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回家

工作終于結束了,負責人把錢給了南夏。

夕陽裏,她低頭數着幾張紅票票,白嫩的小臉上,帶着一種簡單的喜悅。

傅時卿好像也被這種笑容感染,彎了彎唇角。

南夏小跑着過來,仰起腦袋:“還以為你先走了。”

“等你。”

他的手還在兜裏,語氣有點漫不經心:“怕你被人拐了去。”

南夏說:“你也太小看我了。”

傅時卿低頭,瞥了她一眼,那種眼神,南夏永遠都忘不了。很好,這一波裝逼,失敗了。

晚上回去,是傅時卿送她的。

天光晦暗,漸漸的,已經入了夜。路燈算不上明亮,洋洋灑在油柏路上,散發着橘黃色的暖光。

車內是昏暗的。南夏往後座靠了靠,感覺頭有些暈。

老半晌不見她開口,傅時卿回頭看她:“不舒服嗎?”

南夏說:“有點悶。”

傅時卿跟前頭的司機說:“老王,開一下換氣扇。”晚上風大,開窗太吵。

司機盡職地開了換氣扇,看了眼後視鏡,笑道:“傅先生很關心南小姐啊。”

從小獨斷慣了,傅時卿向來不喜歡別人調侃他,總覺得有種拿捏的味道,這次倒是難得沒有不舒服。

甚至,老王還感覺——他的心情不錯。

後視鏡裏,能清晰地倒映出後座的情形。女生縮在角落裏,烏黑的發絲散在肩上,半遮着白皙的小臉,有些怯怯。傅時卿身邊分明一大片位置空着,卻偏偏挨得她很近,巴不得貼到她身上去才好。

雖然他目不斜視,看着手裏的文件。

老王卻覺得,他別有居心。

車拐進公路,又沿着山間小路疾馳了十幾分鐘,終于停在一座小院前。這是帶花園的邊套別墅,三層帶一個地下室。

天氣涼了,院裏飄了一地的梧桐葉,還有些挂在樹梢上,頁面已經泛黃,搖搖欲墜。

屋裏,燈火通明,隐約有笑聲傳來。

南夏下了車,在窗口跟他道別:“謝謝你,傅先生。”

傅時卿擡眼,瞥了她一眼。

目光極為冷淡。

南夏感覺他有點不高興,又不大明白,彎腰的動作有些僵硬。這兩人,一個站在車外,一個姿态優雅地坐在車內,怎麽看,都是小丫頭被人脅迫、欺負了的模樣。

傅湛今日回來,是經紀人葉海平開的車。

兩輛車交錯着停在鐵栅欄門口,傅湛下來,就看到這麽一幕。視野裏,小丫頭抿着唇,不知所措地杵在那兒,一身西裝的傅時卿半隐在黑暗的車廂裏,不茍言笑,周身散發着漫不經心的冷意。

以及,居高臨下的氣息。

傅家是大家族,早在明清時,族內就有族譜記載,這一代哪幾個中舉,哪幾個是商業大亨,悉數周詳。傅時卿是傅家這一代的領軍人,更是商圈的傳奇,站在海城金字塔頂端的實權人物。

而傅湛,從小就是一個私生子,生父也不重視,這一點,讓他在傅時卿面前總是矮着一頭。

其他方面,他也是處處不如傅時卿。

所以,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裏,傅時卿不算是她的大哥,更像一個長輩,一個讓他又敬又怕的上位者。

傅明山和譚蘊華貌合神離,和傅時卿的生母也是情感涼薄。

就像舊社會的家長,三妻四妾。

傅時卿從懂事時期就習慣了一個人獨居,所以,對于父親在外面搞三搞四,他壓根不在乎,對傅湛的存在也睜只眼閉只眼。

但,這不代表傅時卿瞧得上他了。

更多時候,他持着漠視的态度,也就是——無視。

傅家一直是權貴人家,但真正發跡,還得從傅明山那一輩起,淩仲華就是那時候認識的傅明山。

當時,傅明山在傅老爺子膝下算不上最出色的一個,在他上面還有幾個哥哥,下面也有幾個弟弟,因為他媽娘家一般,他能倚仗的,就是這些所謂的江湖朋友和兄弟。

當然,他們只是幫襯一二,傅明山崛起的資本,是譚蘊華給的。兩人雖然沒有愛情,感情還是在的,不像戀人,更像是互利互惠的一對合作夥伴,譚蘊華出錢,投資在傅明山身上,而傅明山也沒有辜負她的期待,不但壟斷了沿海一帶的旅游業和娛樂行業,随着生意做大,股份和人脈也漸漸滲透進那些百強企業裏。

那些昔日跟着他的弟兄,自然也分了一杯羹,成了海城舉足輕重的上流人士。

當然,飽暖思□□,這些當年陪着傅明山一起打江山的人,現在很多已經成了傅氏的寄生蟲,坐吃山空。

傅明山顧念情誼,加上為人圓滑老道,一時也沒拿他們怎麽樣。

直到傅時卿上臺。

在這些人眼裏,他就像一個噩夢,雷厲風行,狠辣絕情,眼睛裏更是揉不進一粒沙子。

既然要大力整治,自然就得立個榜樣。而庸碌貪婪的淩仲華,自然就成了這個榜樣。別看淩仲華背地裏罵罵咧咧,說他是個狼崽子,真見了傅時卿,還不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他雖然對南夏不錯,但是,到底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淩仲華愛財超過一切,在這種絕境中,不知道會做出什麽。

之前,淩仲華還舔着臉來求他,讓他去央求傅時卿……想到這裏,傅湛扯了一下嘴角,只覺得無比荒誕。

別說他求不動傅時卿,就算他有那個本事,他也不會去。

可南夏不一樣,她自小失去父母,在鄉下受了很多苦,被淩仲華收養後才過上富足的生活。在她心裏,淩仲華對她恩重如山,就算他提什麽過分的要求,她也不會斷然拒絕。

想到這裏,傅湛就覺得心如刀絞。

車窗還降着,南夏還保持着彎腰的姿态,落在旁人眼裏,特別卑微。

也特別,叫人心疼。

傅湛忍不住走過去:“大哥。”

傅時卿這才發現他,皺了皺眉,冷淡地應了聲。

南夏正尴尬,不知所措呢,傅湛這一打岔,算是給了她一個臺階。她直起腰,松了口氣,回頭看傅湛,打算就這麽搪塞過去。

“哥你什麽時候回來了?怎麽不跟我說啊?”

這一聲“哥”,落在傅時卿耳中,只覺得特別刺耳。

傅湛倒是沒察覺,跟她點點頭:“《軒轅》快開拍了,過幾天就要去荊山,接下來,是長達半年的緊張拍攝。在這之前,先回家看看。”

南夏了然,乖巧點頭:“這樣啊。”

這車裏可不是個好相與的,說難聽點,魔頭一個,傅湛不想她再呆在外面,拖了下她的肩膀,往裏帶:“外面冷,進去吧。”

南夏腳步還沒動,傅時卿的聲音就響了起來:“這護犢子的姿态啊,不清楚的人瞧了,還以為是你親妹子呢?”

傅湛一僵,遲疑地轉過來。

車裏很暗,這邊又沒燈,他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實在吃不準傅時卿此刻的态度。而他,卻站在光源下,傅時卿可以将他臉上的表情看個清楚明白。

可能是外面太冷了,四周太安靜了,傅湛無來由打了個冷顫。

“哥……”

“別。”傅時卿哼笑,語氣嘲弄,“我可沒有兄弟姐妹。”

傅湛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

那種感覺,就像冰天雪地裏被人剝光了扔在大庭廣衆下供人取樂。而傅時卿,就是有這種能力,輕飄飄一聲冷笑,就叫人徹骨冰寒。

傅湛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臉都漲成了豬肝色。

南夏在旁邊,這種屈辱感更是增強了無數倍。

南夏也覺得傅時卿過分了,可這會兒,他情緒明顯不對,她也不敢輕易忤逆他,想了想,遲疑道:“傅大哥,時間還早,你要到家裏坐坐嗎?”

這本就是緩解尴尬,随便找的說辭,她本以為傅時卿不會應,誰知,他笑了笑:“好啊。”

南夏愣住當場。

司機下來開門,傅時卿就這麽跨步出來,和她面對面站着。南夏仰頭才能看到他的臉,可這一刻,又覺得好像從來沒了解過他一樣。

有些人,陰晴不定,他的心思,你一輩子都猜不到。

“不是要請我進去坐坐?”他擡擡下巴,示意她前面帶路。而傅湛,直接被他無視了。

直到兩人越過鐵栅欄,進了門,一直沒敢吭聲的葉海平喘了口氣,對傅湛道:“這就是你那個傳說中的大哥,那個資本大鱷?乖乖,排場真足啊。”

傅湛沒應,過了會兒,深吸口氣,淡淡道:“他是天之驕子,能力也出衆,自然高人一等。”

“是這個理兒。”葉海平嘆氣,“不過,總覺得他今兒個心情不大好,看你特別不順眼呢。你覺得沒?”

傅湛一怔,後知後覺:“有嗎?”

葉海平:“直覺,我也說不清楚。他平時也這樣嗎?”

傅湛遲疑:“那倒不。他平時挺冷的,有時候來荊山視察,不願意住那些酒店,就發個短信給我,來往這兒将就一宿。”

葉海平抓住了重點:“他去荊山視察什麽?”

傅湛看他一眼:“荊山影視城對外是政府出資建的,可實際上,出資過半的是傅氏集團,你不知道?裏面有很多項目,是不對外開放的。現在劇組能用的,都是公用的普通景區。”

這事兒,葉海平還真是第一次聽到,不由咂舌:“財大氣粗啊,有錢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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