恢複了在俘虜場時那魅惑妖嬈的模樣。
“本宮乏了一天,回屋休憩片刻,莫讓人來打擾。”
他們指的自然是住在長公主府上的清客們。
梁嬿走了幾步,想起一件事,吩咐管事的道:“府上來了新人,在西苑尋個幹淨的房間,以後便是他的住處了。”
那男子,真是個狐貍精。
梁嬿如今一提起,滿眼都是他那盈盈桃花眼。
勾人不自知。
此人一身傲骨,骨子裏矜貴清傲,梁嬿來了興致,拉他下神壇又何妨?
左右她都不在乎名聲,在公主府養個狐貍精,賞心悅目。
侍女秋月好奇問道:“長公主真的要讓一名戰俘入長公主府?那男子有些兇,奴婢擔心他對殿下不利。”
梁嬿反問道:“本宮從攝政王手中搶來的人,為何不要?”
“況且,”梁嬿扇動團扇,垂落的碎發随風飄逸,朱唇輕啓,笑道:“他正合本宮心意。”
狐貍精灰頭土臉的面龐下,究竟是一副怎樣的模樣?
梁嬿好奇。
一日舟車勞頓,梁嬿沐浴後換了身幹淨衣裳,扔掉穿去俘虜場的衣裳。
那衣裳多多少少染了血腥氣。
晦氣不說,還讓梁嬿憶起俘虜場千人厮殺和遍地屍骸。
單手撐頭側躺在美人榻上,梁嬿閉目小憩,侍女為之捶腿解乏。
倏地,屏風後面傳來秋月的通報聲。
“殿下,尹況求見。”秋月停頓片刻,又道:“尹況端了安神的湯藥來。”
梁嬿本就未睡,聞言纖長濃密的睫毛動了動,睜開眼睛,慢條斯理整理寬大的衣袖,慵懶道:“讓他進來罷。”
須臾之後,一腰間系了葫蘆的男子端了安神湯進屋,随之飄來濃濃的藥味,惹得梁嬿微微皺眉。
作為清客,尹況吃穿用度皆在長公主府,但身上穿的卻不是錦衣華服,全是自己搗鼓的奇裝異服。
尹況來到美人榻前,呈上那碗精心調配的安神湯,“殿下,今日勞累傷神,喝碗安神湯,夜裏好眠。”
梁嬿淡淡看了眼,修長白皙的手指碰了碰青玉碗壁。
溫度尚可。
梁嬿飲完,接過秋月遞來的帕子擦擦嘴角,對尹況道:“府上最體貼的,當屬你。”
并未看見女子腰間系了他送到香囊球,尹況神色黯淡,卻并未多言,只是指腹搭在腰間葫蘆上,若有所思。
梁嬿道:“攝政王還不至于傻到在俘虜場對陛下和本宮動手,他不過就是讓本宮見見那血腥場面,吓吓本宮罷了。你給香囊球的用意,本宮明白,只是裏面裝的毒藥如此隐蔽和重要,不可輕易讓旁人知曉其中奧秘。”
“本宮不是嫌棄你的東西。”梁嬿解釋道。
尹況面色稍緩,他本就是少年心性,聽此話後又開心了。
“老東西對付殿下那日,便是他的死期。”
毒死那老東西,亦或是将他扔進毒池裏,任毒物啃食,死去的每一刻,都會無比煎熬。
如此,那老東西便不會害長公主殿下了。
話音剛落,侍女進屋,俯身在梁嬿耳邊低語,“陛下差人将戰俘洗幹淨送來了。”
梁嬿紅唇一抹笑,搭在秋月手臂上緩緩起身,“尹況,随本宮去看看。”
狐貍精身上的傷需要尹況治一治。
一行人來到西苑,屋裏府中侍衛立在屏風處,道:“怕他傷了殿下,陛下命禦醫用銀針封了他穴道。”
俘虜場中此男子僅憑一支箭,便殺光了所有人,身上的戾氣極重,甚至還是差點傷了梁熠,不得不防備些。
海棠色廣袖流仙裙逶迤在地,梁嬿纖手撩開輕紗床幔。
男子被封了穴道,上乘衣料上紮了數根封穴道的銀針。
他躺在床上動彈不得,連話也不能說,手背上青筋凸起,顯然是在借力沖破穴道的封印。
那雙滿是戾氣的眸子瞪的大大,似乎要将所有看向他的人統統殺掉。
洗去臉上的污穢,他果真是長了張俊美無俦的臉。
絲絲縷縷散亂的烏發蓋住那雙劍眉,細長的桃花眼并非含情脈脈,反而如冰寒的刀刃,滿是殺戮。
梁嬿如今才發現男子眼尾那顆烏墨小淚痣,比勾人的桃花眼和高挺的鼻梁還有惹眼。
猶如白紙點墨。
不知他哭時,順着眼眶流出淚珠,能否将那顆淚痣淹沒。
侍衛禀告道拱手禀告道:“禀殿下,此戰俘傷勢極重,醒來時昏厥一次,醫官已灌了藥,暫無性命之憂,他身上的傷也已包紮完畢。”
“本宮要聽他說話。”
盯着男子的桃花眼,梁嬿手中的扇面輕輕點了點小巧的鼻尖,面龐半遮未遮,露出的狐貍眼眼尾上揚,在紅色眼妝的襯托下,越發勾人。
似在,與他比上一比。
喉間的銀針被拔去,男子輕咳一聲,脖子以上終是能動彈了。
梁嬿俯身,修長的手指正欲撫上他眉眼,卻落了空。
“別碰我!”
男子冷聲呵斥,将頭偏到一旁,卻因扯出胸腔的傷口而低低悶哼。
胸前衣衫滲出點點血跡。
側臉輪廓分明,淚痣撞入梁嬿眼眸。
梁嬿見過太多男子,卻沒一個同此人一般,俊美絕倫,骨子裏透着一股冷傲孤清,能讓她眼前一亮,有如此雅興。
長指落到那淚痣上,梁嬿細細摩挲。
感受到男子在躲,梁嬿仗着他穴道被封,指腹偏生就在他白皙的面龐流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此男子勉強能入她眼罷了。
不及她萬千。
男子眸色漸暗,劍眉緊蹙。
名字?
他叫什麽名字?
他是誰?
他在哪?
他不知道。
睜眼醒來,他便已是姜國戰俘。
大抵是越國小将,被擒住了。
“不知道。”
男子低吟,眉間染了傷感。
桎梏住他下颌,迫使受傷的他看向自己,梁嬿眼眸一冷,“今日十七,往後便喚你十七。本宮碰你,是擡舉你。”
十七不屑,冷聲道:“不知所言,狂妄。”
“本宮不碰傷者。”梁嬿松手,轉身對尹況道:“十七的傷,你來醫治。”
尹況探頭瞧了一眼,評價道:“白是白了點,卻不失英氣。既然殿下喜歡十七,那我便盡心醫治。”
從目前十七的面色來看,尹況推測道:“十七的傷,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估計傷到骨頭了。”
望眼一張臭臉的十七,尹況因十七對梁嬿的不滿态度耿耿于懷,記仇道:“便宜你小子了,太醫的醫術,怎能與我相提并論,待我回屋取來藥箱,便給你小子治傷。”
尹況臨走前瞪十七一眼,敢對長公主擺張臭臉,治傷的時候給你些教訓。
撥弄着團扇流蘇,梁嬿饒有興致打量動彈不得的十七,只見他胸前的月白色外衫下隐隐滲出血跡。
鮮紅染髒了新衣裳。
侍女接過團扇,梁嬿不緊不慢從衣袖中拿出小瓷瓶。
一粒小藥丸落到女子掌心。
纖白長指撚起藥丸,指腹落到男子蒼白幹涸的唇邊。
十七愕然,唇間一片柔軟,鼻尖萦繞女子指間清幽的香味。
須臾之後,十七晃過神來,正欲掙脫她手,卻不料女子指腹壓在了他唇上。
“止疼藥,本宮憐惜你,待會可不想聽見咿呀呀的喊疼聲。”
梁嬿指腹帶着藥丸,按住他唇,一縷烏發垂落,發尾掃在他胸膛。
十七打心底裏排斥女子的觸碰,雖被銀針封穴身子不能動彈,但還是偏頭不讓梁嬿占到半分便宜。
痛?他何時怕過?
若是怕疼,也不會在遍體鱗傷時與一衆俘虜厮殺。
掙紮間,梁嬿指腹不小心碰到十七牙齒。
她恍惚,指尖不經意間顫了顫,随後若無其事,将止疼藥被送入十七口中。
梁嬿接過絲絹慢條斯理擦手。
喉間染了藥丸的苦澀味,十七唇齒似乎還留着女子指腹上清幽的香味。
那被壓過的唇,微微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