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伴君窗獨坐
二人說話間,屋內鳥鳴嘤嘤,燕語莺啼,似在附和着二七的話,也在耀武揚威地同楊珥打着招呼。
楊珥不明就裏地推開了房門,心裏思忖着,母後生前似乎并未在此處豢養過寵物。
梳着垂挂髻的小姑娘俏生生地趴坐在桌前,嫣麗的面龐上笑露出八顆皓齒,掩蓋了灰青僧袍帶來的淡漠。一手撐着下巴,一手拿着削好的蘋果喂到黃鹂的嘴裏。
那黃鹂吃上兩口便愉悅地吼上兩嗓子,歡快至極。暮雲看到門後的倩影,忙一咕嚕爬起來跑到楊珥的面前,給了一個大大的懷抱,“長公主!您可算回來了!”
楊珥面露欣慰,被人關懷着的感覺很是受用,擡手擋了一下她,“離我遠些,我身上臭。”
暮雲聞言猛地一嗅,随即大捂着鼻子,“真的好臭!您身上沾了什麽東西?”
楊珥面色微沉地望向桌上的黃鹂,那野鳥機靈着呢,撲騰着飛到了暮雲的肩上,還知道給自己找靠山。暮雲奇怪地左看看右看看,最後只能向默不作聲的二七求助。
二七會心一笑,瞅着楊珥的臉色,“就是這只黃鹂在長公主的頭上拉……動土了!你還是快讓這鳥束手就擒吧!”
黃鹂似能聽懂人語,沖他尖着嗓子一陣亂叫。暮雲連忙用手撫着它的背,順着它的羽毛道:
“乖,別怕,我們長公主心很善良的,我替你求求情。”
說完一臉希冀地就望向楊珥。二七驚訝地看着她肩上的黃鹂竟神奇般地安靜了下來,低眉順眼的樣子竟和暮雲一模一樣,好像也在向楊珥讨着饒。
楊珥也大感新奇,“暮雲,你什麽時候養的這鳥?我前幾日走的時候似乎還沒有它的存在吧?”
黃鹂被暮雲撓了撓下巴,舒服得閉上了眼睛。暮雲寵溺地一笑,回答道:“我冒充您剛被寺廟的人送到後山之時,在溪邊救了受了小傷的它,它就同我這般親近了。”
二七不敢置信地問:“就這麽簡單?我看它與它的母親都不見得有這般親厚。”
暮雲點了點頭,“是啊!我不過是對它施了一個很小的恩惠,它卻很是感激。昨日它的傷好了,我便将它放走了,可是它一直在這附近盤桓,怎麽也不願離開,時不時地就來和我打趣,俨然把我當成了它的生母似的。”
楊珥驀地一愣,腦子忽然間一片空白。
Advertisement
暮雲看着她的氣消了大半,連忙加大了力度,拉起了她的手,開始撒嬌起來,“現在長公主回來了,實在是太好了!我也不用無聊地逗一只鳥兒玩了。”
結果發現楊珥望着黃鹂出神,沒有理會她,她連忙搖了搖楊珥的手,“長公主?”
楊珥忽然看向她,對她歉然一笑,“恐怕你還得繼續和這黃鹂玩一段時間。”
暮雲一臉的錯愕,楊珥轉頭對二七吩咐道:“這鳥暫時不用殺了,趕緊備輛馬車,你來駕車,我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三陽縣,立刻!”
再次返回到三陽縣,已是夜闌人靜之時,早已熟睡的百姓們自不會預料到深夜會有貴客将至,所以即便這輛車馬匆匆行來,馬蹄沉重響徹街尾也絲毫不懼。
馬車剛剛停至林府,楊珥就攙着二七的手跳了下來,迫不及待地想要推門而入。二七喘着粗氣請命道:“屬下帶着馬去飲水。”
楊珥頭都不回地應下,“去。”
絲毫不作歇息地趕路,讓馬匹不堪重負,此時一個個都耷拉着舌頭,沒精打采地被二七駕着走遠了。
而楊珥則拍了拍胸脯,緩解了因為急速颠簸而造成的胃裏不适後,這才用力地敲門,可是卻久久無人理會。她沒有繼續等待下去的耐心,連忙用力一推,竟發現根本沒有上鎖,自她早晨離開把門帶上後,裏面的人竟然再也沒有出來過!
她強捺住心裏的不安,步伐都變得急促了些,一進院落的她便驚得站定在了原地。
那棵日夜被林無意悉心澆灌的槐樹,竟然被連根拔起了!被随意地扔在地上,泥土翻卷得漫地遍野。
楊珥咽了一下口水,忙撐着腳走到林無意早晨所睡的柴房,猛地推開,裏面空無一人!
她害怕得連忙轉身,大喊着:“林無意!你在哪裏?”自是沒有回應。
跑出房間,忽見地上有帶泥的腳印,直通戴氏之前所住的主屋。她趕緊奪門而入,随即倒吸了一口涼氣。
在楊珥的印象裏,她曾匆匆地一瞥過這間主屋的景象,一片淩亂不說,在屋子的東南角,從前似有一尊雙目綴着綠寶石麋鹿木雕,此時木雕已被掰斷,上身不翼而飛,空留剩下殘渣的底座郁郁寡歡。
桌案上原本有四個瑪瑙杯,珊瑚盤此時已不見蹤跡,連上面鋪就的緞面薄毯也不翼而飛。櫃門大敞,裏面幹淨得找不到一絲灰塵。
若不是這銅鏡是鑲嵌在牆壁之上,而是粘上去的,那戴氏只怕要拿起鋤頭也要撬了去。
她忽然聽到了什麽聲響,壯着膽子望了過去,發現竟是一個蜷縮着的身影,抱着雙膝坐在地上,頭部深埋,正瑟瑟發抖着。
望着那舊白的衣衫,楊珥心裏一絞,踉跄着蹲到林無意的身旁,怯怯地觸了一下他的手臂,竟渾身濕透。想到庭院裏歪倒的樹,她眉頭深皺,真是胡鬧!竟淋着雨去拔樹,不把自己的身子當回事嗎?
林無意下意識地擡起頭,慘白的臉上泛着兩朵紅暈,眼神迷離,“你回來了?”不待楊珥作答,他搖頭失笑,“定是我糊塗了,竟産生了幻覺,你都知道了我的身世,怎麽可能還會回來呢?”
楊珥的眼框紅了,不敢同他直視,暗罵着自己早晨怎麽就那麽沒有心肺地走了,他那份豁達明明都是裝出來的,她怎麽就沒有發現呢?
他背靠在牆壁上,漫無目的地瞟着屋子,苦笑道:“在我看到屏風上的翡翠都被摳了下來的時候,我心底竟然還抱着期望,安慰自己說母親只是拿出去賣錢了,沒想到她竟是真的要卷走錢財離開我。”
“這麽多年的感情,就如這屋子裏的一草一木,她全都拿走了,唯獨偏偏剩下一個我!小的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啊,我叫她娘親,她喚我棠兒……她為什麽不能等我長大,我真的願意付出生命來換她想要的生活。”
楊珥握緊了他冰涼的手,試圖用手心的溫度安慰他。
他忽然面露厭色,滿身的戾氣,“我忽然好恨!好恨那個将我完滿的家庭都給破壞了的人。我再也不要遵守和哥哥的諾言!我要同這天地好好地争一争,讓那人也體會一個人孤苦的感覺!”
她眼裏的淚再也忍不住地流淌了下來,不顧他渾身濕透,張開雙臂把他攬到了自己的懷中,他的頭部滾燙,顯然是正在發燒。
他感受着她強有力的心跳和身上讓人困倦的暖意,這才睜大了眼睛,“你竟然真的回來了……”
楊珥在他耳邊輕聲地呢喃着:“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這個姐姐,不過……是沒什麽用的那種。”
她覺得自己的肩頭濕意漸增,将他摟得更緊了些,輕拍着他的背。
他忽然間軟下了身子,再也端不住旁若無事的樣子,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溫度。
眉頭忽然一皺,總覺得鼻尖萦繞着一股淡淡的……屎味?
不管不顧,他已在香濃玉軟中沉沉地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 有沒有寶寶注意到我在前面留的屏風伏筆呢?
哎╮(╯▽╰)╭都沒有小天使同我說話,好孤獨哦,我也想在小天使們的香濃玉軟中沉沉睡去。
小黃鹂是天下第一搗亂鬼,破壞情調積極分子。
小黃鹂:別光顧着你侬我侬,快嘗嘗本大爺的甘露吧,哈哈哈~