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榮安王寶貝似抱着小蹴鞠,仰頭看着蹲着與他平齊的十七,發現十七目光并未在此,似乎沒在聽他說話。
小王爺不高興,小小的臉上眉頭緊蹙,手指扯扯十七衣角,大有一副執意要十七聽他說話的模樣。
可十七還是沒有低頭,目光專注,榮安王不知他身後有何值得看的,扯着嗓門道:“你這般厲害,是不是不久後便要娶皇姐了?!”
後半句話,榮安王幾乎是吼出來的。
領着小安王的嬷嬷面色大變,忙捂住小安王嘴巴,低頭對後面駐足的梁嬿道:“殿下息怒,榮安王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雲瑤公主擡頭,亮晶晶的烏眸看着牽着她手的梁嬿,聲音軟軟,“皇姐,兄長說的是不是真的?”
輕輕“唔”了聲,雲瑤拍手歡喜道:“十七好好厲害,會保護好皇姐噠。”
雖然她小小年紀不知道驸馬是什麽,但兄長都這麽說了,還能有假?
雖然,十七看起來好兇兇,但一般厲害的人十之有九都很兇诶。
皇帝兄長就是如此。
明豔的陽光透過樹縫照落,光陰斑駁。
童聲稚嫩,道不出的歡喜。
十七輕笑,臉上的笑意藏不住。他起身,眉梢輕輕上挑,饒有興致看向梁嬿。
她沒有即刻反駁,便意味着她是有在考慮這件事。
驸馬。
長公主的驸馬。
淼淼的丈夫。
十七越想越高興。
梁嬿避開十七熾.熱的目光,厲聲呵斥兩個小家夥,“童言無忌,以後不得亂說!”
十七極不聽話,不準他當驸馬。
不要不要就是不要。
雲瑤悶悶低頭,嘟起嘴巴,再不敢亂說話,被母親知道了,免不了一頓責罰。
十七笑容越發甜,只會虛張聲勢的長公主的是不會承認的,她越是否認,那事便越有可能成真。
在十七這邊沒有童言無忌一說,他聽到的是什麽,便是什麽。
“我會保護好長公主的。”十七站在樹蔭下,眸底宛如深不見底的淵谷,和這兩旁的樹間陰翳一樣,見不到陽光,讓人越發沒底。
他目光一寸未偏離梁嬿,唇瓣且輕啓,慢條斯理道:“我會盡職盡責保護好長公主,尤其是夜闌人靜最易被刺客得手的時段。”
夜闌人靜的夜裏怕擅闖她寝屋的不是刺客,而是這趕也趕不走的男子。
梁嬿頭皮發麻,她扭不過十七,也不想再有那瀕死的體驗.
雖然瀕死過後,是歡愉。
梁嬿不與十七說話,在弟弟妹妹面前,她不能被十七的兩三句話便惹紅了臉。
梁嬿轉頭對被嬷嬷蹲身抱住的榮安王道:“三弟,不是要踢蹴鞠麽?讓十七帶你踢。”
榮安王重重點頭,嬷嬷松開他那刻,他便去到十七身邊,将懷中的小蹴鞠遞過去。
小小的眼睛清澈明亮,透着期待的光芒。
“我也要,我也要和三哥一起玩。”雲瑤不僅黏梁嬿,也黏長她一歲的哥哥,且不知是否遺傳了母親的性子,她好動,更喜歡男童玩的物件。
蹴鞠亦然。
孩童就是如此,念着的事情會一直念着,喜歡的事情一玩就是好幾個時辰。
梁嬿就這般就話題帶了過去,看着十七被兩個小家夥圍住,她滿意地彎唇笑了笑。
以往梁嬿也會陪着弟弟妹妹玩,只是她長大後才發現孩童時期才是最幸福的,無憂無慮。
孩童說錯了話,大人只會道童言無忌,倘若她說錯了話,不知會有多少大臣揪着她那話不放,上谏皇帝。那些大臣不得到一個想要的處理結果,誓不罷休。
十七在空曠的草坪上與兩個小家夥玩蹴鞠,歡聲笑語源源不斷傳入梁嬿耳中,她彎唇笑了笑。
梁嬿坐到樹蔭下的秋千上,足尖點地,輕輕蕩起高度,不高不低,弧度也只是淺淺離地,淺色裙擺下的繡花鞋若隐若現。
涼風拂面,清爽惬意,綠蔭裏的梁嬿望着草坪上的三個身影,心中滿足。
皇後在翊坤宮聽說梁嬿進宮了,便準備去慈元宮,剛到慈元宮便被告知梁嬿帶着榮安王、雲瑤公主去了禦花園。
在慈元宮陪太後和兩位太妃聊了會兒,皇後去了禦花園。果真便瞧見了在禦花園草坪上踢蹴鞠的幾人。
皇後看了看,發現梁嬿在樹蔭下的秋千上看着玩得不到亦樂乎的幾人,便也沒過去打擾,兀自去了涼亭中。
雲瑤今日玩得高興,又從十七那處學到了好些滾弄蹴鞠的花樣,頓時覺得十七其實也不是那麽兇巴巴的。
他好厲害呢!
涼亭中,皇後擦幹雲瑤面上的汗水了,“瞧你,出了一身汗。快坐下歇歇。”
雲瑤一口氣将皇後遞來的水喝幹,“謝謝皇後嫂嫂,雲瑤不累,雲瑤今日很高興!”
雲瑤餘光不經意間看向樹蔭下坐在秋千上的梁嬿。
十七過去找皇姐了。
十七站在皇姐面前,他拉住秋千繩子,讓在蕩秋千的皇姐停了下來。
十七擾了皇姐興致,皇姐竟然沒有呵斥十七!也沒有讓十七退下!
皇姐好像……好像是在怕十七麽?
還是,像皇帝哥哥和皇後嫂嫂那般關系密切?
圓乎乎的眼睛眨了眨,雲瑤站在原地思忖片刻,随後兀自笑了起來,十七和皇姐應當是皇帝哥哥與皇後嫂嫂那般的關系。
雲瑤朝十七大喊,十七和梁嬿聞聲望來。
“十七,你過來!”雲瑤脆生生喊着,也急急往他那邊去,身後的嬷嬷忙不疊跟上去。
樹蔭下,十七本是在此處逗梁嬿的。
梁嬿撥開他的手。
十七陪她弟弟妹妹玩這般久,她倒是在悠閑蕩秋千,十七自然是要找梁嬿讨點好處。他伸出去的手心,被梁嬿無情打了回來,還嗔了他一眼。
十七笑了笑,記在心上,偏不要梁嬿蕩秋千。
若是四周無人又正值黑夜,那便好了,他可以為所欲為。
可以把淼淼按在秋千上,遂了她的願,讓她坐在他腿間一起“蕩秋千”。
這廂,雲瑤的聲音打斷兩人在秋千下的僵持,十七與梁嬿相視一眼。
被掃了興致,十七蹙眉,回身看見小家夥跌跌撞撞向他們這邊跑來。
雲瑤橫在梁嬿和十七中間,小小的雙臂展開攔住梁嬿,仰頭看着她,軟綿綿道:“徽柔皇姐,雲瑤有話跟十七說,皇姐不能偷聽。”
梁嬿垂下眼睑,疑惑道:“有秘密了?連皇姐也不能聽?”
雲瑤仰頭,撒嬌道:“皇姐不能聽,皇姐回避片刻呦。”
梁嬿離開後,雲瑤小手牽着十七的指節往另一邊走,邊走還邊回頭張望,看見梁嬿沒有跟來後便放心帶着十七離開。
雲瑤走在石子路上,小聲問道:“十七,你知道皇姐喜歡什麽花嗎?”
“茉莉花。”十七仍記得梁嬿手腕的茉莉花串,清幽的香味一如她這個人。
雲瑤搖頭,擡手指了個方向,“是它。”
十七順着小家夥指的方向看去,是一樹高挺的玉蘭樹,純白的玉蘭花開了滿樹,映着湛藍的天幕,美不勝收。
“白玉蘭。”雲瑤扯了扯十七衣袖,示意高個子的十七蹲下聽她說話。
因雲瑤是梁嬿妹妹,十七覺得有必要與小妹妹好生說話,于是便蹲了下來,與她平齊。
“十七,你去摘一朵最最好看的玉蘭花送個皇姐,皇姐定然開心。”雲瑤說話前特意瞧看眼涼亭中的梁嬿,心道皇姐果真守信,沒有跟過來。
皇帝兄長就常常送花給皇後嫂嫂,尤其是晨間皇後嫂嫂不搭理皇帝兄長時,皇帝兄長便煞費苦心讓皇後嫂嫂消氣。
雖然,雲瑤不解為何早上起來就生氣,因為她才沒有隔夜仇呢。
小小雲瑤便想,倘若以後十七像皇帝兄長這般惹了徽柔皇姐生氣,就能學着皇帝兄長送花消了皇姐的怒氣。
十七擡眸,細長的眸子盯着不遠處那一樹花朵繁多的玉蘭樹,心裏有了想法。
唇角彎了彎,十七靠近玉蘭樹,在樹下駐足,細長的眸子掃了一圈。
他要尋一朵最豔最美的玉蘭花,送給淼淼。
十七足尖點地,騰空而起,眨眼間便到了樹上。
涼亭中的梁嬿見狀忙起身,心捏到嗓子眼,不知他去樹上作甚。那玉蘭樹高聳入雲,樹幹粗壯,梁嬿生怕他一個不注意便從樹上摔了下來,但又不敢大聲喊他,讓他分心。
梁嬿急急出涼亭,拎着裙擺匆匆往樹下去。
榮安王和皇後本在涼亭中休息,此時跟在梁嬿身後出來。
梁嬿從未覺得涼亭與玉蘭樹隔得如此遠,玉蘭樹高挺,十七稍有不慎腳下一滑從樹上摔下來可如何是好?十七雖說身手矯健,但是從樹上掉下眨眼間的功夫他能反應過來麽?
十七如此俊俏的一張臉,莫要破相。
面不着地,換成屁股着地也不行。
梁嬿忽又想起兒時不懂事私自出宮被壞人綁架那次,她摸黑逃跑,回頭去看壞人是否追了上來,卻被樹上的貓頭鷹吓了一跳。
夜幕中,樹上一雙發光的眼睛直直盯着她,梁嬿被吓得臉色煞白,雙腿泛軟當時便跌坐在地上。怕将壞人引來,梁嬿不敢哭,跌跌撞撞往前跑,腳下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絆了一跤,不慎跌進冰寒的河水中。
也便是這次,她被路燚從河中救了下來。
一連串不好的回憶湧上心頭,梁嬿腳步越來越慢,漸漸停下步子。
臉色煞白的梁嬿蹲下身子,将頭埋下蜷縮在一起,纖白手指揪着衣襟,身子止不住顫抖。
水,鋪天蓋地的冷水,壓得她喘不過氣。
冷,冰冷刺骨的河水包裹着她全身。
這廂,十七折下花枝從樹上躍下,滿心歡喜正欲送給梁嬿,卻見她蹲身在數十步開外的地方。
十七心裏一緊,忙不疊跑了過去,無心聽身後雲瑤的話。
夏末灼熱的陽光灑在梁嬿身上,女子嬌小的身子卻在顫抖,十七的心仿佛被刀子深深剜了一下。
“淼淼?”十七蹲下身子,想要撫摸她的手懸在空中。
剛摘完花,手髒。
十七緩緩收了手。
這廂,梁嬿聞聲擡頭,眼眶蓄滿淚水,眼神惶恐,水霧朦胧中看見十七就在她身前。
十七雖不知梁嬿為何成了這般的驚恐模樣,但還是伸手将摘的玉蘭花送到她面前,道:“淼淼喜歡的玉蘭花。”
梁嬿接過花,下一刻便将純白的玉蘭花朝十七身上砸去。
十七愕然,看着從他身上砸落在地的玉蘭花。
這一瞬間,他被刀深深刮剜的心仿佛被刺穿。
“誰讓你爬樹的?!”梁嬿再忍不住了,淚水簌簌落下,哭得梨花帶雨,大聲質問十七道。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