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十七承認,梁嬿有傾國之色,她只要稍稍一勾手指頭,就有一衆男子争先恐後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蓋章。

額頭被小騙子親過。

就是她的人了。

“荒謬。”十七別過頭去,眸底滑過一絲不屑。

他只是覺得,男女力量懸殊,他不應仗着力氣大,便将梁嬿推開。

雖然,他不喜梁嬿,更不喜被她這般挑|逗。

“何為荒謬?”

梁嬿見過無數男子,好看的皮囊千千萬萬,但讓她心動過的男子,十七是第一個。

适才,她聽見長樂在外面“喵嗚”的警告聲,長樂貓性野,見到生人便龇牙咧嘴一股炸毛樣。

府中的人,長樂還算熟悉,只有一個例外,那便是今日被攝政王送來硬塞到梁嬿府上的弱男子。

西苑離此處不近,周可夜裏跑到此處來作甚?

可不就是來偷聽的。

除此之外,梁嬿想不到別的原因。

手掌搭在十七肩頭,梁嬿湊近了些。

她側頭,男子俊朗的面龐落到她盈盈美目中。

梁嬿餘光落到窗邊,窗戶上映出兩人的影子更加親昵。

指腹落到十七眼尾的淚痣上,梁嬿唇湊到十七耳畔,道:“只要是本宮看上的人,就沒有不被本宮折服的。”

你是第一個。

她忽地覺得,讓這男子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也未嘗不可。

左右她在外人眼已是臭名昭著,假戲真做一次,未嘗不可。

十七握住梁嬿手腕,将其反剪至她後腰,道:“這話對我說沒用,長公主還是去對那小白臉說罷。”

“十七說話,一股子醋味。”梁嬿秀眉輕蹙,嗔他道:“手腕給本宮弄疼了,還說不是吃味了。”

十七發現,他只要抗拒,梁嬿就會變本加厲。

桃花眼潋滟,十七反剪住梁嬿手腕的虎口用力,女子眉心緊擰。

十七道:“長公主記住,這才叫,捏疼了。”

梁嬿手腕被他捏疼不說,話音剛落,被反扣在腰間的手受到一股推力。

她猝不及防,跌跌撞撞朝前推去,撞進十七懷裏。

精瘦的胸脯撞得梁嬿泛疼,還未緩過神來,便聽耳畔響起十七醇厚的嗓音。

“真吃味,如今長公主便不是在此處站着和我說話了。”

梁嬿微怔,擡頭望他,複而又笑出聲來,空出的手落到那撞|疼她的胸脯。

指尖輕點,梁嬿道:“十七,承認罷,你動心了,莫要說出這話來掩飾。”

梁嬿踮起足尖,足腕上的鈴铛聲清脆響起,唇瓣翕合,道:“本宮的手,握着舒服麽?”

十七唇線緊繃,冷聲道:“不舒服。”

話畢,他擡手,一掌劈在梁嬿後頸。

十七彎唇,聒噪的聲音,終于沒了。

他本是開心,但梁嬿暈倒後下颌枕在他肩膀時,唇瓣不經意間擦過他脖子,惹他蹙眉。

姑娘家的唇瓣,都這般軟?

女子嬌靥如花,側頭枕在他肩膀,昏迷之後倒不似先前叽叽喳喳。

不說話時,勉強算個姑娘。

指腹貼在梁嬿未擦脂粉的唇上,十七輕撫,摩挲。

“小騙子,你這張嘴,滿嘴謊話。”十七狹長的眸子眯起,落到她嬌粉的面頰上,指腹卻還是在她唇上,如同她撫摸他眼尾的淚痣一般,“你那也算蓋章的話,我如今所做,也應算。”

“我若真動心,現在窗外聽牆角的男子,早就被殘了。”

十七耳力極好,在梁嬿進來後不久,他便聽見門口、窗邊窸窸窣窣的響動,聽腳步聲,是男子。

拂去她額前碎發,十七輕聲道:“我若動心,你府上的花蝴蝶早就身處異處了。”

他若動心了,便不允許別的男子觊觎她。

若是有……

——看過的眼睛,挖了。

——摸過的手,砍了。

忽地,十七怔住,她這唇,應也吻過別的男子。

十七眉頭緊擰,收了指腹,在梁嬿外衫上擦拭指尖。

女子玉頸修長,十七眸色就暗了幾分。

狩獵的野狼捕捉獵物時,往往咬住的脖子,一口下去脖子上的血管被咬破,鮮血噴濺。

兔子雪白的毛發被鮮血染紅。

就是不知,他一口咬下去,這纖白的玉頸會不會也被咬破。

“小騙子,我不喜歡你,你最好別招惹我。”

待聽見窗外那偷聽牆角的人走後,十七将昏睡的梁嬿攔腰抱起,扔到木榻上去。

而他自己,去了床上睡覺。

他不是一個憐香惜玉之人。

床是他的,是梁嬿突然闖進房間,對他動手動腳,睡木榻,也是她自找的。

梁嬿醒來時,一片漆黑。

暗沉的室內,發硬的床板,粗劣的被子。

這不是她的寝屋!

梁嬿驚地從床上坐起,昏暗的光線讓她不适,恐慌逐漸湧上心頭。

幼時一次宮宴,貪玩的梁嬿混在赴宴貴族中出皇宮玩耍,就是這次夜裏她被人販子拐跑,被扔進漆黑的破爛房間裏。

雞叫狗吠,老鼠亂竄,梁嬿獨自關在漆黑的小房間裏。

那晚上被吓得一直哭,一直哭。

後來她逃了出去,天灰蒙蒙的還沒亮,她一時沒看清路,掉進了冰寒刺骨的河水裏。

幸好那次被路燚救起。

自此以後,梁嬿畏寒怕黑,即便是睡覺,寝屋中也要留幾盞燭燈。

梁嬿心悸,攥住被子的掌心全是冷汗,背脊也是冷汗涔涔。

月光昏暗,她慌不跌下床,卻跌落在床榻邊。

無助的恐慌感如這濃稠的黑夜一樣,又像一只冰寒的大掌把她緊緊裹住,梁嬿喘不過氣來。

十七是讓梁嬿睡木榻的,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念她是女子,便好心憐惜一次,把床讓給她睡。

他素來睡眠淺,聽見床邊有動靜時就睜了眼。

十七原本是不想管梁嬿的,但聽見“咚”的清脆的跌倒聲和細碎的哭泣聲後,他失了神,拿起榻邊的外衫批上,鬼使神差去了床邊。

月光皎潔,可在綢黑的屋子中也壓住黑暗。

梁嬿批頭散發坐于地上,抱膝将自己縮起,小小的一團靠在床邊,高貴端莊的模樣不複存在。

“那個……不就是敲暈你了麽,至于”

十七立在床邊,喉間的“哭麽”兩字還未來得及說出口,便見地上坐着的梁嬿從膝間擡起頭。

月光中,女子雙眸含淚,怯生生望着他。

“站住!不準過來!”

梁嬿警惕看着逐漸靠近的十七,發顫的哭腔一邊呵斥他,一邊往後縮,顫抖的指尖指向十七,警告他不要過來。

十七蹙眉,忽覺梁嬿情緒不對,忙點了床頭的燭燈。

蠟燭昏黃,驅走黑暗,一向驕傲的梁嬿埋頭膝間,纖薄的身子止不住顫抖。

昂首的白鹄一時間變成了只可憐的白兔。

十七心中莫名悶悶的。

他蹲在梁嬿身邊,道:“不就是敲暈你麽,大不了讓你敲回來。”

梁嬿察覺他靠近,想起小時候被人販綁架,她害怕地下意識往後退,奈何身後是床榻,就在此時,十七伸出手臂。

“行行行,給你打。”十七說道。

一滴晶瑩的淚,砸在十七手背。

滾燙。

那雙攝人心魂的狐貍眼染上一層霧蒙蒙的水霧,眸中滿是驚恐不安。

十七怔住,心跟着顫了顫。

“點蠟燭!”梁嬿揪着膝間衣裙,急切道。

兩行清淚挂在面頰,晶瑩的淚在眼眶中打轉,在燭火映照下楚楚可憐。

宛如林間受驚的小鹿。

十七聽出她哭腔中帶着顫抖,再結合她的話,便猜到梁嬿恐是怕黑。

十七起身,将屋中所有燭火都點燃。

但與梁嬿寝屋中通明的燭火相比,略顯昏暗。

十七再回身時,只見梁嬿又将頭埋在膝間,小小一團縮着身子,好不可憐。

燭火搖曳,倒沒聽見女子低低的啜泣聲。

在原地頓了頓,十七過去抱起梁嬿。

盈盈腰肢,細軟。

像是沒有骨頭一般。

十七不禁愣了片刻。

梁嬿攥住十七衣領,驚慌的眸子撞入十七眼眸,那纖長的睫毛被淚水打濕黏在一起,原本嬌豔的面頰如瓷娃娃般白皙。

脆弱。

她正欲張口,十七先一步道:“帶你回屋。”

梁嬿恍惚,回過神來時,已經被十七抱上床榻。

秋月在外面守夜,她見寝屋門關着,屋中是往常梁嬿睡時留的一盞燭燈,她便以為梁嬿已經歇下,直到隔壁房間門打開,瞧見十七抱着梁嬿出來……

九層鎏金燭臺即刻點滿蠟燭,一室通明,驅散了無盡的黑暗。

梁嬿漸漸緩了過來,不動聲色将玉足藏進裙底,适才她驚慌下床,連鞋也來不及穿。

細微的舉動落入十七眼中,他拉過薄被蓋在梁嬿身上,道:“以後,別來招惹我。”

——自作自受。

十七轉身欲走,梁嬿拉住他衣袖。

十七回頭,不解看她一眼。

梁嬿警告道:“今晚的事情,不準說出去!”

若非面頰還有淚痕,光聽這威脅的語氣,十七都快忘了适才在床榻邊哭得可憐的姑娘是誰。

十七轉身,一寸一寸靠近床榻,俯身下去,又在距離梁嬿面頰一掌之隔時頓住。

濕漉漉的烏睫輕輕顫動。

十七唇角揚起,低聲故意逗她道:“不準說什麽?長公主哭了,還是長公主怕黑?”

哭過的眼睛微紅,梁嬿惱他,“都不準說!”

“早些休息。”

十七笑了笑,扔下一句轉身離開,看見屋中九層鎏金燭臺上滿是點燃的蠟燭時,有些意外。

小騙子竟如此怕黑?

回到屋中,十七才發現床榻邊掉落一支鎏金發釵。

是梁嬿驚恐下掉落的。

十七收下發釵,不自覺笑了笑,“小騙子,受驚害怕的模樣還挺可愛。”

他不禁好奇,究竟經歷了何種事情,才讓梁嬿變成了哭哭啼啼又害怕的模樣。

她讓他不說,他就閉口不提麽?

他偏要反着來。

作者有話說:

十七:明天也要讓淼淼在我懷裏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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