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財主找上門

孫家表兄弟當然不會窮極無聊大過節的還出來亂晃悠。

他倆即使想逛街, 無論是解放公園還是月牙湖亦或者江州商場, 都勝過于馬路牙子邊上的公交車站。

坐在何半仙的小屋中, 孫澤總算開始醞釀氣氛:“蕊蕊,哥哥對你好嗎?”

林蕊警覺地看着面前一堆牛肉幹跟小魚幹還有奶糖、巧克力,立刻嘴巴一張就要朝樓上喊。

媽, 有人想拐你家小閨女哩。

孫澤吓得趕緊伸出手,央求道:“小姑奶奶, 我叫你小姑奶奶成不?你別嚷嚷。哥哥有沒打算做什麽壞事。”

林蕊瞪着他, 抓了把牛肉幹塞給蘇木, 示意他吃。這家牛肉幹可香了,味道特別正宗。

還說不打算幹什麽, 就連蘇木都感覺到了不對勁,顧不上看《黑名單上的人》,直接沖下樓盯着這兩位不速之客。

至于何半仙,吃過晚飯他老人家就出門趕火車去了。

他中午帶着蘇木去江州飯店幹了頓好幾百塊錢的大餐, 吃得滿嘴流油,當然是雇主請客。然他就接下了去外地的生意。

問他為什麽不下午就走,非得黑燈瞎火的趕夜路?那不是因為今天早上鄭大夫還給他們爺兒倆留了梅幹菜燒肉跟紅燒雞爪麽。

不吃掉了多浪費,白辜負了人家一片心。

再說他也要試試這新買的電飯鍋到底好不好用。

蘇木吃過晚飯就去林家看電視, 反正他是林家的小兒子, 林母早就給了他家裏的鑰匙。

聽說孫澤要找蕊蕊聊天,蘇木立刻坐不住, 沖下樓來,警惕地盯着兩人, 恨不得手裏頭再抓根棍子。

孫澤簡直想要在這屋裏頭找面鏡子仔細瞧瞧自己的臉。

Advertisement

他沒虧待過這兩個孩子吧,哪次不是給他倆帶吃的就捎他倆下館子。

為什麽他倆看他的眼神只差往他腦門上貼張紙條,上書:壞人!

還是穿風衣的大表哥比較沉穩,開門見山說明來意:“蕊蕊,你怎麽知道錄像機的價格漲不過五千的?”

林蕊下意識地想說是她瞎猜的,她當然不知道,她就是依據上輩子的人生閱歷推斷的。

電子産品更新換代的速度最快,手機都是剛推出來新款的時候逼得粉絲去割腎,再出下一款,老款立馬貶值進塵埃。

這玩意兒根本不可能保值。

不過面對孫澤閃閃發亮的眼睛跟這位大表哥高深莫測的表情,林蕊才不會給自己找麻煩呢。

她二話不說,幹脆利落地甩鍋給何半仙:“我幹爹告訴我的。”

大表哥長長地噓出口氣,一副“難怪如此”的表情。小孩子知道什麽,身後肯定得有大人指點。

他掃視一圈何半仙家徒四壁的小屋,挑挑眉毛:“那就無怪乎他老人家根本什麽都不買了。”

現在市面上,有錢人搶購電器,沒錢的拼命囤日用品,個個都恐慌手上的錢變成廢紙。可這仙居好了,依然任爾風吹浪打,我自巋然不動。

大表哥滿懷期待地看着林蕊:“半仙他老人家相信國家會調控,不會任由物價繼續這樣下去,對嗎?”

林蕊不假思索地點頭,當然,國家怎麽可能放任物價無底線上漲?

即使三十年後,市場上還有儲備糧跟儲備凍肉,這是關系國計民生的根本。

經濟發展完全交由市場來調控,其實在很大程度上是交給資本。但是資本最大的特點在于逐利性,或者準确點兒講叫短期逐利性。

資本從來不關注市場是否能夠健□□長并成熟發展,資本最大的目标在于最大限度地割韭菜。

等到這個行業千瘡百孔的時候,資本早就迅速撤離,投入下一個行當開始新一輪收割。

完全市場競争是不可能存在的,政府調控不可或缺。

林蕊好奇地看孫澤:“錄像機真漲不上去了?”

她也就是憑感覺猜猜啊。物價這東西,誰說得準。

上輩子她十歲的時候,就有經濟學家信誓旦旦,房價一定會下跌。結果等到她二十歲的時候,六千塊錢一平方米的房子已經漲到四萬五了。

信專家,還真不如信磚頭。

孫澤攤手:“不知道,反正我們賣了,昨晚我找了表哥,連夜直接出了我們手上所有的貨。”

他饒有興致地看着林蕊,又忍不住要逗孩子玩,“蕊蕊,要是漲到了一萬塊,我一臺白白損失五千元,十臺就是五萬塊,你怎麽賠我?”

林蕊立刻脖子一揚,扯着嗓子喊:“媽——”

有壞人威脅你家小閨女!

孫澤吓得差點兒從輪椅上摔下來,結結巴巴地跟探出腦袋的林母解釋:“沒事,阿姨,我們不餓。蕊蕊就是太……太客氣了。”

饒是他百般解釋,熱情好客的林母依然沖了兩碗甜蛋花炒米帶了袋子雞蛋糕下樓。

她笑着招呼兩位客人:“不好意思啊,家裏煤爐還沒燒,只能請你們将就着吃了。這雞蛋糕是自家的雞生的蛋打的,什麽東西都沒亂加。你倆嘗嘗。”

“不不不,阿姨您太客氣了。”大表哥趕緊接過碗,背過主人狠狠睇了眼表弟,就他話多。

林母在下面待了會兒,客套兩句,又抱怨他們沒事給孩子帶這麽多零食做什麽。下回要再這樣,她可不許兩人進門。

孫澤幹巴巴地笑:“都是小孩子吃的玩意兒,放在家裏白白壞了,不如拿來給蕊蕊跟蘇木吃。”

林母轉過頭來板起臉,教育自己的女兒:“好好跟哥哥說話,知道不?媽上去收拾屋子了,明早想吃紅豆粥還是南瓜粥啊。”

林蕊立刻舉手:“紅豆粥。”

蘇木跟着點頭:“屜子上蒸南瓜,那個又面又甜。”

林母笑着點頭:“好嘞,我上去泡紅豆,明天早上我給你們炒菱角藤吃。”

林蕊得寸進尺:“我還要酸豆角。”

當媽的人睇了她一眼:“上學怎麽不見你這麽積極。”

大表哥趕緊應聲:“您忙您的,是我們打擾了。”

鄭大夫一走,表兄弟倆如釋重負。

兩人互看一眼後,誰也不多話,先呼呼啦啦喝完這一大碗蛋花炒米湯。

“蕊蕊,你別理他,他人來瘋。”大表哥率先放下筷子,随手抓起塊雞蛋糕邊吃邊說話,“表哥就問你一個事兒,你幹爹也認為會重新回到計劃經濟時代,物價會回落?”

現在外頭什麽聲音都有,各種政策解讀層出不窮。認為現在掏錢的是傻瓜,以後會悔死了買這麽多的也不是少數。

林蕊驚訝地瞪大眼:“怎麽可能,計劃經濟?國門打開了你還指望關上?這根本不現實啊。”

人民幣實際購買力下降是必然的,這毋庸置疑。

“那半仙他老人家的意思是錢還得花出去?”

林蕊點點頭:“當然,錢放在那兒,又不是黃金,紙而已,永遠只會貶值不可能增值。差別在于怎麽花罷了。”

大表哥試探着問:“買房子是你幹爹的主意?”

“對啊。”林蕊真誠地點頭。

表哥面色嚴肅起來:“那你幹爹他老人家在哪兒?”

林蕊模樣乖巧:“去給我掙錢買房子去了。”

哼,她有大佬幹爺爺,才不指望孫澤給她買房呢。

這話孫家表兄弟還真信。

何半仙他老人家是沒錢,主要客戶群官員也沒錢,可是官員手上有批條啊。現在批條就是錢,官倒的利潤驚人。

甚至還有一種人專門從事倒賣批條的生意,皮包一夾就是行走的公司。別看不起眼,人家掙到的手的錢比一個國營大廠都多。

眼前這屋子破,可未必就是窮困,說不定人家手指頭縫裏漏出來的,就夠他們吃一年了。

大表哥低下頭沉吟半天,試探着問林蕊:“海南怎麽樣?你知道海南嗎?”

今年海南才從廣東獨立出來,成為國內最年輕的省。眼下,不少大學畢業生都在往海南闖。

錯過了1980年的深圳,他們不願意再錯過1988年的海南。

表哥還在遲疑,要不要去海南發展。

他這幾年走南闖北,也靠着批條積攢了不小的財富。只是現在國家要取消價格雙軌制,直覺告訴他,繼續靠批條倒賣下去的日子恐怕不長了。

“你說說看,海南有沒有發展前景?”

林蕊想了半天,只記得海南的水果很好吃,海鮮也不錯,而且便宜。

上輩子她們寝室就有海南人,一屋子姑娘跟着本地人去玩,也不怕挨宰。

“房地産呢,你認為海南的房地産有沒有發展前景?”表哥按捺不住,雙眼放光地看着她。

他那眼神太瘆人,活像餓狼,瞧着要吃人。

吓得蘇木立刻擋在前頭,虎着臉質問:“你幹嘛吓唬蕊蕊。”

大表哥趕緊澄清自己絕無惡意:“不不不,小仙君,我只是想求半仙他老人家指點罷了。還望半仙能夠撥冗一見。”

林蕊跟蘇木對視一眼,默契地搖搖頭:“不在。”

他出門就是脫缰野馬,什麽時候能回來,那恐怕真只有神仙才知道。

孫澤趕緊要了紙筆,寫下自家的電話號碼塞給林蕊:“要是你幹爹回來了,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知道不?”

說着,他又從懷裏頭掏出一沓子十塊錢的鈔票示意林蕊,“拿着,這是給你的跑腿的錢。”

林蕊丁點兒都不客氣,直接抓上手數了數,二十張,那就是兩百塊錢。

嗯,不錯,加上王奶奶分給她的這個月的提成,等到下個禮拜,她能攢上五百塊了。

繼續投資給舅媽,這樣等到過年雞蛋賣出去,她就能拿到第一筆分紅。

只是,舅媽會不會全盤告訴她媽?這樣多出來的兩百塊錢就瞞不過去了啊。

媽媽肯定不會願意收這個錢,勢必要逼着她把錢還回去。

林蕊愁的托起下巴,眉頭緊鎖。沒錢的時候愁,現在有錢了還得愁。

十四歲的姑娘雖然備受長輩寵愛,可同時也意味着要受到長輩的管制,啥事都得在他們眼皮子底下。

孫澤原本還在焦灼不知道何時才能迎回何半仙,此刻一見林蕊愁眉苦臉的樣子,他就又忍不住想笑。

這小丫頭怎麽就這麽好玩呢,所有的情緒都寫在這張肉嘟嘟的小臉上了。

看看這眉毛耷拉的,腮幫子鼓的,小嘴巴撅的,真是個小娃娃。

奧無疑問,孫澤又手賤了,不假思索地伸出了罪惡的魔爪。

不過這回他沒能掐到林蕊的臉。

因為蘇木時刻警惕着,只等他的狼爪伸出來,蘇木就毫不猶豫地一掌拍開。

那下手叫一個重,“啪”的一聲脆響,疼得孫澤第一時間就懷疑自己手斷了。

“你別老是捏蕊蕊的臉,多讨厭啊。”蘇木湊到林蕊身邊看二十張鈔票,給她出主意,“咱們還是放在王奶奶那邊吧。你不是說要王奶奶買房子當店面嘛。”

蚊子再小也是肉,就當他們參與投資了。況且王奶奶嘴巴牢,不會出賣他們。

孫澤在邊上嗷嗷叫了半天,林蕊跟蘇木壓根就不理會他。

兩人琢磨來琢磨去,感覺這時候要硬在王奶奶的生意裏頭插一腳,似乎有占便宜的嫌疑。

五百塊錢對買店面來說,實在杯水車薪。

對了,她媽有沒有把那一千五百塊投給舅媽啊?

“還是不夠啊,加在一起才兩千塊。你不是說那房子得五千塊錢麽。”蘇木犯愁,“要是咱們再多做幾個月的生意就好了。”

表哥聽兩個小的嘀嘀咕咕,委實頭痛。孩子到底是孩子,這三瓜兩棗也值得他們算來算去。

他不耐煩看倆小孩掰手指頭,直接開口問:“你們差多少錢?”

“三千。”蘇木頭也不回,豎起三根手指頭。

表哥二話不說,幹脆利落地從口袋裏頭掏出個信封:“這裏頭是五千塊,算是我請二位小仙引薦何半仙的酬勞。”

媽呀,林蕊跟蘇木立刻握緊對方的手。這人是中秋節晚宴喝高了吧,怎麽身上沒酒味啊。

別慌,講價的關鍵時刻,千萬得穩住。

好歹他倆也是半仙的代言人,不能跌了他老人家的份兒。

“我爹相面看緣分的,緣分不到,多少錢他都不可能出山。”蘇木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眼睛不往裝錢的信封瞥,依然跟林蕊湊在一起嘀嘀咕咕。

真的要街邊那間房子嗎?地段雖好,可挺破的啊,得徹底扒掉重建。要不要重新再找個地方,說不定還能便宜點兒。

他捏緊林蕊的手,示意她不能着了相。

掏錢算命的都這德性,你越是冷淡不搭理,找來算命的人越是要往上趕着。

人還真這點兒賤格,貼上去的不要,打一巴掌的反而要倒貼。

孫澤朝他表哥使了個眼色,清清嗓子:“兩萬塊對不對?昨天你說的那個小別墅要兩萬塊。行,只要何半仙同意見我哥,這事兒我做主了,酬勞就是兩萬塊。”

屋子門開了,表哥推走殘疾人士孫澤。

“慢走啊,天黑,小心路。”林蕊在後面不卑不亢地打着招呼。

門板一合,她跟蘇木一屁.股坐在地上,雙眼發直:兩萬塊錢啊,兩萬塊錢!

兩人對視一眼,趕緊抓起那牛皮紙的信封往桌上倒,迫不及待開始清點。

五十張,燈光下,整整五十張今年剛發行的百元大鈔在發着美麗的光。

蘇木捂着的自己的胸口,小心肝一個勁兒地撲通,說話的聲音都大喘氣了:“這麽多錢啊,他們出手也太大方了。”

大方的跟漫天撒錢似的。

林蕊雙眼直勾勾的,小聲呢喃:“因為他們的錢來的太容易了,是沒本的買賣。”

三千五的錄像機,五千塊錢出手,短短一個月的功夫,一臺機子就能掙一千五。

孫澤只是跟着他表哥小打小鬧,就拿了十臺。誰知道他表哥手裏頭是一百臺還是一千臺啊。

這一出一進,就是十來萬甚至上百萬。

能想到去海南幹房地産,手上沒錢可不行。

蘇木點頭,錢來的太快了,掙錢的人就會發慌。尤其這種官倒,自己心裏頭也清楚發的是昧心財,所以愈發要大方舍出去。

他那位在香港蹬了腿的大師伯就是這樣,好多發大財的信徒給起供奉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一炷香就捐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為什麽非得五個八呢?因為吾發。

蘇木懷疑用金子打出來的檀香也沒這個價兒,因為大師伯的一炷香就只有三根而已。大師伯說佛前三根香,可他老覺得大師伯就是不想多花一分錢而已。

林蕊抹了把臉,惡狠狠地叮囑蘇木:“你爸回來了,你一定看死他。這兩萬塊錢,咱們必須得掙到手。

掙錢沒錯,他爹都說了有錢不掙是傻瓜。

可蘇木還是有點兒慌:“蕊蕊,要是海南掙不到錢怎麽辦?咱們是不是得搬家?”

林蕊搖頭:“不怕,起碼短時間內不會崩。”

資本都是逐利的,所有人都相信那個能掙錢,所有的熱錢就會源源不斷流淌進去,然後花團錦簇,烈火烹油。

至于什麽時候崩盤,那真是只有老天爺才知道了。

所有的商品都是有保質期的,她幹爺爺看一回風水,還保一輩子不成?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